第二章──陽光雨

翌日,我一醒來後又要趕忙地返回那所「監牢」。

「呼…」我慌忙看著手上的手錶:「仲有一分鐘……」

為什麼每天上學都要這麼急忙……

跑到學校對出的那條街道的時候,我看到今天看守門外的訓導主任是古Sir,怎麼現在每天都好像是他看門了?





而且我跑到半路,竟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

「年輕人,有冇興趣認識耶穌啊?」之前就遇過的一位中年神父突然出現我面前並雙手展開,彷如大鵬展翅般阻我去路!

「喂…!神父你玩我啊?!」我望一望手錶:「我遲到啦!!!」

「你會遲到,但耶穌從來不會遲到的。祂用的不是東方標準時間,耶穌是在用永恆標準時間。祂從未遲到,也從未早到;祂只是按照祂所計畫的目的及時間到達。」神父慈祥地說。

「下次再聽你講經啦!!!」我甩開耶穌,繼續衝往學校的方向。





以我現在只餘下的時間,根本沒足夠的時間趕到正門進去……看來只能用別的方法。

「全體領袖生準備。」古Sir望見遠處正在趕來的我,自己神色也變得緊張。

我跑到一半後,立即把重重的背包先拋進去校園,打算來個「美式足球」入學式,料不知我一拋進去後古Sir立即跑過來接住我背包,然後再拋回出來!

害我要回頭撿回背包,繼續狂奔。

「叮噹~」校鐘響起。





「八點正,關門!」古Sir立即命令領袖生。

「砰格──」學校大門關上。

我跟學校的距離頓時間猶如差天共地,我被隔離於千里之外。耶穌不是打救世人的嗎?怎麼你派個不肖的使者來阻我去路啊……

「下次早啲返學喇。」那領導生隊長兼女童軍成員莫友思在一門之隔提點我:

「去後門個邊入校務處啦,同姑娘記完名之後,今日記住背好英文先好走,係咁~」

嘿…還未完結。

我走到去學校側邊的圍欄,那裡是學校泊車的位置,旁邊還設有一個小花園,上面種了一顆大榕樹。在沒有老師及閉路電視看到的情況下,我使用「蜘蛛俠入學式」直接爬欄進去,然後安然地回到班房去。

課室裡的半空中滿是飄揚著的紙飛機,不時還會有數張以紙摺成的手裡劍在眾人眼前閃過。





每到英文堂裡,我都跟坐在右排的王大雞玩紙飛機,然後把它擲向對方。我打從中三開始已經徹底放棄了英文課,因為實在麻煩了。

相反王大雞在英文方面卻有著不錯的成績,只是他太懶惰不用功罷了。什麼現在進行未來過去式,根本想把我的腦子搞壞。

「喂,阿晞!你再玩一陣間李Sir又罸你個死仔啊。」身旁的阿發善意提醒我。

「邊有咁易啊……」我可是完美的犯罪天才,就像今天遲到但偷偷爬牆入來所
以免於受罸一樣。

可能阿發是個烏鴉口的關係,在他善意提醒完我後不知出了什麼陰差陽
錯,紙飛機竟然突然轉方向降落到在黑板之前站著教英文的李Sir!

李Sir後腦被紙飛機那尖尖的位置戳了一下。霎時,李Sir立即拿起粉刷,猛然轉
身擲向了我。





「落晨晞!!!」

「砰──」

我整張臉與頭髮頓時間充滿了白色的粉碎,害我又咳又咽。

「哈哈哈……傻瓜!」身為阿呆的Eric竟然也恥笑我。

「咳…阿Sir!點解淨係我要食粉刷,王大雞唔洗食?」李Sir心胸本來就狹窄,
他必定是妒忌我的樣貌。

「如果唔係得一個粉刷,佢都要食!」李Sir指著王大雞,用高八度的聲線喊
著。





這個李Sir雖是男子之身,但是回校時卻會抹紅唇和抹粉底像個女人般化裝,十
足十個陰陽怪客。

面對李Sir的嚴厲指罵,阿雞只能低頭尷尬地傻笑。

「我去廁所洗臉。」我舉手。

「去完快啲返。」李Sir答。

在我走出班房準備走進男廁的時候,我合好發現在上層樓梯正在下來,捧著一
搭書薄的阿妤。

「咦…咁啱啊……」我向她打聲招呼。

阿妤看到滿臉白粉的後先是愣住了,然後笑問:「哇,你啱啱吸完毒嚟?」





「唔係…俾李Sir擲粉刷姐~」少意思。

「擲粉刷?」阿妤有點疑惑:「佢知唔知咁樣做已經算係體罸嘅一種。」

「所以呢?」

「犯法。」阿妤理所當然地答道。

「阿妤你唔好咁小氣啦,阿Sir又唔係有心整我嘅~」阿妤是不是什麼事情也要
認真一大輪?

