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謝宣諾整夜也未能入眠,手上一直拿著那部手提電話。 

那部十二年前,謝宣諾離開香港前,因為電源用光而關了機的手提電話。說來有點湊巧,謝宣諾那天到達泰國後遇上大雨,放在背包的電話因為沾了雨水,從此以後便開不了機。 
謝宣諾到了泰國華欣之後,也曾經拿到當地的維修店想法子,但最後都是徒勞無功。之後,謝宣諾將這部電話放了在一旁,很多年都沒有拿過出來,離開香港的那堆仍然沒有聽得到的短訊是什麼,他早已不在上心。 

直至很多年後的一日,謝宣諾再拿出這一部電話出來,再次拿著它走遍整個泰國可以維修電話的地方,也沒有辦法將它維修好。 

謝宣諾曾經感覺到很絕望,因為這部電話入面的,都是一些重要的電話號碼,還有那幾個到現在也沒有看過的短訊。 

十八歲那年,他輕輕鬆鬆的將這部電話丟在一旁,到二十五歲那年,他珍而重之的將這部電話帶在身旁,一直都把那個電池充滿,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嘗試打開這電話。電池換了一塊又一塊,但電話還是沒能打開。 





很眼熟是不是?我們每個人的成長,都會有過這麼的一部「手提電話」,有些時候它是亂草,換些時間又變成了瑰寶。但它從來都沒有改變,變的,只是我們的價值觀,還有心態。 

謝宣諾的手提電話再也打不開,你們的呢? 

從此之後,那一本日記薄和手提電話,都是謝宣諾必定會隨身帶備的所需品之一。因為他怕自己會到了某一個,可能會有很多維修電話的高手而自己沒有帶上它;他更加怕電話可能會突然閃動一下,顯示出內裡的電話號碼後又再次關上。 

所以他一直把這樣東西都帶在身上,害怕錯失了某些可能性,一些就算很渺茫但仍然要期望一世的可能性。 

第二天,謝宣諾很早便起來準備,梳洗完畢之後,他看看手機,發現Whatsapp這聊天程式上,多了四個訊息。





第一個是祖正: 

「喂,諾仔,記得今晚呀,阿哥話好齊人呀。」 

第二、三、四個也是未有記錄的號碼,謝宣諾也不知道他們是誰,第一個是這樣子的: 

「諾仔?好耐冇見呀,你好嘛?」 

第二個: 





「見返你,我真係唔知用乜嘢開場白好。」 

而…第三個是: 

「謝宣諾,你返咗香港?祖正話你冇穿冇爛仲肥屍大隻,點解你會返香港?點解你唔係死咗?」 

看到這個訊息,謝宣諾很想哭,這是誰?按道理說這應該是他們其中一個人,為什麼第一個訊息就會那麼要命?謝宣諾看到對方是上線中,很想回一句話,問他到底是誰?但他很怕,怕的是這個生氣的背後原因,自己不能接受。 

突然,那個人的狀況變成了「輸入中…」,謝宣諾下意識之下立即把那個人封鎖了,然後關了程式,把電話丟到床上。他一直的看著那電話,很怕電話會響起Whatsapp的訊息來示。 

他一直看著,心裡面一直「砰砰、砰砰」的跳著,然後他再放遠視線,由床上的電話,再到房間的大門,然後是天花板。他閉上眼,在問自己:「我到底怕乜嘢?走咗十二年,就算係幾大嘅責任,我都係應該自己負返。」 

他再次拿起手機,打開Whatsapp,把那個人解封了才發覺,那個「輸入中…」沒有完成,那個人沒有把訊息發過來。謝宣諾有點鬆口氣,但同時又有點失落。 





很想很贖罪的人,一直在害怕承受後果,自欺欺人,劣根性。 

晚上,七點五十分,謝宣諾比原先的約定早到了十分鐘,雖然心情非常緊張,但也為這次的重逢作好準備。他左顧右盼的到處看,幻想著今天晚上會有什麼人會出現?他們對自己又會有什麼反應?而我謝宣諾,又應該做什麼表情。 

想得入神,身後傳來一把聲音,是祖正:「諾仔。」 

謝宣諾轉身,轉了一個有如千斤重的回身。白騎過隙,千山萬水,整整十二年,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但映入眼簾的人和事,他第一眼的感覺又確實是有點難以置信。 

眼前來了一堆人,為首笑臉迎迎的是祖正,然後旁邊他認得出來的,有拿著結他的建偉、穿著螢光色制服的建倫和一身短打的肥文。但這都不是謝宣諾所看到的重點,最重要的是,他看見祖正身後的一個瘦削男子,一身皮夾克打扮入時,謝宣諾一眼認出,是祖立。 

更讓謝宣諾驚訝的是,祖立手上抱著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妹妹。而右邊拖著的,是他的妻子,秋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