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身處於一個近乎完全漆黑的密閉空間裏,只有很少量的光線透過磚牆的縫隙滲透進來。這似乎是一個地下室。

沒待多久,突然有道光柱照曬在他身上。他現在並沒有肉體,所以不能做抬頭的動作,但卻能夠三百六十度地轉動視角。

他往上看,一輪碩大的明月正掛於上空,月光透過一個深深的井照落到他目前身處之地。

我現在在井底?卡斯楚心目中的天堂並不是這個樣子的,既然在地下,這地方又更像地獄多一點了。

接著,他好像看到三個黑影,飛快地竄進了井裏,直衝著他下來。





卡斯楚倒沒想到要逃或產生任何情緒。他很相信自己已經死了,還有甚麼比死亡更可怕呢?所以他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三個黑影子落到井底,包圍著他直直站著。看樣子是人形物體沒錯,不過他懷疑他們是不是人類。誰能夠以這個速度竄進這恐怕有數十米深的井底呢?

其中一人用甚麼敲了一下地面,一團火焰瞬即在他肩膀附近燃起來,整個地下室頓時燈火通明。

這是一個用磚頭砌成的地下建築,通道四通八達,更像是個迷宮。他聯想到在那些盜墓電影裏的地下遺跡,這兒同樣有股西洋的古典味兒。

包圍著他的是三個像戲子打扮的男人。





用指頭擦出火焰的是一個穿著垂地白袍,留著長長白髮和鬍子的老者。他執著一根到他肩膀那麼長的木杖,杖頭上空飄著那團小小的火焰。

“這傢伙百份百是個魔法師。”卡斯楚以他資深的網遊知識判斷道。他也來不及驚訝幹嘛會有個魔法師站在面前,他就被對方的表情嚇著了。

因為對方明顯比自己更加驚訝。

“天、天火傳承……是真正的……”老者結結巴巴地說道。

從嘴形上看,他們說的應該不是他會懂的語言。但他卻能夠完全聽懂對方所說的話,仿彿全自動實時翻譯似的。





其餘兩人臉上都是驚訝的表情。這三人似乎是衝著自己來的,卡斯楚心裏想。他們是上帝的使者?牛頭馬臉也在玩cosplay嗎?

另一人穿著厚重鎧甲,身型高大,留著一頭金黃色的卷髮和鬍子,堅毅的目光中透著一種讓人俯首稱臣的威嚴。

?但此時他也已失去了儀態,他伸出雙手,好像對待寶貝似的,企圖把卡斯楚捧在掌心。

“純、純粹的天火,你們看,這顏色是多麼的與別不同啊。雖然只剩下像星火那麼的一點點,但相比起大地上一切的光芒來說,這點天火是多麼炫目,多麼的高貴!”

卡斯楚是看不見自己的。從這男人口中聽來,他才知道自己變成了像一點火花似的東西。

難道靈魂就是這個樣子的?

“小心點,獅心理查!這可是千年一遇的天火傳承者!要是你那隻長滿毛的巨手把他給捏滅了,即使賠掉你那撒克遜帝國,也不足以補償千份之一!”

說這話的是第三個人,他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袍,紅色帽子蓋著他油亮亮的禿頭,油光滿臉,肚滿腸肥之餘,卻又渾身散發出一股完全相反的,光明聖潔的氣質。看來年紀比白髮老者小一點,卻比金髮漢子要老一些。





憑外貌衣著,卡斯楚心裏馬上浮現出四個字:紅衣主教。

根據這胖子一說,那金髮健碩漢子就是“獅心理查”了。

“不可能的。要是那麼容易給捏滅,就不會是得到命運傳承的人。”那白髮魔法師道。

三人頓時意識到,自己正參與著一件足以改變無數人命運的重大事件。要是有甚麼變故產生而令天命傳承有所改變,那肯定是出自這三人之手。

“可是,預言確實是這麼記載,天火傳承者降臨時,天命的牽絆正處於最微弱的狀態。”那穿著獸皮的年輕人道,”必需要儘快找到“奪舍”的載體,不然的話,我們就會承擔讓傳承失落的彌天大罪!光明神可是會降下懲罰的!”

“行了行了,保祿紅衣主教。你又要說到時光明神從天界把他的巨手伸下來,把我們像蟲子般捏碎了吧?”獅心理查嘲諷道,”行行好,這種故事省下來嚇唬你那些虔誠的信徒吧!”