「有冇帶紙巾?」阿妤說下去:「唔洗問都冇。」

「……」我拍拍褲袋,果然沒有。

知我者,阿妤也。

「過嚟。」阿妤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到去女廁門外:「企喺到等我。」

然後她把那堆A班的薄放到我手上,交由我先保管住。聽著她每一句命令的我,在她面前簡直如一個小孩子般。

阿妤從裙袋取出紙巾進入女廁把紙巾弄濕一點,走出來之後一隻手捉住我下鄂,

另一隻手用蘸了一點水的紙巾細心地為我抹乾淨充滿白色粉碎的臉頰。

望著幫我清潔著臉頰的阿妤,竟然不自覺被她這般正經的樣子吸引住,我老實說,也是第一次這麼發呆的望著她……很怪的感覺。

「唔好亂郁…」阿妤認真地為抹臉。

明明嘴硬心地卻善良,心軟卻裝作正經八板……或許這就是她可愛之處吧。

外面的陽光跟我們站在這個陰暗的位置形成很大對比。

我對她的感情,也如同現在這般的情況。

我們從不會試著在陽光底下牽著手。

「你呢……其實有冇諗過認真讀書?」阿妤無故問起。

「有嘅…」誰不會想成績好,可是光靠我想也無法成事。

「咁點解唔好好上堂。」

「你又知我冇好好上堂?」我反問。

「如果唔係老師點會用粉刷擲你。」

「你喱種咁鬼高分嘅人類,係唔會明白我哋喱種零分當食生菜嘅生物嘅難處架啦。」我感嘆地說。

「我都係普通人嚟啫。」

在我臉上的粉末差不多被抹去的時候,阿發剛好經過在我們身後的走廊。他一臉愣住望著站在角落的我們。

「阿發?」這小子在上課時會去如廁嗎,真是第一次見。

他動作有點不自然的輕輕拋一拋手上的紙巾,尷尬的笑著:「仲諗住你個死仔會冇帶紙巾……」

阿發收回紙巾入褲袋,含糊地點一點頭然後返回班房。

「你返去喇。」我捉住阿妤手腕上的護腕:「你出去咁耐喱家仲唔返去就俾老師罵啦。」我說。

「你塊臉仲有少少粉跡……」

「求其啦,唔該哂。」我把書薄交回給阿妤,向她舉起姆指眨眼後便跑回到班課。

「落晨晞,搞咩搞咁耐?」李Sir問。

「我…?我……啱啱有個耶穌入嚟廁所問我要唔要信教……」我臨時編了個不知所謂的籍口。

原本跟女人編甜言蜜語的籍口我最拿手,現在卻要跟個陰陽怪氣的男人編個籍口,想起也打冷震,所以連籍口也想不好就不自覺說了出來……

「你唔好掩識事實!」李Sir像個女人般嬌柔地指著我。
 
「不如你都唔好再化裝喇…冇用架,喱啲只係浪費時間嘅抵抗,你係靚就靚嫁啦……」我隨口地說。

李Sir聽後大為震怒,學像黃Sir般像受了什麼大刺激中風一樣。我把頭轉向走廊那邊的窗戶打算無視這個陰陽怪客,卻給我看到經過走廊外無意中偷聽著一切的阿妤在默默偷笑著。

看到她的笑容…我嘴角不知為何泛起了笑容,微笑起來。

結果,這一堂開始我被李Sir罸直到下年的中五為止,我每天也需要到圖書館裡自修到晚上六點。

那意味著……我放學後再也不能練球,唉吔!早知道就不跟他對嘴。

放學後,我按李Sir所說上到去圖書館百無聊賴的留堂。圖書館裡坐著不少托著
副眼鏡做練習的學生,我就這麼在這裡呆坐總好像格格不入一樣。

不過圖書館地方空闊、又有一塊落地大玻璃對著遠處整個大海,風景還算是不錯的。

「仲有一個鐘可以走……」我望一望手錶,伸了個懶腰。

「你真係上嚟訓嫁?」阿妤走近到桌旁,輕輕一敲桌子。

「係啊…」

「白痴。」

「咁唔通有咩做……」

「溫書。」

「自己一個溫咩……」…阿妤的成績好像每次也是全校二十名之內?

「你陪我溫囉,你咁勁……」我挑釁。

「你堅持到先好講…我驚你唔夠兩日會放棄。」阿妤輕輕一笑,像一抹淡淡的霞光從她嘴角上飄了過去。

「我…」我還在猶豫不定,都下學期大考了,要死就死!

「我一定堅持到!」我用力拍一下桌子。

自修室原本正專心做練習的學生和我自己也嚇得縮了一縮。

「睇吓點?」阿妤滿懷得逞的眼神溜了一溜,然後轉身離去。

「喱個世界冇唔歸順我嘅女仔,遙嘉妤……你睇住嚟。」我右手作個開槍手
勢,偷偷瞄準阿妤的背部。

我低聲為自己配音:「砰!」

那天放學回家以後,我便下定了決心要在下學期大考取得好成績,我可不想最後一年才留班。

我們學校有個慘絕人寰的政策,就是全年每級平均分在最後的十位也需要留班。每年我也是戰戰兢兢的饒幸上來,但身為草原上的純正綿羊的我也開始感覺到肉食動物的襲來。

我可能將會是今年留班的十個之一。

因此,接下來每日放學後的日子,我會跟著阿妤到寶琳的圖書館自修室裡溫習。那裡位子只有五十多個,因此我們時常一放學便要立即搭地鐵趕去那裡。
在開始溫習的時候,阿妤會收起我的手機以防我無聊時會取出來用。以我就像個毒癮子般,差不多每十分鐘手機癮便又會發作……

「你隻手想點?」阿妤盯著我慢慢游走到她裙袋的手。

「我頂…頂唔順喇……」

「喱家幫你介緊毒,認真啲。」

「之後要溫咩……?」我虛弱地伏在桌上。

「做多十份math卷我哋就可以暫時休息。」

「十份!?」我瞪大雙眼,這次直頭整塊臉貼在桌上。

「做任何事都唔好放棄,要做到「不放」同「直往」。」阿妤勉勵我。

在這裡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會聽到寫字的聲音,每個人都在埋頭苦幹的學習,就如同別人競爭著一般,學習氣氛恐怖到極點。

我發誓,下學期大考完結後再也不會來自修室這種鬼地方。

「搞點。」阿妤用手輕拍著後頸,鬆一鬆筋骨。

而我已經像個乾屍一樣,頭髮凌亂地伏在桌上,雙眼沒有靈魂地望著一個方向。

「白痴…你死得未啊?」阿妤說:「我哋走啦。」

「唔……」我發出不似人形的聲音,站起身來跟著阿妤離開。

如是者,我們這一個月每天放學都去到自修室溫習,我也慢慢適應了這種瘋狂
的生活。

──「咁快就放棄?」

──「低頭認輸?真係廢柴。」

──「你就繼續訓呀,冇人阻住你。」

──「果然係冇定力,算喇……懶人始終改唔到。」

阿妤這個月來在自修室不斷說類似的話對我進行思想教育,一開始給她這麼說的確有點頹然,但後來她越罵越久就像個囉嗦的老媽後我便開始有點氣憤,在
那之後便開始緊握原子筆,告訴自己死也要完成她給我的練習卷……

不要放棄、不要放棄、不要放棄,這是我這一個月來心中不斷唸的一句!
但我始終很難想像阿妤每天也這樣生活是怎樣捱過來,所以趁這晚離開自修室在回家的路上,我像記者般問了她一連串的問題,

「資優生遙嘉妤少姐,你嘅生活除咗讀書真係無嘢做架?」

「除咗讀書我仲有好多嘢鐘意。」阿妤低頭看著石地,隱約地苦笑:「只係你
唔知。」

阿妤有很多的事情,我也是很不清楚。

夏季的晚上,草叢山坡裡總會傳著蟬的叫聲,當然還有澄明的夜空。

「阿妤,你都應該知學校有好多人追你。」我說。

「所以呢?」

「所以……」我輕掃她天然的棕色的馬尾髮:「你有冇一個啱心水?」

「冇。」阿妤毫不猶豫地答,頭抬得高高的。

啊……又架起那個高傲女神的樣子。

「喂…」我忍不住要捉弄一下阿妤:「你知唔知呢……阿發佢想追你?」

「阿發?」阿妤看上好像不太清楚他是誰。

「我老死啊,成日同我踢波個嗰。」

「喔。」

「俾啲反應啊…」

這晚,我們去了寶琳的「松記」吃甜品,因為聽阿妤說這間店子是她朋友杞小松的家人所開。

本來我們去到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在排隊進去,但因為阿妤朋友特別優待的關係,我們竟然有特權可以優先進去。

「Wo……阿妤,有男朋友仔喎。」杞小松笑起上來,臉上有個小酒窩。

「佢啊?」阿妤白了我一眼:「省啲啦。」

別捏得這麼大力啊死嘉妤!好歹她也是學校七位女神之一,我看到會心痛!

