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鍾響起。我收起了視野,稍作休息。

「賢,不去棋藝社嗎?」颯爽短髮的浚走到閉目養神的我面前。

「等你嘛…」其實我只是隨便說句借口。

「我今天去不到啊。學會活動的申請剛完的時間,負責支援學生會的圖書館學會可是很忙的。」這個名為圖書館學會,實為學生服務社的學會活動真辛苦。

「那唯有我自己去吧。」我提起書包,準備起身。





就在我起身之際,浚把一本《陸河》遞到我胸前。

「賢,幫我還到活動室吧。雖然還只是非正式學會,但為了保留棋藝社,我可是花了不少唇舌哦。」

「辛苦你了。」我接住了這本規避了「學會活動不重覆」的社刊,跟浚分別過後,就逕自走去數學室了。不過要是非正式學會的話,不就無法申請學會經費嗎?要自資出書可是很貴的,當然如果自己手寫手炒就更麻煩了。

走到活動樓五樓還是要用上幾分鐘的,我把玩手上的社刊,封面用小篆字體寫著「陸河」兩個字,下方則寫有一九九零年第三刊,一子飛行棋畫在單色的封面上。打開寫著「一九八九年第三刊」的薄薄約二十頁的小書刊,序言就寫著:

「大家好,這裡是不再參賽的棋藝社。雖然連副會長都畢業了,但我們會努力繼續做好這份社刊的,棋並不是只有贏就好的。」





在進到活動室前,盧梓橦用走的出來拉了一下我的衫袖。

「趙同學,棋藝社有新會員要加入啊。」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著緊棋藝社呢。終於能湊齊四人讓棋藝會擺脫非正式學會,能夠正式參加十月舉行朗門文化節,她看起來很雀躍。

於我而言,能申請學會經費,能悠悠閒的待在這個棋藝社中了。

「誰?」我探一探頭進去。在畫有三角形的心與圓的壁報板前,一個校服外披著一件連帽風褸的女生,蹺著腳地坐在桌子上。作為一個健全的男生,我是不會認為這種坐姿不好的。

「色迷迷地看著女生可不好哦…」盧梓橦在我耳邊輕聲地說。





「不。我還什麼都沒有看到…」好像衝口而出說了什麼…但這角度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噁。」那女生把帽子掀後,露出一頭清爽的金色短髮以及一臉不悅的怒視表情。「他就是剛才你說比你擅長玩這個的人?」她手持著一盒以對角線分割,上紅下藍,左面一隻象棋的「馬」,右邊一隻畫有馬頭的棋。棋盒上寫著「兩用象棋」。

「是哦。他是趙學賢同學,很擅長象棋的。」其實要比一個不玩象棋的人不擅長,是很難的。

「你好。我是趙學賢。歡迎你加入棋藝社。」我伸出了友誼之手無視了不悅的表情及那句「噁」。

不過我的友誼之手也同樣被無視了。她把雙手插到衣袋中,從那大約只有一米五十的矮個子的雙眼中,往上瞪瞪地投射出不滿的神情。

「我是李伊莉,伊莉莎伯·李維士。是媽…不,楊靖老師叫我有時間來看看棋藝社的。但我可還沒加入的。」姓李維士?混血兒嗎?