“光明神啊,求求你憐憫這個無知的莽夫。”這胖子倒是不輕易發怒。





“不管我們是否應該從字面理解這個預言,我們不能失去天火傳承。”白髮老者道,”現在預言最重要的部份已經應驗,確實在“瑪莎拉楚遺跡”裏找到了天火傳承者,那接下來呢?”

“雖然只有一山之隔,自從跟海倫立約以來,我們撒克遜王朝已有好幾代沒有踏足過瑪莎拉領。”獅心理查環顧一下四周道,“根據我年輕時讀過的先王文獻,這裏似乎是瑪莎拉楚遺跡的第三層,不是一般冒險者能夠到達之地……天火傳承竟然在這裏出現,實在出乎意料……”

保祿紅衣主教深表同意。“確實,這裏潛伏的魔物位階不低。以我第七階的聖光守護,再加上甘度夫的恐懼術,也只能把它們逼到二十公尺外,還要對我們虎視眈眈。”

“保祿紅衣主教,這不會是你的極限了吧?”白髮老者甘度夫露出嘲諷的目光。顯然他和獅心理查都看不慣這人日益肚滿腸肥的樣子。

“光明神術是沒有極限的,有的只是對萬物產生憐惜之心而作出的力量抑制。”胖子不咸不淡地道,卻暗暗加強了他的光明神術,霎時間遠處傳來魔獸四散的吵雜聲。

卡斯楚一直靜觀著三人的討論。他完全聽不懂他們所說的話,也對這些話題沒甚麼好奇心。他只是逃跑不了。

他在那個獅心理查的掌心上受到很妥善的保護:一個漫著金芒的光罩籠罩著他,讓他不能自由飄浮。

“保祿主教幹這種驅蟲滅鼠的工作真的很有一手。”獅心理查笑道,“我嗅到了血腥味,剛才應該是被魔獸的氣味掩蓋著了。”





其餘兩人都不是做樣子的庸材,都馬上嗅到了血腥味,而且是人血。人類的味道怎可能在此出現?

三人馬上追蹤著氣味,追到後方那面磚牆的暗角處。氣味的來源是一個被鮮血染紅了的布包。

甘度夫用法杖輕推了一下,布包滾了半圈,露出的是一張嬰兒的臉。

嬰孩的前額裂開一道寬達數寸的口子,甚至還看到了裏面花白白的腦漿。

被捧在理查掌心裏的卡斯楚,又哪裏見過死人,更何況是一具慘死嬰孩的屍首?頓時他一陣反胃,但這只不過是殘留下來的心理反應,他實際上只不過是一點星火,哪裏有胃?

甘度夫蹲下來,仔細調查著這屍體。布包上遺下了不少魔獸的齒印,從外面摸索,嬰孩四肢和胸口已有多處骨折。

甘度夫沿著牆身看去,沿著血跡往上追溯……在不遠處找到了一條足可塞進這個布包的裂縫,直通到遺跡的上一層。





“看來是謀殺,然後遭到棄屍。誰忍心殺害這無罪的初生嬰孩?”獅心理查激動起來。

保祿吻著十字架,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根據光明神的教誨,我們人類生下來便背負著原罪,只有靠著……”

“夠了保祿!你想要我代替光明神捏碎你那肥得出油的後頸嗎?”

“似乎是瑪莎拉領民的一項傳統,自從此領歸屬於女神海倫後才出現的……”甘度夫道,“據說,在海倫的領地之內,所有屬性屬“火”的嬰孩,均被視為叛逆的種籽,女神將降下天災,因為水火不容……”

“這事我也聽先王提起過,”獅心理查道,“不過我只當故事聽聽,想不到現在還留著這種不人道的傳統。”

只要看到嬰孩頭上那明顯是被斧頭砍破的痕跡,三人絕不相信這嬰孩被丟棄在這兒,純粹是意外一糟。

“用斧頭砍破叛逆者的腦袋,扼殺其火元素的“火之眼”,這正是瑪莎拉領人的傳統,絕不會錯。”甘度夫道,“只是這情況比較罕見,因為在水元素女神海倫加持的領地裏,一般來說是不可能誕下火系屬性的嬰孩。”

“可是這嬰孩偏偏是火屬性,恐怕還是很純粹的先天火系強者,只嘆他生不逢時了。”

“咦?”三人突然同時想到,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嗎?

“難道這、這就是天命傳承給我們安排的載體?一具死嬰?”甘度夫有點不敢相信。他轉過臉來,發現獅心理查和保祿主教的臉色都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