「好啦好啦,想食咩呀?」杞小松問。

「呃,就要草莓綿綿冰。」我望住杞小松:「草莓會好似你個樣咁甜,綿綿冰會似你個心咁軟嫁可?」

「當然,甜到漏。」杞小松揚起嘴角奸笑。

「跟我都要甜到漏嘅綿綿冰啦。」阿妤望住小松,似乎想識破她有什麼陰謀一樣。

「好。」杞小松落單後淺淺地展露出奸笑,然後離開。

「喂……你個friend笑得好似有陰謀咁嘅…」我說。

「唔知,不過小松佢真係好鐘意整蠱人嘅~」阿妤聳一聳肩。

到綿綿冰來的時候,我們才得知杞小松的陰謀。

「對唔住啊,得番一個綿綿冰渣……你哋兩個分嚟食啦。」她把草莓綿綿冰放
到我們中間,然後自己也忍不住偷笑。

「無聊…低級。」阿妤反而好像見怪不怪。

「咪一齊食囉,我細細個都同阿妤爭食魚眼嫁啦~」我說。

就在我們兩人一起吃草莓綿綿冰的同時,突然「咔」的一聲一瞬白色閃光在我們眼前一爍,才發現杞小松在店子遠方偷偷用拍立得即影即有相機拍攝了一張我跟阿妤吃綿綿冰的照片……

「搞掂,戀人牆又多一張相~!」杞小松興高采烈的取出照片,然後貼了在店子上一副貼滿照片的牆上。

那副牆上照片的特點是每張相裡都是看似一對對情侶的人一起吃甜品的照片。

「你個杞小松啊……」阿妤站起身意欲想去取下照片。

我伸手捉住阿妤手腕:「冇所謂啦,反正都冇人睇到。」

阿妤轉頭望我,樣子滿是呆然……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她。

吃完綿綿冰後,我跟阿妤在店外分別。

「我走喇。」離開前我嘴角上揚,自信地向阿妤她舉起姆指,我不會辜負心機。

星期一,下學期大考正式開始。

「根據資料二及自己所知的史實,對比毛澤東與蔣介石的功過(15分)。」我把問題讀出,腦子一片空白。

「Who knows?」寫上英文後,我便伏在桌上睡著。

毛澤東、蔣介石……在我看來兩個都是千古罪人,害全港、中、台讀中史科的學生也多了那麼一個大課題要讀。

到派試卷的那一天,我中文考了四十六分差一點合格、英文三十二分、數學二十三分、通識二十四分、生物十四分、中史一分。

「果然冇一科合格……」我打開著自己的成績表觀看,但成績至少有進步。

「中史一分,哈哈哈哈哈!!!!!」王大雞在座位上看著我的成績表,捧腹大笑著:「你咁都拎到一分!!!乜喱家寫個名同日期就會有份架咩!?」

「唉……中史我預咗炒,讀嚟都唔知有咩用。」他媽的,管誰也知道日本侵華失敗不是因為原子彈的威力會是什麼!?

「不過都好嘅……咁嘅分數應該至少唔洗留班。」阿妤果然幫到忙,雖然還是全科不合格。

在派成績表後我們班的人普遍沒什麼大反應,可是隔壁的B班的人卻在哭得叫苦叫命。

「喱家嘅年輕人真係唔受得挫折~」我雙手托著後腦,看著一面苦悶的Eric,他盡是嘆息之色。

「Eric做咩咁down啊,考得好差咩,會差得過我?」我問。

「唔係啊…」Eric憂心忡忡地說道。

「咁做咩啊?」

「無嘢啦…」他就像有什麼隱瞞一樣。

放學後不久黃昏總會低下,我跟阿發到小食部各買了盒檸檬茶偷偷走到學校天台上看今天的日落。

「乾杯!」我們獨有的檸檬茶乾杯。

「阿發你科科都差唔多接近合格……應該入到C班啦?」我啜飲一口檸檬茶。

「應該係。」阿發答。

「希望我哋足球隊下年會重振雄風!」

「好。」阿發又點頭,但又擔心地道:「不過應該再無咁多時間去踢……」

「係喎,Eric近排做乜鬼啊?好似有啲事擔心咁嘅?」我問。

「佢?條友仔好似鐘意咗人啊。」王大雞說:「近排見佢成日上堂偷望手機,有時又無啦啦傻笑,之後又好早放學,睇個死樣都係發緊春,有鐘意嘅人喇。」

「咁大鍋……」連呆呆鈍鈍的他也有愛的人嗎……

「平時都唔見佢會喺學校同女仔有交流喎……」阿發仰天思考著。

「即係學校出面嫁喇。」我推斷。

「應該就係啦。」王大雞點頭。

「咁有咩幫到佢?」阿發真誠地問道。

「幫?戀愛喱家嘢冇得幫嫁喎。」這是我多年的經驗,因為戀愛只涉及兩者,除非要幫的人是處於「追求中」的狀態。

「我哋搵日直接捉住個死仔,問佢算啦!」王大雞解決方法的方式一向這麼直接。

「唔…」我與阿發點頭認同。

「話時話反正暑假冇咩做,一齊去玩啦?」我提議。

「玩咩啊?」

我站起身來,舉起一隻手:「一齊去大澳住幾日囉。」

「咁…Gay?」阿發縮一縮身子。

「當然唔淨只我哋,順便叫埋Eric,問埋佢煩緊啲乜啊嘛!」有這個傢伙一定方便很多,一些雜事如打掃、買東西等可以叫這個阿呆Eric去做!

「更加gay……而且唔洗講阿晞你一定點佢做好多嘢。」阿發按住額頭,低頭望地有點無言。

「咁…你唔想咁gay啫?得……」我想來想去身邊相熟到可以一起住在一間屋子裡過夜的女生就只有阿妤一個。

「唔通真係要叫埋阿妤……」我抬鄂考慮著。

「叫囉…!」阿發突然精神爽利地抬起頭來,雙眼烔烔有神的望住我:「我諗多個人都好玩啲嘅……」

「你真係咁想佢嚟?」

「如果可以當然好。」

「咁……我試吓問佢。」

吼,有了她的話肯定又對我不斷囉唆,要我做三做四,如果不是阿發這麼希望她來真的不叫還比較好。

「喂,你三個喺到做咩啊?」那個領袖生隊長莫友思何時站在門口!?