「顧問老師,楊靖老師是你的媽媽?」我應該沒聽錯的。

「嗯。」別過面、哽咽著地表示肯定。她放下那盒兩用象棋在一旁的桌上,並坐在座位中。





「捉棋嗎?贏了的話,我會加入的。」指著她前方的座位,示意跟我對弈。

我坐下來跟李伊莉下棋。不過這象棋跟常見的不同,木製的棋子,一面是刻有中國象棋的棋字,另一面則刻有一些圖案,圖案分別代表的是國際象棋的棋子。

「棋藝社不是不捉象棋的嗎?」明明來找這學會時,都說象棋、圍棋,是棋藝隊專責的。我朝盧梓橦看過去。

「好像這款兩用象棋是例外的。」這個會長還真的答得有夠不肯定。

「是這樣嗎?」將一隻卒推過河的同時,我轉向李伊莉發問。既然是她舉出這兩用象棋的,而且又是顧問老師的女兒,該會答得肯定一點吧。

「雖然不能再代表學校參賽,但這棋藝社過去可是奪得過這兩用象棋獎杯的。所以是特別批準的。」她一邊把過河的卒清掉,一邊解答著。

「獎杯…」聽到獎杯這詞語,盧梓橦她像受到刺激一樣站起身來,走到活動櫃前蹲了下來。在古色古香的桃木色櫃子中,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獎杯。獎杯不算很大,大約只有一枝樽裝汔水的大小。





「…一九八七年…兩用象棋朗門商會盃,朗門書院棋藝社。」盧梓橦她讀著獎杯上的文字。

「一九八七年嗎?這棋藝社竟然有這麼長的歷史?」我分神之下,把原本用來防守的車推前進攻…

「將軍!」又眼利又有氣勢的一擊呢,基本上是死棋了。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她把眼光投向那因有新會員加入而雀躍的盧梓橦,並說:「輸了的話,我可不會加入哦。」

「怎麼會…」別用這種哀求的眼神看著我。麻煩死了。

「要是喜歡象棋的話,為什麼不加入到專攻競賽棋的棋藝隊?難度是因為楊老師?」我可不是個不服輸的人,賴著再重新下棋是很麻煩、很沒效率的。既然她會過來,就表示她有意加入。轉換話題來問問她,還比較好。

「才不是因為楊老師才來的…先不說我昨天才完成轉校手續,根本不可能擠得進那個人頭湧湧的棋藝隊。而且那種玩得不有趣的氣氛,也不合我意。」母女關係不好嗎?

「那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懂。」我真的懂。





「媽…楊老師說這邊也能用這個玩象棋我才來的。」她看向一旁用誠懇目光扶著金色獎杯的女生,續說:「可是橦她連象棋都不會。」

「嗚…」喂、別怒瞪那邊的小動物。

「這也沒辦法,這棋藝社本來就專職競賽外的棋嘛。對於除象棋外,其他的棋都很擅長的她,最適合不過。」我說的是事實,也不是為了包庇會長而說的。

「那不是很奇怪嗎?既然專職競賽外的棋類,為什麼會有兩用象棋?還有贏得那個獎杯?如果…」她的話語轉向輕聲:「…你們能解答得到的話,我也…我也可加入的。」

「吓?這太強人所難吧。這可是一九八七年、這種咸豐年的事,我們怎麼會知道呢。」雖然我也很想要那筆學會經費,但太麻煩了。「而且這問題,問楊老師不是比較方便嗎?她是你媽媽吧?」常識告訴我,她是別有原因才找我們解答。

「問過她也不答,而且她也不玩象棋的。所以才把隨便的把獎杯收得起來,放得那麼隱蔽吧。」一口不爽的語氣呢。現在我可以確定她兩母女的關係不算好。明明楊老師這麼和善,難道她是個在家會家教很嚴的母親。「要是來到棋藝社也不會有頭緒的話,我還是先走了。」

原來調查這個才是你的入會目的呢。





在她起身要離開活動室前,盧梓橦走到她面前。

「我也想知道這原因。如果我們能推斷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你媽媽|楊老師她最少能容易一點幫我們查一查吧。」她用雙手捉著李伊莉的手說道。

「盧同學,你就這麼想要一個新會員嗎?」死纏爛打的不太好吧。

「這棋藝社只有趙同學和黎嘉浚同學,不夠四人,很多棋類都不夠人數遊玩。而且兩個都是男生,只有我一個女生在這裡…有時還是會…有點悶。」相比的,只想到學會經費的我,好像有點差勁。

「嗯…要是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李伊莉受不了那種熱刺刺的目光了吧。她把本來就長得不高的臉,往下方朝去。

