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月出殯的日子

這天除了爸爸跟我之外,昨天的那個有錢胖子和老伯都來了,當然,阿月的那兩個叔叔今天也跟我們換上了孝服準備儀式⋯


大師今天又繼續為阿月誦經,到了大殮的時候,親友逐一在阿月的棺木走一圈瞻仰遺容⋯ 基本上今天來的人比昨天還要少⋯ 雖然在這場合不需要熱鬧,但是阿月到了走的時候還是冷冷清清,感覺也特別淒涼

終於到我走到棺木前,隔著玻璃我看見阿月的臉已經被妝容厚厚的蓋著,那些白白灰灰的粉把他臉上的傷痕僅僅掩蓋⋯ 他看起來臉都好像發脹了一樣,一時之間我感到很恐怖,也很陌生⋯

在這狹小的棺木裡面,這個只餘下臉譜的人真的是我的丈夫? 真的是那個心地善良但脾氣有時候不太好的男人嗎? 我根本不認得他,但偏偏,他就是我心愛的男人⋯





這一眼之後,我便再不能看到他了⋯

雖然他現在很陌生,我還是會依依不捨⋯

在玻璃上的倒影看見了我模糊的淚眼和天花板的燈光⋯ 我跟他的往事又被翻出來了

香b大廈三樓的某個房間、我們那時候每晚在V7的點點滴滴、我們相擁在房間裏看著陽光射進窗簾的時候、他跪在我面前求婚的樣子⋯⋯

玻璃開始模糊了,他的樣貌都化開了,就是這模樣了⋯ 只餘下影像的他好像更加親切,我反而覺得這樣子更有他的感覺⋯





「太太⋯ 一切皆虛幻,學懂放下,讓你的丈夫走吧⋯」
大師站在我旁安慰我

我深呼吸了一下來安定情緒⋯ 只是眼淚卻還是沒辦法停下來,不斷的在我臉上往下流

沒關係⋯ 沒關係⋯

就當作把我們的往事沖洗吧⋯⋯





老公⋯ 我希望你一路走好⋯

如果還有來生⋯ 我一定會再找到你

「封棺~~~」

之後,後堂傳來一陣鑼鼓,一陣裝殮的聲響⋯

我一想到阿月被困在那密封的木棺內,我又忍不住⋯

我們一行人坐上旅遊車⋯ 汽車在街道上來來去去,我已經好像被放空一樣沒有思想的跟著人群來到這幢冒出灰煙的建築物⋯

我們行著行著的走進去,看見旅遊車的不遠處停著一輛名貴房車⋯

這不和諧的感覺讓我有點困擾





但是,當我進了內堂,短短一段經文,我便要親手把那紅色按鈕按下⋯

「家嫂⋯ 等我黎啦⋯⋯」
爸爸走過來著我到一旁坐下

他眼眶內好像一點淚都沒有,但是,他的傷痛早就在眼內散落⋯

共!⋯⋯嘰⋯⋯⋯嘰⋯⋯

運輸帶把棺木有如一隻小艇一樣緩緩駛進那小門口,我就只能當作那是忘川⋯

小艇駕過這一段,便是來生的彼岸了吧

它慢慢的消失在我眼前,大師的經文則越來越響亮





阿月,你聽到嗎?

離開大樓,輕煙裊裊

沒有辦法不接受現實,沒有不分開的方法,只能隨著時間走,只能一切隨緣⋯

旅遊車開車了,我在玻璃窗又看到那名貴房車⋯ 隱隱看見裡面有一名女子坐在車內掩著臉痛哭

我心神不定的又在胡思亂想,還好大師這時候走到我旁邊坐下

「既然放下,前塵種種也盡歸於無,何必再空思考? 」
他於手邊交來一張紙條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盧羯帝.爍缽囉耶.菩提薩埵婆耶.

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

唵.薩皤囉罰曳. 數怛那怛寫.

南無悉吉慄埵.伊蒙阿唎耶.

婆盧吉帝.室佛囉愣馱婆.

南無.那囉謹墀.醯利摩訶皤哆沙咩.

薩婆阿他.豆輸朋. 阿逝孕.





薩婆薩哆.那摩婆薩哆.那摩婆伽.

摩罰特豆. 怛姪他.

唵.阿婆盧醯. 盧迦帝. 迦羅帝. 夷醯唎.

摩訶菩提薩埵. 薩婆薩婆. 摩囉摩囉.