「你行路冇聲嘅……鬼啊…!?」我跟阿發、王大雞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執埋你地包檸檬茶先好走!」她指著我們剛才喝完放在地上的飲品。

阿發把它撿起來,而我則一腳踢飛到出天台外。

「喂……你!」莫友思指著我,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說:「你做咩亂拋…唔…唔係……係亂踢垃圾呀!」

我走近到她身旁,用手指敲敲她肩膊:「你識乜Q啊……我唔亂拋或者踢垃圾,清潔工人就會冇垃圾掃,然後就會有大批清潔工人失業,國家金融將會陷入危機,世界經濟將會陷入混亂,各國為爭奪資源可能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最後地球就會毀於一旦。」

「我只係維持緊世界嘅和平,竟然俾你誤解到咁……用心良苦。」我感慨地嘆了一
口氣。

「落晨晞你個賤人,淨係識破壞校規……」莫友思閉上雙眼,好像正充著怒氣一樣。

「喂…喂喂……你唔係真係嬲啊?」我開始有點怯,唯有讚美她一下希望她不會生氣吧……

「其實,你膊頭都幾嫩滑喎……」我又再輕輕一敲她肩膊。

「流氓!」莫友思左手如閃電般摑了我一記耳光,然後離開天台。

「咩料啊……佢成為咗全校第一個摑我嘅女人……」我按著刺痛紅腫的臉頰。

「哈…」阿發無奈笑說:「阿晞你異性緣又真係幾好,其實係咪真係男人唔壞女人唔愛?」

「係咩。」我無奈一笑,原來在阿發角度中給女生摑耳光也算異性緣好。

「其實你主動啲,再加少少風趣都可以嘅……」我搭住他肩膀。

「你都知我唔識搞幽默架喇……」阿發苦笑。

「放鬆啲,你條件唔差嫁。」

回到家中後,我致電了Eric,他同意在七月中一起去大澳過暑假。而現在,還要打電話去問阿妤。

「小姐,港大民意調查,想同你做個訪問。」我裝作一副正經的聲線。

「哦。」阿妤似乎已經知道是我。

「呃…我想問吓你七月時份嘅暑假多唔多嘢做?」

「多。」

「例如呢?」

「Swim。」

「我估小姐你小學果陣一定係游泳校隊架喇?」

「Smart。」

「講番正題先,如果有一個機會……你有冇興趣同我一齊參加喺大澳寄宿嘅活動呢?」

「…」她似乎正在電話另一邊思考著。

「喂…?」

「好。」

「咁就真係恭喜哂,你係第一位幸運兒有幸參加我哋舉辦嘅寄宿詳情會再話你聽,再見~」

「Bye。」

阿妤真的比我的「港大民意調查」還幽默,竟然全部答覆都用單字應我。

大澳的寄宿活動我也準備得七七八八,成功用張嘴騙得婆婆手中的祖屋鎖匙。為了不讓阿妤太尷尬只有她一位女生,因此我特地叫了Jessica,即是整天叫我師父師父的那位低年級女生一起來。

就是說現在總共四男兩女:Eric、王大雞、阿發、我、Jessica還有阿妤。

前往大澳的前幾天,我們做了每個年青過的人也必定經歷過的事情,就是一起相約出來購買所需要的物品。

我們約好在將軍澳一間超級市場外面的露天咖啡店集合,他們每個人來到時果然跟我所想的一樣,都是穿著短褲及T-shirt之類的配搭,只有Jessica一人比較特別……

「哇……淺粉色長袖衫褲…墨鏡仲加多把遮,洗唔洗做哂保護真係成個公主咁啊
…」王大雞看著一身抗拒大陽紫外線裝束的Jessica,禁不住笑說。

「你管好自己先喇死矮仔,下次著波鞋出街喇……著拖鞋冇得加增高墊嫁~」
Jessica也不甘顯弱。

「你係女人,我唔同你計!」阿雞生生的吞了一口氣入肚。

「好,開始分工。」看他們鬧完後,我便開始遣派各人進行不同的事情。

專被我派遣做雜事的Eric跟可靠的阿發負責去購買日常物品,如檯布、洗髮水、紙巾。

喜愛說笑搞怪的阿雞跟一樣愛玩的Jessica一隊,負責購買娛樂用品,如啤牌、沙灘球之類的。

而最後一隊則是我跟烹飪高手阿妤,負責購買食物那些。

我不是不想阿發跟阿妤一隊,而是我實在太過嘴饞,萬一阿發這種什麼也會吃下肚
的人買錯了什麼食物回來我可要餓足幾天,因此嘴饞的我配上烹飪能力高強的阿妤簡直是無敵。

這天我是穿著綠色的印字T-shirt、五分褲及拖鞋,因此被曬得熱騰騰的四肢一接觸
到超級市場的冷氣後真的舒服了不少。

阿妤也是穿得跟我差不多,紫色印字T-shirt、格仔外套、長褲、波鞋。其實她永遠來來去去都是差不多的裝扮,只是有時T-shirt和長褲會轉一下顏色,但永遠也會穿著那件十年如一的格仔外套。

除了體育房或陸運會之外,我幾乎沒見過她會穿短褲,明明有這麼修長、穠纖合度適中又有彈性的雙腿卻不好好展示,大材小用。

超級市場裡播著優閒的音樂,不時一些小孩在內裡奔跑追逐著,想不到公眾假期這麼多父母會陪孩子來超市購物。

我推著超市手推車一直跟在阿妤身後,而她則站在我之前一直慢行打量著有什麼食材值得購買和當天應該煮些什麼。

「呵欠……」我按住嘴巴,阿妤專心地看著雪櫃中的食材。

「你到底想整啲咩……」我問。阿妤也逛了一陣子,但還未把一樣食材或零食放進手推車中。

「整一樣…你食完會肚痛嘅嘢。」阿妤似乎沒在認真回答我,只顧認真的選著食材。

就在我無聊的等待阿妤選食材期間,我無意間看到了一對幼小的青梅竹馬,兩人在超市中嘻嘻哈哈的追逐打鬧著。

「……」我托著下鄂望住他們兩人。

我跟阿妤小時候玩樂的笑聲及畫面,一瞬間彷彿跟現在這對青梅竹馬的笑聲重疊起來。

「小心呀,唔好跑咁快呀……」他們雙方的父母也勸著他們。

可惜那對幼小的青梅竹馬沒有理會,那小男孩一直慢慢背著走完全沒為意身後疉了一層層的罐頭……

「喂…喂……!細路,小心啊…!」我愣了一愣,提醒他們。阿妤也被我說話的聲線吸引往那邊望去。

「砰噹──」其中一罐午餐肉罐頭終於跌了下來,那小男孩的背終於撞到了堆得高高的午餐肉罐頭,緊接那些墊著紙皮盒上的罐頭搖搖欲墜……現在的小孩真是百厭…!