「那麼試試看吧。」我起身走到去堆放著《陸河》的書櫃中,試著尋找較老舊版本的社刊。

「你在找什麼?」女生們異口同聲地問。

「要是曾經贏過獎杯,照道理社刊一定會登有相關的報導。而且要進來棋藝社找頭緒,就表示李同學你都查過其他資料吧。」陳年校刊也沒提及到的東西,唯獨《陸河》是可能會有記下來的吧。

「嗯。我有看過一下當年的校刊,只有提及一九八七年是棋藝社得獎。而一九八八年開始,則是由剛成立棋藝隊參賽。」她一邊回答著我,一邊在書包中取出一張當年校刊複印本,上面有些位置被用熒光筆著色過。

無論我怎麼找,也找不到創刊的一九八七年那期《陸河》,所以我取出了第二刊的。這期介紹的是國際象棋,封面插圖畫有兩用象棋國隊象棋那面的「城堡」。加上放學時,浚交給我的第三刊,大概還是有用的。我把它帶到兩個女生面前,心裡只想著:「累死了,要是那個冷知識庫在這裡,就好了。」

大概聽到我的禱告吧,門外傳來令人歡喜的聲音。

「你們在搞什麼?」浚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圍在《陸河》旁的我們。

在向他介紹過李伊莉,及解釋了我們正在調查棋藝社與兩用象棋之後,浚也加入到討論之中。而且他還帶來了棋藝社的學會活動約章呢。

在分工合作下,兩名女生在翻閱《陸河》,而我和浚則查看約章,看看先前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為了保留高中生於學會活動的自主,才需要有嚴謹而清晰的約章。」在約章置頂的位置,就寫有這句以創校校長註名的標題。

「剛才我收到約章也覺得奇怪。在『以競賽類以外棋類為主的俱樂部』之下,有『兩用象棋不在此限』這條。我原以為是因為蘋果棋、四子棋的緣故。」浚摸一摸放在桌上的陳年獎杯:「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也沒想過棋藝社會有贏過獎杯。」我認同並附和著。

而已除了「棋藝社的成立年份是一九八二年」,以及,「自一九八八年起,改以娛樂及悠閒遊玩為主,不參加競賽」以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相關的條目。

「趙同學,這本社刊上,寫著一九八七年代表學校參賽得獎的副會長楊玉晶,也打算再參賽八八年十二月舉行的兩用象棋商會盃的。」盧梓橦她把她們的發現,放到已陷入靜默的男生組前。

「?」我歪一歪頭。看著到這一段記述,我腦海中出現了「?」的反應。

「怎麼了?」浚看著我蠢蠢欲動的手指,發現到我心中的矛盾。

「剛才李伊莉不是提過,一九八八年是棋藝隊代表參賽嗎?而且約章也寫棋藝社自一九八八年開始就沒有參加任何賽事了?社刊的描述不就跟事實有矛盾嗎?」手指擅自打起拍子。

「我的確調查過,一九八八年開始是由當年成立的棋藝隊參代表參賽的。」李伊莉把校刊副本置於四人中間,並確認她調查所得的。「而且參賽的棋藝隊中,也沒有名叫楊玉晶的學生。」

校刊上面寫著:

「一九八八至一九八九年刊

於剛過去的十二月中,本校於今學年成立了棋藝隊。繼承本校於區內棋術比賽鼎鼎的大名,於兩用象棋朗門商會盃中得到入圍八強的佳績。對於初戰的莘莘學子而言,這是…」

後面的都是些勉勵和正能量滿載的字句,對介紹棋藝隊及棋藝社的關係不大。在這校刊副本的一角,有一幅看來是校門的圖片。

「而在十月的測驗過後的,同學們最期待的朗門書院文化節於十月三十一日至十一月一日這周末中盛大舉行。」

拍動著拍子的手指,挑動著我的直覺;而直覺告訴我,能解開這矛盾就能知道:

一、為甚麼社刊上會寫著棋藝社,與事實不符,打算出賽?

二、在學會活動上開源節流的朗門書院中,要另外成立一隊棋藝隊出賽?

三、為甚麼當年一個曾獲獎,爭衛冕的棋藝社沒有代表學校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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