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任感嘛,便是要從嬰孩開始培養起來的!站得在這兒的,統統都是我周家最密切的人,讓孩子從小就知道誰值得信任,長大後才不會誤交損友,誤入歧途!」

周謙頓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他爹還不知道這個事實:他孩子的肉身裏面,搭載著的是一個千年老鬼的靈魂……

一班穿戌裝的大男人們,平時在戰場上都是大馬金刀,揮灑自如的,如今卻是懾手懾腳地輪流抱著嬰孩,滿臉殺氣都換成了笑臉。

他們都對這位小少爺讚不絕口。





「小少爺手腳都壯壯的!而且那雙眼睛,看起來多機靈啊!肯定是個神童!」

「周夫人可是有名的清河郡主,盡得大晉畫聖的真傳,她的孩子想來不是神童才子,這才怪呢!」

「好了!我們也不要打擾小少爺休息了!老大!我們也差不多要回崗位去了!」

周翩翩的手下親信們也是識相之人,看過了孩子之後,便不久留,留下禮物之後便各自散了。

周翩翩這才回到內室,握著愛妻的手。





「夫人,辛苦你了。」

周翩翩的妻子,乃是人間界赫赫有名的清河郡主慕容如雪。只見她產後雖然身子虛弱,頭髮稍為有點凌亂,可是風采依然,還添上了一抹母性的柔情。

「夫君,你說我們的孩兒,比較像你還是像我呢?」慕容如雪問道。

兩人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

「……夫人哪,這真是天下間最難回答的問題了。獨自面對十萬敵軍,還比較容易啊。」周翩翩還是認真想了一會,「要是這孩子像我的話,就會長得完全不像我啊。」





「夫君所說的是。」慕容如雪想了想,便跟周翩翩默契的笑了笑。

「那麼,夫君,你已經決定好孩子要叫甚麼名字吧?」

「就叫周謙吧!」周翩翩拍了拍厚實的胸膛道,「希望這孩兒人如其名,當個謙謙君子,待人接物也不要太過囂張了。」

「就跟夫君你一樣嗎?」周夫人嗤地笑了。

「當然了!為夫可是有外號「小修羅道殺人魔」,還有著「腦袋長在巴掌上,巴掌用來擰腦袋」的美譽呢!為夫的風度翩翩,人如其名,放眼這人間界,誰不知曉?誰要是不認同,老子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周翩翩說罷大笑起來。

只見這兩夫妻正自調笑,襁褓中的周謙就被安置在造工精巧的嬰孩床上,這時候其他婆子丫環們都正好忙著呢,這就終於讓他有了喘息的空間。

在他的腦海裏,還滿是無間地獄裏的那盤棋局,以及最後幽小魂回眸看著他的表情。

「他們好像沒有給我喝孟婆湯和過奈河橋了……」





周謙竟然帶著生前死後的種種記憶投生了。

「夫君,替我把帖子和文具拿過來好嗎?」慕容如雪道。

「哦。」周翩翩伸出他的巨手,「颯」的一聲,只見遠遠案頭上的一張帖子以及文房四寶等等,便從周謙頭上飛過,然後輕巧地落到慕容如雪身旁的一張小兀子上。

只見慕容如雪在帖子上運筆如飛,跟孩子比了比,又添了幾筆,自覺滿意了後,便把帖子展開周謙面前道:「謙兒,這是娘替你繪的第一幅畫像,看畫得像不像你?」

這是一張告知娘家裏人孩子平安誕下的帖子。周謙看到帖子上的自己,雖然是水墨風格,但卻讓他有種比看鏡子還傳神的感覺!而且,這畫像還詡詡如真到會眨眼,會噘嘴!

「……看來,我是投胎到跟前世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去了。不過怎麼這麼湊巧,我今生的名字,還是叫周謙?」

「你看孩子這個眼神,像不像是在深思?真不愧是我倆的結晶啊,才剛生下來,便好像已經懂性一般……」





「夫君,我有點擔心,這孩子好像還沒有哭過呢!剛剛產婆故意拍打他的屁股,想讓他哭出來,可是怎麼拍他都不哭,反而拍得產婆都喊手疼了!」

「這孩子的皮厚,長得像他爹,不錯!」周翩翩連連點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聽婆子們說,孩子要是生下來時都沒有哭,就表示他的魂魄尚未齊全,部份還彌留在轉世前的記憶之中,這樣孩子是很容易夭折的!」

周謙心裏一驚,他可不想讓爹娘知道他還帶著前世記憶投生!

他把心一橫,放盡嗓子,嚎淘大哭!