我放下手推車衝過去,趁在罐頭都跌下來之前的那一瞬間雙手抱住他們,用背部保護著。

「砰──!!!」堆得高高的罐頭一秒之間都極速跌了下來。

「……」我咬緊牙關。

整間超市除了罐頭碰撞到地上的聲音外,再也沒有別的雜音。

那對父母隨即趕來觀看情況,我除了有些暈眩外也沒什麼損傷的感覺。在我放
開那對小朋友後,阿妤也立即跑過來蹲下來看望我。

「喂……你點呀?」她搖搖我肩膊。

「冇乜嘢……」我按住後腦,終於感受到中風大概的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唔好意呀,真係唔好意思啊……」那對父母不斷在躬身跟我道歉。

阿妤把我扶起到一旁休息,好讓那些超市的工作人員立即清理好現場。

「喱家啲細路真係百厭……」我繼續一手按住後腦,有點腦沖血的感覺。

阿妤望住這樣的我,忍不住偷笑一聲,真是沒良心的傢伙。

不久,我們走到肉類區,食材方面阿妤終於選擇了牛「肉眼」的位置。

「果然識揀啊。」這個位置簡直滋味得無法形容,只是價錢有點……

「洗講?」啊……她又對我架起高傲的樣子。

接著我們又買了排骨及外國的香腸,配菜那些我們就隨便選擇了蘿蔔那些,飲品方
面我們這種中學生當然是買汽水吧。

就在我們買完「肉眼」後,突然一把熟識的聲音出現在我身後。

離開肉類區後,就到我跟阿妤最感好奇的零食部。我們一進入零食部就如進入了一個奇幻的世界般,帶著神奇的目光望著周圍擺好的零食。

「有咁多一樣嘅…食咩牌子好?」阿妤問。

「Who knows?不如我哋鐘意嘅都揀啦……」

「唔…做人唔可以咁花心嘅,一陣食到難食嘅自己又蝕,又冇哂本錢架喇。」阿妤說。

「唔……我同意。」我點頭:「不過人總要花心一次,試所有嘢邊樣最好食,衰過之後自然會定性。」

我們買好所有食物後,就再一次回到咖啡店集合,Eric跟阿發早在哪裡等著所有人,原來最遲的並不是我跟阿妤。

「王大雞佢兩個去咗邊呢?」Eric看看手錶。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兩人已經從遠方走來。阿雞握著一袋又一袋的娛樂用品,背
汗夾流的走著,相反Jessica既然輕鬆得什麼也不用拿。

「頂!」阿雞不禁對住我們大叫一聲:「個富貴妹都唔識做嘢嘅!」

「你係男仔就唔好咁多嘢講喇,俾啲紳士風格嚟睇吓好冇?」Jessica優閒地說。

「好……各位,兩日後將軍澳地鐵站等,記住!個日拎齊所有嘢。」說畢,大家也
各自解散,只有我跟阿妤是同路所以我們兩人就順便一起走。

夏日炎炎,走在街道上真的熱得像被乾蒸一樣。

「你唔驚皮膚曬傷咩。」我無聊說。

像我這種男生曬成怎樣也沒關係,但阿妤可是女神,這件藝術品損毀了的話,自然任何鑑賞家也會傷心。

「關你咩事?」阿妤反問。

「咁我……唔想睇你曬傷啊嘛,關心吓你都唔得。」我無奈嘆一口氣。

「成日避太陽,就唔會知道佢嘅好。」

對啊,整天避太陽……就不會知道她的好。

「維他命D啊?」我說。

一天過後,街道上只有寥寥無幾的行人,天空上的雲霞都染上了日落的淡黃,自己一個走路回家也感覺特別慢長。

也許是日落與晚間的月亮交接時讓我勾起了回憶,我無意間取起放在櫃子中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封塵殘舊,卻還能依稀看得出相片裡一個女孩搭住一個男生的肩膀,燦爛地笑著。我把照片放回入櫃子後,便蓋被而睡。

Ruby,你去了哪裡了。

兩天後,我們約了在將軍澳地鐵站集合。大家跟上次見面裝束基本上也是一樣,我們有我們的簡約鄉村穿著風、Jessica有她的抗紫外光裝束。

「到齊啦嘛?」我點算人數,現在只欠王大雞還未到來,合好王大雞致電給我。

「喂…我遲起身啊……」聽得出他應該剛才才醒來。

「得喇得喇。」我趕快收線,不想跟這個遲到的人多說。

我們搭到港鐵東涌站B出口的巴士總站,然後再乘坐11號巴士至大澳巴士總站。整程五十分鐘的車程基本上我都在發呆地看著坐在我前一個位另一排的阿妤。

下車後我們再步行五分鐘到大涌橋,再沿水道兩旁走正式進入大澳漁村。一路上都是由我帶頭走路,Eric、阿發、阿妤還有Jessica四人都一邊跟著我一走一邊歡樂地討論、看著四周的風景。

大澳可以說是香港這片石屎森林的一塊田園,棚屋是大澳漁村的標誌。而身為大澳原居民孫子的我小時候也是住過這些棚屋的,對我婆婆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祖屋、鄉下。

密密麻麻的棚屋全都建於岸邊,因此住在這裡的人基本上每晚都可以觀賞到美極的海景。

而我家族的祖屋比較不同,是兩層高的大棚屋,在過去我還未出世的時候屋的底下可是一片海水,可是後來因為好像填了那個水堤出的位置,因此現在變了屋棚底下再也沒有海水。

大澳的棚屋就建在漁村中間一條河道的兩旁或是棚屋戶戶相連,部分通道更會穿過鄰居的客廳或廚房,因此造就了親近的鄰里關係。而且涼爽混帶海水味的輕風不時打在臉上有種令人精神一振的感覺,有如沐清風的涼爽。

「喂,我哋唔記得叫阿晞等陣啊……」阿發叫停站在最前的我。

一路上因為我是帶路因此都沒話搭,所以耳朵都特別敏銳地聽著他們在說什麼,聽到阿發這麼說後我更是立即轉頭望向他們。

轉頭後只見他們四人圍在一位擺檔在市場外圍入口,賣麥芽餅的老伯伯身旁。

媽的,他們竟然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小圈子的吃麥芽餅!果然還是只有我更王大雞最合口形,這群沒義氣的傢伙……