摩醯摩醯.唎馱孕.俱盧俱盧.羯蒙.

度盧度盧.罰闍耶帝. 摩訶罰闍耶帝.

陀囉陀囉. 地唎尼. 室佛囉耶.

遮囉遮囉. 摩麼.罰摩囉. 穆帝隸.

伊醯伊醯.室那室那. 阿囉嘇.佛囉舍利.

罰沙罰參.佛囉舍耶.

呼嚧呼嚧摩囉. 呼嚧呼嚧醯利.

娑囉娑囉. 悉唎悉唎. 蘇嚧蘇嚧.

菩提夜.菩提夜.菩馱夜.菩馱夜. 彌帝唎夜

那囉謹墀.地利瑟尼那.

波夜摩那.娑婆訶.

悉陀夜. 娑婆訶.

摩訶悉陀夜. 娑婆訶.

悉陀喻藝.室皤囉耶. 娑婆訶.

那囉謹墀. 娑婆訶.

摩囉那囉.娑婆訶.

悉囉僧.阿穆佉耶. 娑婆訶.

娑婆摩訶.阿悉陀夜. 娑婆訶.

者吉囉.阿悉陀夜. 娑婆訶.

波陀摩.羯悉陀夜. 娑婆訶.

那囉謹墀.皤伽囉耶. 娑婆訶.

摩婆利.勝羯囉夜. 娑婆訶.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南無阿唎耶.

婆嚧吉帝. 爍皤囉夜. 娑婆訶.

唵.悉殿都. 漫多囉. 跋陀耶. 娑婆訶
 

「太太,你希望丈夫可以再轉世為人嗎?」

「想!」

我的眼睛發出光芒

「你希望他可以除去罪孽嗎?」

「當然想喔」

「那你每天把這個唸一百零八次,要連續唸上一千天⋯」

一千遍? 那就是三年多⋯

「就是所謂:

大悲大咒通地天 一百一千十王歡
大悲大慈能祛病 孽鏡一照匾高懸」

大師又閉目說法了


「大悲大咒通地天:這個大慈大悲的大咒,能通地天。你一念,天上的神,都要恭恭敬敬地來聽你誦咒;一切鬼,也都要合起掌來,跪那兒靜聽你誦〈大悲咒〉。為什麼〈大悲咒〉能降伏天魔、製諸外道?就因為他們一聽到〈大悲咒〉,就好像聽到號令,都要依照這命令去做。所以你念〈大悲咒〉,天上的天也震動了,地下的地也震動了,通天徹地。


一百一千十王歡:你一天念一千遍,能念一千天,一千天就是三年。你念三年,每天不間斷念到三年的時候,地獄裏頭的十殿 閻 君 :一殿閻羅王、二殿閻羅王,乃至十殿 閻 君,都生歡喜了,這叫一百一千十王歡。


大悲大慈能祛病:〈大悲咒〉為什麼叫〈大悲咒〉呢?因為「悲能拔苦」,它能把一切眾生的苦難都拔出來;這是「拔苦予樂」,所以叫〈大悲咒〉。拔苦予樂,主要的就是可以治病:世界上有八萬四千種病,無論有什麼病痛,若誠心念〈大悲咒〉,病都會好。


孽鏡一照匾高懸:在你一天念一百零八遍,念了一千天,也就是三年的時候,十殿 閻 君歡喜了,什麼病都可以治。這時你立了很多功;因為三年的時間,天天誦咒,而又不造業。
在地獄裏頭,就是十殿 閻 君那兒,有一個孽鏡臺。什麼叫孽鏡臺?你一生所造的孽,在地獄這個地方都會顯現出來了。你所行所做,就像演電影,一幕一幕地在孽鏡裏現出來。你殺過人,在孽鏡裏就現出你殺人的情形;你偷人家東西,在孽鏡裏就現出你去偷東西;你放火,在孽鏡裏就現出你放火;或者你儘好喝酒、儘打妄語,做不正當的事,也都現出來。總之,你造什麼業就現出什麼。如果你沒有業了呢?這個鏡也就沒有任何的境界現前。
所以你誦咒的這三年,若不飲酒、不吃肉、不吃五辛,孽鏡一照,你的業障都空了;那麼在地獄裏,就給你掛上一塊匾說:「某某人誦持〈大悲咒〉,已經把他的罪業消了,所有地獄的一切鬼神,見到這個人都應該叩頭禮拜,和恭敬尊重三世諸佛一樣;也都應該保護這個人,如保護一切諸佛一樣。也應該到處告訴其他的鬼神,見到這個人,不可給他麻煩。」所以〈大悲咒〉這種力量,是不可思議的。

