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証科將証物一件一件排放好拍攝照片, 証物之中, 有動物殘肢, 眼珠, 耳朵, 牙齒, 毛皮, 骨頭, 什至整個動物頭顱, 有幾十件之多, 全部來自阿豪手上那三個環保袋. 警方也申請了搜查令, 搜查元盛樓入面一個單位. 單位入面牆壁全部打通, 窗戶用膠紙封住, 並有一大塊窗簾布, 令外面的人看不見入面, 冷氣長開. 先映入眼簾的, 是一個大魚缸分開了三十多格, 有幾格養著體形剛好可放進去的魚, 但沒有空間轉身, 如一個僅容許犯人坐下的囚格一樣, 幾條魚已經奄奄一息. 而還有另外幾格, 清楚見到魚骨沈澱, 估計被同格的魚類吃掉了.
 
展示櫃入面有多具動物標本, 牆壁上貼滿了大量貓隻被殘酷虐待的照片, 還有很多張是貓受虐時的面部表情特寫. 除此之外, 還搜挖到多個不同大小的鐵籠, 繩索, 膠索帶, 哥羅方, 老鼠藥, 白布, 手術手套, 手術刀, 環保袋和透明膠袋.
 
「搜清楚點, 尤其是動物屍體和還在生的動物.」
 
單位的角落擺放了一幢黑色的密封箱, 師姐有種不祥的預兆, 但職責所在, 就算非常懼怕也不能逃避. 果然, 裡面封著的是和阿豪環保袋裡一式一樣的動物殘肢……
 
「呢條含家剷……」
 




最底兩個密封箱是空的, 估計入面的殘肢已在較早前被棄置.
 
另一位不幸的師兄, 發現了更沒齒難忘的証物. 他站在一個大衣櫃的前面, 嚥下一啖口水, 希望見到的不會是正在垂吊的貓屍. 他徐徐的打開櫃門, 先有一陣惡臭湧入鼻腔, 然後眼前是一團黑漆漆毛茸茸的東西, 幾十對瞳孔一閃一爍的看著他, 那團黑色東西底下慢慢有血流出來……
 
「哇!......」
 
「什麼事?」
師兄面青口唇白, 驚訝地指著那一團黑色的東西.
 
是一群老鼠, 每一隻都瘦骨嶙峋, 而且牠們的門牙已經長到刺穿了自己的下唇, 流出血來, 狀什恐怖. 牠們呆坐籠裡發呆, 似乎已經受驚到無法反應的樣子.




 
師兄衝入了廁所, 對準座廁飛噴出嘔吐物.
 
師姐還發現了一張合照.
 
「這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阿豪別過臉, 對警方的提問不屑一顧.
「我問你問題呀!」黃SIR強而有力的雙手在枱面大力一拍, 整張枱上下晃動.
他望著照片裡的人, 若有所思. 曾幾何時, 他只當動物是玩具, 玩完就放生, 自從這個人的離開, 他愈玩愈過火, 在一個沒人打擾, 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沒有法律的牽制, 良心的監視, 他將靈魂出賣予魔鬼, 以為這會讓自己好過一點.
「答我呀! 聾左呀?」黃SIR再咆哮大叫一聲, 阿豪一向是個奉公守法的市民, 從沒犯罪記錄, 面對著身形如巨人的黃SIR, 怕再不作聲, 下一秒便被嚴刑迫供.




「他是我由細玩到大的朋友, 我們在孤兒院認識, 他叫阿鏗……」
 
他的思緒回到孩提時代, 整天和阿鏗玩到攬頭攬頸的日子. 孤兒院裡玩具不多, 波子棋, 鬥獸棋玩到很厭倦, 他們開始捉一些小動物來玩, 開頭是蟬, 螳螂, 蝴蝶, 後來是貓狗和倉鼠.
「哈, 究竟螳螂無左個頭仲識唔識跳丫嗱?」
「哈哈, 我都好想知呀.」
於是他倆夾手夾腳剪掉螳螂的頭部, 見到螳螂四肢還在上下搖曳, 興奮的笑過不停.
 
「喵喵…喵喵…殊殊, 慢慢食…」
「喂, 俾佢試下食呢樣丫!」
「什麼來的?」
阿鏗手指微微鬆開.
「倉鼠?」
「殊! 作死你呀咁大聲!」
「吓, 點解要餵佢食倉鼠呀?」
「咁老師話貓食老鼠丫嘛, 咪想睇住佢食囉.」




阿鏗將倉鼠遞到貓面前, 誰知貓不屑一顧, 繼續吃地上的煎紅衫魚.
「唓! 老師呃人的…」
 
兩個情同兄弟的小伙子, 十幾歲時一齊分別被收養, 雖然自此相隔異地, 但仍保持書信和電話來往. 到長大後出來社會做事, 阿鏗想搬出去住, 但錢不多, 阿豪幫忙找到個想賣公屋單位的人, 就是元盛樓那個單位. 二人從此又經常一齊玩, 還多了個私人架部, 讓二人延續硏究小動物的熱情, 他們有時會不小心弄死動物, 但大多數玩完就放生. 直至到, 阿鏗出了意外, 阿豪整個人的思想出現了大大改變.
 