正當我想走過去大罵他們沒義氣的時候,阿妤便轉身手上拿著一塊麥芽餅給我。

「擘大口。」她說。

不知為何我真的聽她所說把嘴張開口,她把麥芽餅放到我口中餵我,剛才的怒氣一瞬而消。

「富貴妹,你有冇紙巾啊?」Eric問。

「有呀……但係點解連你都叫我富貴妹?」Jessica好像對這稱呼一點不爽。

「王大雞成日喺我面前講你衰嘢都叫你富貴妹架喎,你真名唔係叫富貴妹咩?」呆頭呆腦的Eric抓抓頭問。

「富佢個頭呀,我一陣間咪俾我見到短人呀!仲要我今晚死都唔同短人訓嫁!」Jessica說。

「行啦,富貴妹。」我淺笑。

「啊──!連師父你都叫我富貴妹!」Jessica指著我。我們就在一片歡樂笑聲之中繼續上路。

「係呢,我哋嚟大澳喱幾日有啲咩可以做?」富貴妹問。

「大澳……就多野做啦。」我開始細想,並逐一說出:「我哋可以燒野食、上山祈禱同睇螢火蟲、捉蟹、放細煙花、參加夏日祭典之類。」

我印象中小時候參加過大澳每逢七月份舉行的夏日祭典,那天的晚上每家每戶都會關上了燈,改用紅通通的紙燈籠在照明掛在街上或家前。

大澳的中心市場會改為賣改種特色食品,而且那一天每一間餐館都坐滿了人,十分
熱鬧。而且街上會有舞龍舞獅,山上則有些祭典的開幕活動,舉行一連兩日。

在走進祖屋前需要經過一條只有一個人身位的棚巷,走過後便到我的祖門。我取出鎖匙把生鏽的木門打開。

開門後一陣古木的味道隨即傳入鼻內,屋裡的牆身幾乎都用打過蠟的紅木建成,而
地板則是用厚厚的花紋布塊所蓋住。

「打搞哂…」Eric踏進來屋子。

所有人進來後,我把門關上,頓時間屋中與街外的聲音像給分隔了兩層一樣。

「間屋太耐冇洗潔過,做嘢。」我拍拍手掌。

Eric給我派遣在一樓進行一些簡單的清潔,如掃一下塵跡,原本我打算叫富貴妹上去二樓幫我們弄好床被那些東西,可是她說自己一個太恐怖,所以我叫她在一樓幫Eric忙。

至於阿妤我當然給她管理廚房了,婆婆棚屋的廚房跟大廳相隔一小段距離,這樣大面積的屋子在市區應該賣很貴。

而阿發則走去廚房幫阿妤忙,至於我?我是這裡的一家之主,當然坐在一樓的主人寐室裡休息。

我打開密封的窗戶,看住這裡的美人美景……很快地便躺在床上感受著微涼的風睡去。

到得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照射著金黃的日落餘輝進我眼框中。我揉一下眼睛,伸個懶腰便拉門出去看看他們弄成怎樣。

一出到去只見他們四人都坐了在客廳的地板上,Eric跟富貴妹看著那台「大牛龜」電視,而阿發跟阿妤則坐在一旁有說有笑的聊著。

「訓醒喇?我哋個嗰去做嘢你就偷懶。」阿妤一副沒好氣的樣子,用眼角盯住我。

「今日帶路太攰。」我自己一個靠著牆身坐著。

可能阿妤有點累伸一了伸雙腿及雙手,但這一個小動作已經完全特顯出她的身形的線條美,令我也不禁在心中暗自驚嘆。

「今晚食啲咩啊?」Eric問。

「就……」對,我也正想今晚先吃什麼好。

「燒烤囉?」我跟阿妤不約而同地提出。

富貴妹一邊點頭一邊用奇怪的眼神望住我們兩個。

「咁我去準備定啲嘢先。」阿妤站起來。女神伸懶腰的方法原來就是雙手叉著腰然
後靠後微伸。

「要我幫你?」阿發問。

「…好啊。」阿妤答。

我站起身來,穿好拖鞋後出門而去:「我出一出去先。」

「喔……」Eric答道。

我走去屋外的一小塊空地看看阿妤和阿發他們燒烤的事弄成怎樣,只見阿發蹲下身來,雙手拿著小木枝對著燒烤石爐不斷磨擦,而阿妤則站在一旁看著阿發的行為笑著。

「啊……」阿發咬著牙,雙手不斷用力磨擦著希望擦出火焰。

「你咁樣點整啊?」阿妤每次一笑,都如陽光般上的彩霞一樣溫暖。

「係男子漢就要用真實力擦出火花!」想不到阿發這傢伙也會說出這種熱血的說
話,完全不符合他的角色設定啊……

這句台詞根本是為我而設的好不?

「擦啊擦啊…你擦到天光都未有火,我哋真係唔洗食。」雖然阿發是新識,但阿妤說話毫不留情面。

「咳!……男子漢嘅決心,唔會熄滅。」阿發專心地磨擦著。

「走開啦你~」阿妤拉開阿發,然後自己蹲下來以純熟的手法很快地把火焰弄出。

這個遙嘉妤真的是十項全能的嗎……?連阿發也被這麼快完成的阿妤嚇到。

「咩啊…」阿妤見阿發愕然的表情,便跟他解釋道:「女童軍嚟架嘛。」

「唔記得咗添。」阿發抓頭,露出招牌笑容。

待得真的可以正式燒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時,像大澳這種漁村晚上是不會像市區般有很多人在街上行走或吵鬧,有的就只是每家每戶圍在家中亮著燈吃飯的歡笑聲。