所以⋯ 你也就要誠心的唸,一邊唸一邊迴向給先人,把所做的功德都歸於他,讓他盡早除去孽障,脫離下三道,重回人間⋯⋯」



他就在這一頓車程為我開渡,讓我明白大悲咒和唸它的好處⋯



⋯⋯⋯⋯



「就係因為明明⋯ 呃⋯ 即係我老婆搵個得道高僧為我誦經所以增加咗靈力?」

我一邊行一邊跟聶哥說

「你唔可以單純地去認為「增加靈力」⋯ 而係因為通過誦經超渡去令你生前既孽障減少咗⋯ 令到你既靈力釋放出黎⋯⋯」

我對聶哥所說的道理還是有點似懂非懂⋯ 只是我還沒有理解,就已經來到這幢西式建築物前面了⋯



正如我當初來到陰間的感覺一樣: 這裡就像六七十年代的老香港一樣,這幢銀行看起來就是一座英式風格的設計,那些飛鷹和獅子的雕像、石刻的圓拱門,根本就是古歐陸式的模樣⋯⋯



「月⋯ 入去啦⋯」

他引著一車又一車的物品走進銀行

我們一進去,那些穿著燕尾服的銀行職員就望過來,有些竊竊私語,有些則側目而視⋯

「聶哥⋯ 做咩事會咁⋯」

我有點奇怪

「嘿!你唔睇下你推咗幾多車錢入黎?」

他用手指掃向身後

「冇人會拎咁多錢黎架!」

我聽他這麼說有點不解

「通常一般人死都係燒好多野落黎架啦⋯ 點會我係最多?」



「第一,正如你之前所見,新鬼根本冇錢⋯ 就算老鬼,佢地分到既錢都由好多其他宗族攤分⋯ 」

他一邊指揮童男把車推到櫃臺

「第二,人地都係自己一個人拎黎⋯ 每次都係一個一個衣包咁黎⋯ 邊有你咁威有工人搬⋯」

我聽他一說起工人,我就醒起來 - 我的大屋和童男童女呢? 我怎麼沒有看到鬼卒把這些帶來?

我忍不住馬上問他

「天才! 屋點搬呀! 童男童女燒咗比你,你都要接佢呀!」

我可能真的太煩人了⋯ 就被聶哥罵了一頓。我只好收聲乖乖的依照他的安排進行⋯

走到櫃檯前

我看見那個櫃檯就像一個小樓台一樣高

那核木色的雕花櫃檯也真的很漂亮,在最高處,就是一道黑色的鐵欄圍著⋯

「唔該⋯」

聶哥很客氣的呼喚

「唔該⋯⋯」

上面好像聽不到一樣,於是聶哥又叫著

「點呀⋯⋯」

終於,一個禿頭的老伯緩緩的浮出來⋯沒錯,他不是走出來,是從透明到有的浮現出來⋯

「哈哈⋯」

聶哥乾笑了一聲

「我個朋友想黎開戶口同入錢啫⋯⋯」

那老伯咪起眼睛伸出頭下來看看我,之後又老沒好氣的坐回座位

「新鬼啦⋯ 下話⋯」

聶哥拍了我一下,示意我要回答

「呃⋯係⋯係呀」

「上黎啦!」

說畢,我便好像被牽引著上升起來了

我飄浮到跟那個老伯同一高度⋯ 他很有威嚴的望著我,左手拿著一支短手把的工具在我胸前掃描了一下⋯

「入幾多錢?」

「呃⋯ 唔知⋯ 就係嗰堆⋯」

我指了指地上

「你架⋯」

「⋯係⋯」

「咁多錢既?有冇啲係其他人?」

「呃⋯ 我老婆燒既⋯ 我唔知喎⋯⋯」

「唔⋯⋯」

老伯沒有再問,只是拿起毛筆在一本手冊上寫著寫著⋯

「袋好佢!以後要拎錢要親身返黎!」

我一接過那本手冊,正確點應該是存摺的物體,他便把我丟回地上去⋯

而剛才那堆錢,也早就在我不知不覺間被拿走了

我打開存摺一看,那⋯ 那些零位我已經長得不懂得唸了⋯

「走啦! 我地仲有大把野做⋯」

聶哥拉著我趕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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