「三年前, 他去菲律賓玩浮潛, 被鯊魚咬死……」
「……」
「我和他這生人都沒有做錯什麼, 但我們一出世就是孤兒, 別人有爸爸媽媽疼錫, 我們沒有. 孤兒院裡什麼都沒有, 所有東西都要和人分享, 我們想得到只屬於自己的東西, 要比別人更加努力……現在我們大個了, 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但條鯊魚, 搶走了我這生最好最好的朋友的性命. 你說, 我能不恨嗎?」
「你朋友的死是意外, 關啲動物咩事?」
「唔關佢地事? 哈, 我之後一見到佢地就好憎!」
「……」
 
恨, 令一個人的心性徹底改變, 如一股毒癒, 無法輕易除掉, 只會愈踩愈深. 恨也令一個人忘掉自己, 忘記快樂, 從此如被魔鬼附身, 別人只能比他更痛苦.
 
阿豪最後被法庭判刑, 曾經上訴以精神異常為理由減刑, 但不成功. 阿豪正式收監, 阿YAN鬆了一口氣, 以為事情就此完結.




 
「媽, 我好掛住阿YAN, 可以叫她來看一看我嗎?」
 
阿YAN以為阿豪已誠心悔改, 希望以朋友的身份關心他.
 
「你最近好嗎?」
「好, 多得你唔少!」
「呃…」
「你一早就懷疑我嗎?」
「我…」
「點解你唔信我? 原本我掉哂啲野, 清理哂所有東西, 就可以重新再來, 做番個真正的正常人, 但你! 一手毀掉我的人生! 要我十年都在這裡渡過!」
「我…」
「我不會原諒你的! 仲要俾啲顏色你睇! 等我出番黎, 我會重拖故技, 有我一日, 那些貓狗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你愈制止我, 我就愈過份, 捉更多貓, 令佢地愈痛, 愈嗌, 愈喊! 哈哈, 你都唔知道, 每次我用利刀享佢心口界落去, 佢嗰種掙扎, 痛苦, 求饒的眼神! 哈哈哈! 我係幾咁興奮, 幾咁ENJOY! 我以前以為動物唔同人, 佢地無感覺, 無感情, NO! 佢地同人一樣, 識得喊喎! 識得兩隻手合埋擺下擺下咁求我! 哈哈哈! 你未試過, 都唔知我有幾爽呀! 哈哈哈哈哈! 你以為呢度困得住我咩? 我晚晚諗住佢地被我虐待的樣來打J! 哈哈哈!」
「你無得救呀你!」
YAN忿恨地哭著, 放低聽筒轉身走, 她以後, 以後再也不要見到這個人!




 
這次事件對她心靈上造成不能破滅的傷害, 我介紹了心理輔導專員給她, 希望她早日好起來, 重新做人.
 
但事情最令我耿耿於懷, 是阿豪最終無緣無故的死了, 死因是一單非常罕見, 香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意外.
 
據獄警和兩名囚犯描述, 當日他們一起到山邊清除雜草, 不知哪裡來了一頭身型龐大的牛. 那頭牛一見到阿豪就怒氣沖沖, 不停嗚嗚地呼叫, 兩名囚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後遠處又來多一頭牛, 身形比這隻更龐大, 如是者怒氣沖沖的跟著阿豪, 阿豪到哪牠們就跟到哪, 三人一起用樹枝掟什至棒打也不走. 最後阿豪唯有逃跑, 牠們就沖著阿豪, 每隻牛一隻一邊, 咬著他的手臂. 阿豪痛得錐心入肺, 撕叫起來, 牛沒放開不特止, 還往相反方向大力拉扯. 阿豪叫得更大聲, 其中一個囚犯走了, 另一個嚇到暈倒地上, 之後發生什麼事, 就沒人看見了. 醒來後, 只見到阿豪浴血昏迷, 奄奄一息, 被牛咬斷的兩隻手, 已經不知身在何方……
 
太恐怖的事我不想阿YAN知道, 希望她漸漸忘記阿豪就好了. 至於那望過他一眼的何師傅, 她告訴我, 怨有頭債有主, 任由恨蓋過良知, 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阿仔, 世上表面善良內裡邪惡的人多的是, 你做呢行, 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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