一旁的草叢傳著蟬聲,皎潔的月亮掛在頭頂,還有溫厚的火焰在燒烤石爐上柔和地燃燒著,我看很少機會才感受到這種自然美景。

不知是否大家都一對一對的關係,阿妤跟阿發及Eric跟富貴妹這兩對組合一邊燒一邊聊過不停,我就像一個多出來的陌生人一樣。

真希望王大雞那死矮子現在給我死過來。

我把手上的枝裝可樂一飲而盡,然後把燒得金黃的雞翼放到嘴邊咬住,直接把燒烤叉當餐具使用,阿妤卻總要管著我。

「喂,有叉你唔用?」阿妤見我這樣笨的吃著,於是便問。

「我係鐘意咁食啊,吹啊。」這麼有空管我,囉嗦。

阿妤不屑地凝視住我一陣,然後不理會我繼跟坐在身旁的阿發聊天。

雞翼內裡的骨夾著的肉多少也總可能吃不乾淨,而大澳晚上有很多野狗出沒,於是我吃完後便索性把殘餘扔到地上給那些野狗吃。

「你都算認得清邊個先係主人……」我蹲下身子,摸著那隻吃我菜尾的野狗。

「放手 放開所有 彼此更自由~」我手機聆聽突然響起。

「喂?」

「喂,我到咗大澳巴士站啦,過嚟接我喇。」這個阿雞怎這麼晚才來。

就這樣,我去跟他們交低一聲去接王大雞回來便穿著拖鞋出門而去。

「哇……早知著多件褸先出嚟。」走到街上的我摸摸雙臂,早知騎腳踏車過去就好。

走到後來我不想浪費時間及繼續受寒風的折磨,於是便索性跑去大澳巴士站找王大雞。

「王大雞!」我叫著遠處正玩著手機的他。

「啊!凍死我!」王大雞跑過來我身邊。

「一齊跑番去啦,我啱啱都係跑過嚟。」

「求其喇,我好肚餓呀……」

我跟王大雞跑回去棚屋不需五分鐘,回到去後帶王大雞去烤爐旁坐下取暖及吃點東西。

正當我走去桌子打算自己也燒點什麼來吃的時候,阿妤拿著一碟裝滿食物的碟子走過來,碰一碰我手膊。

「嗱。」她說。

「…有義氣。」我慢慢笑逐顏開:「喂……話時話,你唔洗陪阿發咩?」

阿妤招一招手,叫我把耳朵靠近她嘴邊。

「係?」我把耳朵靠近。

「你收喇。」她低聲說道。

「你就真係收檔喇。」我反駁。

「係咩?唔好食囉~」阿妤隨手取回那裝滿食物的碟子。

「你話嚟就嚟,走就走啊。」我把頭抬高,搶回碟子。

料不知,阿妤突然踩我一腳!

「噠──!」

「哎吔……!」我雙手按住被踩的位置,單著腳一直跳著保持平衡。

「死廢柴。」阿妤拋下一句,便坐回到自己位子。 

我轉身凝視住那可恨的遙嘉妤,心裡盡是不甘,她也回望狠狠的睥著我。

在她面前,我總是會輸。

或許是就算多不甘心,也總是願意做輸的一個。

她是,唯一一個令到我輸的女生。

令我輸得一敗塗地的女生。

燒烤這段期間,我們不斷聊著一些零碎的鎖事。王大雞在補充完能量後也馬上說出大量的鬼故,都不知道他是否特地一整天在家中看完鬼故後才出來。

「所以,千奇唔好玩筆仙乜仙……我個班friend日光日白一玩完就即刻發燒入院
啦!」王大雞說得似層層的:「話時話,你哋有冇聽過南丫島有個恐怖山莊?聽講個到嗰山莊主人起咗啲營屋放租俾人住,好似幾正咁。」

「死人王大雞……」Jessica膽小地抱著一雙幼長的雙腿縮起身子來,說:「你咪再講喇…你講到我有少少驚啦……仲有都就快十點喇…你再講真係唔洗訓啊…」

「啲鬼見到你都走啦~驚乜。」王大雞氣定神閒地笑說。

「其實唔需要驚,只要敬鬼神而遠之就可以。」阿妤發表自己對鬼神的看法。

「嘖……」我恥笑一聲,說:「敬?我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呀!」

我不怕被鬼壓,只怕自己陽氣太盛會把它們嚇走。

如果來弄我的是女鬼……

哈!我看它怎逃出我五指山。

話雖如此,但在我這麼說完後的確感覺到一絲涼氣在我耳邊輕輕掠過,就像有人在我背後偷偷吹了口氣一樣……

「……」面對這種情況,我只能坐直身子忍著……不然會很羞家。

「傻瓜,點解你啲腳毛手毛好似豎起哂咁嘅……」阿呆Eric細看著我的皮膚。

「無嘢無嘢……我凍到起雞皮姐!」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我諗係時候執嘢啦。」說罷,我便如箭般走回入屋子。

最後燒烤那些物件都是靠阿妤和阿發收拾好,雖然我也很想幫忙,但就是提不起勁。

我這個人的組成很簡單:吃、睡、玩、足球、泡女。

我們在看完電視的肥皂劇後已經是晚上十一時,我便帶著阿發一起上去二樓弄好床
單被窩那些事情。

基本上這裡二樓一整層也是給人睡覺之用,樓梯設在中間,可以用一個木架把樓梯的入口勾住鎖上。

二樓盡頭設了兩間房間,一間對著我家很近的足球場,另一個對著外面的街道,總之兩間房打開窗後都是十分之通風就是了。

「個兩間房就俾嗰兩條女,我哋訓喺二樓地板上。」我說。

「唔。」阿發點頭,開始幫我整理好被子。

整理期間,我跟阿發兩人也沒什麼交流,只靜靜地整理著床單。整到一半的時候,平時很少主動跟我開展話題的阿發突然問起一條我自己也難以回答的問題。

「阿晞。」

「唔?」我望他一眼,視線回到工作上。

「阿妤佢鐘意食咩架?」阿發問。

「呃…」這條問題考到我……

「魚…嘅眼珠囉…?其實佢乜都食。」我自己回答的時候也覺得答案很怪,因為怎會有人喜歡吃魚的眼珠。

但事實是,以前幼稚園的時候阿妤姑媽沒有空接她回家的話,我老媽就會暫且先照顧住阿妤把她帶回家中。

煮飯的時候我永遠跟阿妤爭著魚的眼珠來吃,可能小時候覺得圓圓的白白的很珍貴很可愛吧?但現在回想起總會不其然地打個抖顫。

不過我有時爭哭了,阿妤就會讓魚的眼珠給我……

「哈哈,魚嘅眼珠咁好笑?不過咩都食嘅女仔…真係好少見。」阿發似乎對阿妤好感又再提升了一些。

「阿妤…真係一個好女仔。」我回憶著過去的畫面。

「喂!」阿妤突然從後偷襲,用力推了我一下背部令本身已經失神的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她也想像不到我這麼不堪一擊:「你搞咩…?」

「冇…」我搖頭。

「失哂神咁嘅…」阿妤還在凝視住我五觀:「唔通你俾鬼上身?」

「采…你個大吉利士!」我指住阿妤。

望住她再望住阿發,就突然間有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時從前一直擁有的玩具,白白讓了給別人的感覺一樣。

