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如果屍體在野外曝曬,尤其是像最近這種濕熱天氣,蒼蠅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會在屍體各處產卵,蟲卵在兩天後就會變成幼蟲。」

探員家明其實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但他對說話的人有興趣,所以他還是興致勃勃地問:「幼蟲就是一般人說的屍蟲嗎?」

「對,就是屍蟲,亦即是蛆蟲。」法醫婉君說。

「據說蛆蟲很揀飲擇食,只吃腐肉,不腐不爛的不吃。」

「哈哈,對。」本來就長著一張娃娃臉的法醫婉君,笑起來更一臉稚氣。





探員家明沒有發覺自己的目光很雄性,因為他正忙於猜測對方的年齡。他想,當得成法醫,年齡至少三十開外,可她如何看都不像超過二十五歲,當中的差距究竟如何分解?

這點很困擾他,可他還是能流利地亂扯:「我記得有種說法,如果傷口腐爛而身邊沒有任何治療工具,放一條蛆蟲在腐爛部位就可以,它會把腐爛的部分吃掉,而留著好肉不吃。」

「沒有任何治療工具,身邊卻有一條蛆蟲。這狀況也真夠特別啊!」法醫婉君說。

探員家明不確定法醫婉君的話中是有刺的諷刺還是幽幽的幽默:「哈,說得也是。」

「不,不是啊!理論上蛆蟲真的可以治療腐爛傷口的啊!」法醫婉君說。





探員家明發覺法醫婉君說話時很喜歡「啊」,而且每次聽起來都甜甜的很悅耳:「嗯,何醫生,聽說屍蟲可以幫助我們推測死亡時間,對嗎?」探員家明急不及待用上「我們」來拉近雙方距離。

「對!是這樣的,蛆蟲大概八天就會成蛹,成蛹後兩星期就會變成蟲,成蟲就是蒼蠅咯!換句話說,如果屍體上發現蛹殼的話,就表示死者已經死去至少三星期了。當然這只是很粗略的講法,處理時還得加上其他因素,例如溫度、濕度、日照情況、土壤狀況等等。」

「唔,你說案中死者的死亡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星期就是根據這個道理?」

「只是推測,還有待進一步解剖確認。」

「死因呢?有任何推測嗎?」





「沒有表面傷痕,內臟情況亦大致良好,要待……」

「進一步解剖確認,對不對?」探員家明以為這種搶白很有趣。

「哈哈,對!」法醫婉君看來確實覺得這種搶白很有趣。

「那很好,就是說,我們有進一步見面的機會了。」探員家明說畢自己先臉紅起來。

幸好有法醫婉君陪他一起臉紅:「哈,見面是中性的。不一定是進一步,退一步也是可以的。」這是受到雄性威脅時雌性的本能抗拒。

…………………

「鑑證科初步確認了死者身份。死者名叫林幸子,男性,三十六歲,單身,沒有女朋友。從事一般文職工作,工作性質不對外,他亦沒有參加任何團體,經常連絡的朋友也不多,生活圈子可以說相當封閉。死前與母親同住,父親則在他出生前就死了。他還有四個姐姐,但全不在本地定居。」

「等一等,父親在他出生前就死掉?那他不就是…是甚麼?怎麼叫吶…那個?」





「遺腹子。」

「對對對,遺腹子!」

「但也可能是野種啊!」

「嗯,說得也是。」

「不過這似乎和本案無關吧!」

「妹子,也不一定,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或許他親生父親還在,跟他們母子仍有甚麼隱密瓜葛,這也是可能的嘛!」

「嗯,長官說得對。」





「拜託!別叫我長官好不好?」

「嗯,知道!長…嗯…前輩。」

「死因呢?法醫方面有報告了嗎?」

「嗯,據說明天可以出報告了。」

「對吶!那位法醫好像是個女的,名字叫……叫做何婉君,對不對?」

「啊,好像是。」

「還相當年輕貌美,對不對?」

「對……我意思是,有點太年輕,看起來不太像法醫。」





「家明的觀察力少有地敏銳,估計漂亮這點不會錯。兄弟們誰想見識一下,明天跟家明一道去領報告吧!」

「嗯,這樣子好像不太好吧?老大!」

「哈哈,對對對,確實不太好,家明終於開竅,可喜可賀。那你們就別跟著去當電燈泡了,知道嗎?萬一他媽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啊!」

大家笑作一團,非常家庭倫理劇的笑逐顏開,沒有人覺出當中隱含著幾千年來性壓抑造成的悲劇性。辦公室裡只有一個人笑得不開懷,可她不是看出了笑中的悲劇性,她也只是遵循傳統,開展自己的性壓抑悲劇而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