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 灣仔警署收到有人報稱自首, 聲稱跟那宗小童感染肺癆致死的案件有關. 據消息人士稱, 那人一拐一拐的跑到警署門外, 滿身都血跡斑班, 由面到腳, 面部的血還未有止, 警方叫他先去醫院, 他不肯, 完全不肯離開警署半步. 警方勉為其難, 先落口供. 但那人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糢糊, 說話口震兼口窒窒, 又不停抹汗, 像受過什麼巨大刺激似的.
 
「咩名呀?」
「黃江…」
「身份證把?」
「R674230(5)」
「咩事自首呀?」
「……」
 
黃江震過不停, 幾分鐘後才開口說話.




 
「我……殺了人.」
「咩人? 幾時? 點殺?」
「……係個細路黎, 我沒有直接殺他, 但……我讓一個有肺癆的菲傭照顧他……」
 
[一年前]
 
黃江收到CHINNY的家傭申請, 隨即為她安排來港驗身. 驗身後, 發現她有肺癆.
「I can’t let you work here, you need to go home!」
「Why? I am healthy!」




「No, I can’t! You have to go home immediately, I can’t help you.」
「Please……」
Chinny兩行眼淚掉下來, 她準備來港前才發現染上肺癆, 被迫接受治療而押後來港. 治療進行了八個月, CHINNY見好得七七八八, 重新申請來港, 可是, 肺癆菌沒有完全清除.
 
第二天, 她那在港工作的胞姊前來一起哀求黃江, 盼望他可以幫忙, 黃江仍然堅拒不肯.
「I can give you money! You deduct from my salary…」
一聽到”錢”, 黃江即時心軟了一大半. 那天晚上, 他思前想後……
 
香港人大部份都打了針, 為何不可以? 大陸夠大把人肺癆, 日日落黎香港, 又唔見傳染人?
 




我們很難解釋, 有些人為了多賺一分幾毫, 可以將底線壓到無限低, 什至無視道德的界線.
 
「If you want to help your sister, you take her ID Card to another lab and do the body check again.」
「This can help her? People don’t know I’m not she?」
「They won’t find out, you two look so alike!」
CHINNY和胞姊都高興得哭出來, 她終於有辦法留在香港, 不用回去那窮困的鄉村.
「Remember your promise yesterday! And don’t tell anybody! If one day you are found out that you lie, you must not tell others I tell you to do so, otherwise, I have my way to make you two go home and never come back again! you hear me?」
 
事情瞞過了一時, 瞞不了一世.
 
「咁仆街的事你都做得出?」錄口供的警察相當憤怒.
「……」黃江一世人, 打從懂事以來, 終於第一次流淚了.
「我們會正式落案起訴你, 你需不需要保釋?」
「不需要了……」
「帶呢條人渣去抹乾淨啲血, 再去羈留室!」




「你們要帶我去哪? 我唔走! 我唔走呀!」
「驚呀?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呀?」
黃江再次激動地劇震起來, 眼淚和冷汗都不停流, 褲襠間開始濕了一大片, 被一旁的警察看到了.
 
「後來言談之間, 他告訴了我們另外一些事情……」當日替黃江錄口供的那位警察, 正在我身邊吞雲吐霧.
 
「我當日打俾阿清, 點知無人聽……跟住我好嬲咁收左線, 轉身番入房, 跟住, 我見到……有些"東西"在廁所門後......」
「什麼? 你說看見什麼?」
「我見到......一個小孩.」
「小孩?」
「.....係...而且還沒有穿衣服的, 忿恨的望著我……我一閉上眼, 就想起那對眼睛…」
黃江雙眼滿佈紅筋, 以為自首可以贖罪, 入獄後, 午夜夢迴時, 那管風輕輕吹過, 或是老鼠吱吱的叫聲, 都叫他感覺”那小孩”回來了.
 
「之後呢? 見到害死那小孩, 就驚到即刻自首?」
「唔只……」




 
大廈的閉路電視拍到, 黃江在自首當日的一時二十分, 曾經精神異常地衝出了公司門口, 發狂地按著電梯按鈕. 電梯門打開, 他想都沒想便衝了進去, 隨後電梯到達大堂, 門一開他便神色怱怱的跑出大廈外面, 踏出電梯門的一刻, 他也望向了看更的座位, 不過那刻看更並不在. 我想他那刻只是希望見到其他人, 減低懼怕的感覺.
 
他逃出大廈後撞到一名目擊者, 可是目擊者說他好像視若無睹一樣, 只見他俯身雙手撐著膝蓋, 大力的呼吸著, 仿佛剛從天台跑下來似的.
 
「我逃出大廈之後...發現......條街咩人都無.」
 
我:「痴線! 邊有可能? 明明撞到個目擊者!」
警:「他就是這樣說...」
 
黃江抬頭望見下午一時半的駱克道, 居然渺無人煙, 連車輛都沒有一架, 隔壁的燒味檔連一個客人影都沒有, 他什至隱約感覺到, 斬燒肉的人都不存在. 整條街完全沒有生命的跡象, 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當時恐懼立即傳遍整個身體, 整個人嚇得動彈不得, 只雙腳不停在震抖, 差點兒賴尿. 然後他掩住耳朵, 緊閉眼睛, 大聲地唸唸有詞:「無鬼嫁! 呢個世界無鬼嫁!」之後他張開眼睛, 駱克道回復平日的熙來攘往, 七八個行人正在橫過斑馬線, 綠色行人燈眨下眨下, 也有幾架車輛在等候, 同時間隔壁的燒味檔傳來一陣熟悉的燒臘味.
 
「我當時好驚, 肯定自己撞了邪, 想起那小孩, 知道他是誰了......附近有間廟, 想即刻去上柱香...」
 
警:「他根本沒有去過什麼廟宇...」




我:「什麼?」
 
「我清楚記得我的確去了那間廟宇, 還買了份香燭, 燃點了......拜拜下神的時候, “他”又出現了……」
 
「叔叔, 同我一齊玩丫!」
 
我:「......」
 
一陣寒風吹來, 把我和那位警察朋友吹得悸慄不安.
 
據另一位目擊者燒臘檔東主稱, 黃江逃出大廈之後就一直在原地, 蹲在地上痴呆地喃喃自語將近一個小時, 沒有人敢走近他. 其後阿清回來, 大力的拍了他一下, 他才如夢初醒, 一見到阿清就拔足狂奔, 還仆倒在地上. 之後, 他應該沒有再去過任何地方, 而血淋淋的跑到警署來了.
 
事情最終水落石出, 警方向CHINNY和她胞姊查證, 無誤, 黃江被判入獄. 他還了張生一個清白, 可是張生依然下落不明. 馬太的情況逐漸好轉, 兩夫妻, 漸漸走出喪子的陰霾. 而黃江見到不可思議的幻象, 我只能夠說, 或許是某些力量想懲罰黃江這個貪錢小人.
 
希望那小孩的怨魂能夠好好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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