而我每次永遠卻只能像這樣,遙看著她的背影漸漸離去。

永遠,只能看著陽光的離去。

睡覺之前,我們一群人在二樓盤著腳坐在地上玩卡牌遊戲,輸的人要負責明天一整天的打掃事務。最後,當然由連出牌規則都不懂的Eric成功擔上這個要職。

「呵欠~」富貴妹伸個懶洋洋的腰:「夜啦,訓啦。」

「你間房喺個到。」我指著那間獨立房。

「吓!?我…我要自己一間房訓?」富貴妹有點驚訝。

「當然喇……」王大雞淫穢地笑著:「除非你想……」

「採花賊呀──!」富貴妹想也不想,便一腳伸在阿雞臉上,然後抱住了我的手臂:「師父!師父!救我呀!!」

「哇呀!你個公主病賤女人,我塊臉俾你毀啦!!!」阿雞按住鼻子,痛苦地大喊。

「兩條友真係……」阿發無奈搖頭,轉問道:「嘉妤,你今晚自己一個訓冇問
題?」

「應該冇問題…」阿妤顯然沒料到阿發會叫她作嘉妤,因此顯得有點呆滯。

「我驚鬼呀──!」富貴妹掩住耳朵,死也不自己一個睡獨立房。

「一係叫阿妤陪你?」我提議。

「我要多啲人訓先冇咁驚嫁!我平時訓覺至少都有十幾個保鑣守喺我屋企門外
喇!」富貴妹喊著。

「得喇得喇……俾你你訓喺到啦。」我無奈地說。

我們最後集體睡在地板上,阿妤跟富貴妹兩人睡在較左手邊的位置,因為那裡離樓梯位較遠,富貴妹說較有安全感,而我們四個男生就睡在靠近樓梯的位置當門神。

深夜的大澳除了野狗的叫聲及蟬聲就再沒別的,所以總是有點不習慣。睡不著的我轉輾反側,最後視線停留到已經閉上眼深睡的阿妤身上。

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以密友的身份相處吧。

直到阿發說喜歡你之後,我今天還是第一次對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有所保留、疑惑。

雖說我不是妳什麼人,但還是對妳有種放不下的感覺。

「點解以前一直冇察覺到……」我輕嘆一聲,把燈關上閉目入睡。

「落晨晞!你個大壞蛋,小美竟然會鐘意你!!」小學時,我就不是一個受男生討好的美少年。

「啪!」一下重拳,那小男孩把我臉頰打傷。

我摔在地上按住臉頰,不知如何是好。

那時候,陽光便會出現。

「你哋幾個男仔蝦一個男仔好好玩咩!」那女孩,總會在我受傷之際站在我面前,不管一切的保護著我。

然後總在雨散後教訓我:「你男仔嚟嫁!又唔打得又軟弱!成日喊,你係唔係男人嚟嫁!」她總扯著我頭髮。

「唔係點喎……」我雙眼的滴線在小學時特別發達。

「勇敢啲,唔好放棄,就算贏唔到人都要一直向前跑落去!總之學大人講嘅永遠都
唔好放棄!」她說。

自此,我便如她所說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把所有陸運會獎牌都跑回來,變到現在如此般強大。

直到小六的一次。

「遙嘉妤……我鐘意你!」一位平時跟嘉妤有話說的男生突然向她告白。

「多謝你,但係我唔鐘你。」阿妤禮貌地點頭答謝,然後跟在一旁看到的我搭話。

「啱啱有個我都識咗一段日子嘅男仔同我告白。」那時候的她還是比我高一點點。

「……」

「你覺得點?」

「…幾……幾好啊…加油……」

阿妤不憤地踢我一腳,然後笑著說:「我拒絕咗佢喇!哈哈。」

「…竟然夢返小學嘅事……」我張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經傳著鳥兒清晨的叫聲。

我往身旁看去,Eric、王大雞、富貴妹三人還在沉睡中,只有阿發跟阿妤早已睡醒不知去向。

我往樓下走去,阿妤正站著廚房煮不知什麼,她苗條的背影從窗外折射的光線所打出來的影子中已經看得到。

「喂,整咩啊?」我用剛睡醒的聲線走去問,打個呵欠。

「我就唔信你連公仔麵係咩都唔知啊,想食咪出聲囉。」知我者,阿妤也。

「又唔好咁講……」被他踢爆的我只能尷尬傻笑,說:「阿發去咗邊?」

「哦,我話唔夠料用,佢幫我咗我去買。」我說起阿發時,感覺到阿妤對他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唔落啲我哋一齊買嘅靚肉落去?」我質問。

「你痴線啦,將啲百幾蚊嘅牛排放落包五蚊都唔洗嘅公仔麵到……俾你煮嘅話真係死得人多。」阿妤搖搖頭。

「知喇~烹飪大師。」

「不過……又可以試吓嘅,話唔定出奇地好味呢?」

我淺笑點頭,走去雪櫃把那些價值連不菲的牛排取出來交到阿妤手上。阿妤取過後在平底鍋上放油,待油變熟後再把牛排放上去。

「滋~~~!」牛排中的脂肪香味立即發放。

「你煮住先。」阿妤把公仔麵那些交給我,獨自處理牛排。

我跟她一大早便這樣同心協力的弄個早餐出來。

「鹽。」她認真的樣子,永遠是最吸引人。

我把鹽給她,她以特別手勢把鹽撒下,務求每塊肉都得到平均分佈。

在煎到差不多完成時,她在平底鍋切了一小塊牛排給我試。

「廢人,打開個口。」

我打開嘴巴,然後品嚐著牛排:「果然係高手。」

「你識到我,你有福啦。」阿妤毫不謙虛。

「直頭三生有幸啦。」我附和。

我跟阿妤吃過公仔麵跟牛排後,阿發也剛好回來。

「咦…」阿發看著阿妤有點愕然。

「啊…!」阿妤用力拍了自己額頭一記,說:「原本煮俾你個碗麵我唔小心俾咗喱個廢人食…」

「吓!?」原我吃的那碗麵是阿妤煮給阿發,一開始我還奇怪她為什麼自己吃兩包麵。

「唔緊要啦,我自己煮都一樣。」阿發把食材放到雪櫃然後開始自己煮吃的,臉上沒有介意之色。

「喎~煮麵俾阿發食。」我低聲說。

「咩啊……咁我哋兩個都咁啱早起身,我咪順便煮埋俾佢囉…你早啲起身我可能都會煮俾你食架。」

「喔…」我點點頭:「原來只係可能。」

「想點啊你,麵你都食咗,多多野講。」阿妤又用力踩住我的腳。

「啊…!」

「好悶啊。」阿妤無聊得用腳一踩一踏著我的腳來解悶。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捉住阿妤的手,然後拿著足球帶阿妤從後門走去祖屋後方一個大足球場。

為什麼我要牽著她的手?我忘記了。

可能我是怕她會抗拒去那個地方,或是其他原因吧。

「喂…你帶我嚟足球場做乜?」陽光打在阿妤身上是特別閃耀。

「帶你嚟踢波。」我說。

我把足球放到地上,然後助跑、抽射!

一下強而有力的入球!黃金四十五度角的側身。

「又冇人擋,向前射點都入啦?」阿妤完全看不起我射的這一球。

「我做籠,你射到入嚟我請你食雪條。」

「好啊。」

我走到籠前把足球拋回到阿妤身旁,然後做好守門的姿勢,盯著那足球。阿妤也做好助跑姿態,準備抽射這一球……

「噠──!」

就在球飛到籠門左邊的那一刻,我把整個身子撲過去把球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