慕容如雪急忙抱起周謙哄著。

「哭了哭了!謙兒別哭!乖!讓娘親擔心死了!娘親知道謙兒已經好了……」

「……怎麼總覺得這孩子像是在敷衍我們?」周翩翩表情狐疑。





「謙兒還是嬰孩,怎麼可能懂得敷衍人呢?」慕容如雪沒好氣道:「要是孩子真的這樣,也都是夫君你帶壞的。我懷謙兒時,不就常常提醒你說話要注意一下麼!」

周謙投胎後的第一個考驗,便是要學會嬰兒般的天真哭!

要他這個千年老鬼學嬰兒哭嗎?

難啊!

他心裏甚至在想:寧可回地獄去受刑算了!

可是事到如今,周謙也得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既然孩子生下來健健康康的,那麼過兩天,我便帶他入宮去見見他乾爹吧。這可是老子的頭一胎,他這個當皇帝的,怎麼也該有點表示!」





「陛下不是已經托人送了好幾車的重禮過來了麼?」

「不過是些藥材,財帛之類,算甚麼東西?不過真正的好東西,他也不能托人轉交的。我就親自入宮跟他要!」

不日,周翩翩就抱著他的寶貝兒子,進宮面聖去了。

「老衛!俺帶著你的乾兒子來跟你請安了!」

周翩翩擁有特權,可以隨時面聖,就像到鄰居家串門子般。

衛國皇帝衛相如,此時正在大殿上處理政務,請命和領命的官員們也是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不過當衛相如看到抱著孩子的周翩翩後,他揮手讓宮員們退到一邊,便從龍椅上走了下來,甚麼皇帝架子也沒有。

他指著周翩翩埋怨道:

「周翩翩!你在折騰這孩子幹嘛的?才沒生下來幾天,就讓他風塵僕僕的出門,要是因此受了風寒怎麼辦?你就不能多等個幾天,讓我這個當乾爹的,親自過來看看乾兒子嗎?」

衛國是個小國,立國也沒百年,所以宮中規矩還不多。而且皇帝也是刀子裏殺出來的南方武人,個性粗豪隨便,尤其對待老戰友們更是親切平等,文官們也早看慣了這種作風。

再說,南方小國的皇宮中,也大多是這種風氣。

「不行不行,還是要親自帶孩子過來皇宮一趟!就怕你帶不夠東西來嘛。」周翩翩嘻嘻笑道。

「這是甚麼話?我倆搭檔打江山的時候,我有對你摳門過嗎?」

「是是是,南方二十四國主君,就數你衛相如最大方了!」周翩翩笑得不懷好意。

「快把孩子抱過來給朕瞧瞧!」

衛相如抱過了周謙。

「好孩兒!看這眼神有多麼的睿智,好像能看穿世事似的!真不愧是清河郡主的骨肉啊!就可惜沾上一半粗人的血脈。」

「咳嗯,就是像我也沒甚麼不好啊,每天打打殺殺的,日子也過得爽快。」周翩翩不服輸道,「這孩子的血脈文武各半,搞不好就是下一個「大乾六藝狀元」!到時候,你這個小國皇帝,也要爭著沾這乾兒子的光!」

「大乾六藝狀元?想不到你一介粗人,目光竟然放得這麼高!」

「我周翩翩好歹出來混那麼久了,世面見得多,目光自會看得高遠一些!倒是你這個當乾爹的,對培養自己的乾兒子,怎麼說也不應該手軟吧?」周翩翩執著周謙的手,作伸手狀道,「衛相如,你打算給這孩子送甚麼見面禮?」

「周翩翩,你好歹也幹了半輩子殺人越貨的勾當了!憑你如此豐厚的家當,還有甚麼是連你也沒有,偏要我這窮皇帝送的?」

「孩子在成長期間,最重要的是甚麼?不就是護身重寶麼?說到保命底牌嘛,當然是越多越好的,怎麼可能會嫌多呢?」周翩翩道。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說來說去,不就是要謀我那方印子麼!」

「堂堂一國之君,整個國家都是你的了,還藏私那麼小氣!衛相如!速速把你那方「小翻天印」拿來!」

「這……我還打算把這方印子,當作衛國的傳國玉壐的!」

在周翩翩的死磨爛纏下,衛相如縱是依依不捨,還是依了。他憑空取出一枚黃玉印章,此印章有如食指長寬,古樸內歛,散發著一股清雅之氣。

衛相如把印章當成墜子,掛到了周謙的脖子上。

「那,微臣代這孩兒,謝主隆恩了!」得了便宜,周翩翩還不賣乖?更好笑的是,襁褓中的周謙,竟也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好像在拱手答謝!

「氣死人!才生下來沒幾天,就合著你爹來坑我!把我這乾爹放甚麼位置?去去去!別妨著朕批閱奏章!」衛相如揮手就要逐客。

「願皇上萬壽安康!微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