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跫跫的足音,藍天恩從容不逼的來到了爵士面前。

她將雙眼瞇成一根細線,手中那柄散發著柔和海藍色光芒的華風折扇在爵士的面前繞繞揚揚的,彷彿是在警告著他:剛才的那一發攻擊只是她故意瞄準他的腿部而已,現在只要她有心的話,可是隨時都能輕鬆的再往他的臉上多補一擊水刃給他一個了斷。

時值幾近七時,夜幕早已濃罩大地,此刻兩人剛好立於停車場的出口之上,那濃烈的魔法白霧之外。在發生這麼多的事態後,衝動的藍天恩早已不在意變身為魔法少女的自己暴露在鬧市之中,她處之泰然的任由外面深藍的夜色和橘黃的路燈燈光灑滿自己一身,只餘下一張俏麗的臉蛋通紅依舊;只是,那比平常還要顯得粉嫩奪目的血紅色,此刻已經再儼然分不清到底其後蘊藏著的是羞還是怒。

藍天恩跪在爵士的臉旁,冷笑一聲,粗暴地扯著他的髮端端起了他的頭:「怎麼樣?畜生,你不是想逃的嗎?」藍天恩臉上的笑容異常燦爛,然而瞇成細縫的眼中卻絲毫找不見半點笑意。剎那之間,彷彿是當晚洪君兒朝自己引弓相向時的絕望、恐懼和無力感再次淹沒上了爵士的心頭;只消想到自己剛剛對藍天恩所做過的各種過份的事,然後再看看自己現在這副只能任她魚肉的虛弱狀態……爵士已經對自己的悲痛下場再不抱半分質疑。

這個可恨的世界啊……難道不會魔法的自己,就只能注定被這些心性稚嫩,只是空有一身魔力的魔法少女所欺負了嗎?如果、如果……



如果他也能使用魔法的話……如果他也能使用魔法的話!

如果他也能使用魔法——這句話說來簡單,然而他一介凡人又能從哪裡得到魔法?想到了這裡的同時,猛然間一陣靈感自他的腦中閃過,一顆通體漆黑,中心處有神秘魔符閃動的鵝蛋晶石的形象隨即突兀地跳入了他的意識之中——

頃刻間,他憶起了那天晚上自那個奇怪的口罩男手中得來的神秘晶石,雖然還沒摸清它的功用,可是打從那天起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每天都將那魔法晶石放在自己的口袋裡貼身攜帶著……

再沒有半分遲疑,爵士趕緊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如同要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大力的緊緊握住了那顆魔符晶石,動畫裡不是經常這樣演的嗎!在主角陷入危機的時候,總是能被逼出甚麼神奇力量出來……再說,那口罩男不是應該是魔法少女的敵人嗎?他給自己的東西,應該或多或少有神奇的力量吧!求求你!拜託你!請賜予他能夠戰勝這些魔法少女的力量……!

然而藍天恩可沒空在意爵士的這些小動作,她的小手稍一運勁,竟然單靠扯著頭髮就將爵士整個身子都給從地上扯起來了。



「怎樣啊畜生?逃不動了嗎?嘿嘿,我倒是很想你繼續一直的逃下去啊。一直的逃一直的逃,最好是逃到天涯海角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啦!」藍天恩這樣說著的同時,已經一腳大力的轟在了爵士的肚皮上去,砰然一聲巨大的悶響,爵士已在強大的衝力之下往後倒飛出來,一直飛了好幾米,直到他背上一陣劇痛,撞在一根電橙柱上才終於止住了衝勁。

可憐的爵士現在已是痛得雙眼金星直冒,本來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那顆神秘的魔符晶石,也在剛才被藍天恩踹的一腳中從自己的掌中飛脫出去,滾出了口袋之外,留在了藍天恩的腳下,自己伸手再不可觸及的遙遠地方。

完蛋了。

爵士渾身發痛的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最後的救命稻草離她而去。此刻爵士眼中已是消極一片的,神彩中餘下的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反觀步步進逼的藍天恩神色冷然,寒若冰川的雙眸中看不出喜怒哀樂,唯有一片淡淡的漠然——她在後悔著。



她曾經後悔過。就在將那魔法水刃砸向爵士之後,她曾一度為自己的衝動和麻木不仁後悔過。而直到了現在,她仍然在後悔著。只是,不同的是她現在卻是在為自己的懦弱和婦人之仁後悔著……如果剛剛她沒有猶豫、如果剛剛她沒有打偏的話……!她錯了……她錯了!她竟然有那麼短暫的一刻同情過爵士……她真的錯了——被妖魔附身的人,都已經被同化為邪惡的同義詞,不會再有存活的價值!稍為對他們留情的結果卻竟然是連自己都要賠掉了……這回,這回她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只要這扇狠狠地斬下去的話,不論是自己的惡夢、抑或君兒的惡夢,都能真真正正的給畫上句號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用最強的魔法了結這隻惡魔吧……

「魔力.奧義解放!」

在這短暫的一瞬間,就連沒有魔法靈覺的爵士都能清晰感受到藍天恩身上彷彿有甚麼看不見的氣勢正在積聚、飆升。她那張紅粉緋緋的可愛俏臉亦已變得如修羅般猙獰,無邊的怒意正壓抑不住的瘋狂沸騰。

「水龍舞.流水游龍!」

伴隨藍天恩的一聲清喝,彷彿由液體構成,閃耀著靛藍清芒的中國巨龍自藍天恩的巨大折扇中騰空躍出,然後在隆隆的龍吼聲中破空咬向了倒在地上的爵士。

要死了嗎……這下子,自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嗎……?

夠了。夠了……沒想到雖然自己僥倖的能過得了小淫娃的那關,倒頭來,還是逃不過蟹恩這關,似乎自己,真的命中注定要死在魔法少女的手上呢……



絕望之中,爵士只能默默的閉上眼睛等死……

下一瞬間,鐺鏘一聲如雷鳴般駭人的金鐵交加聲轟然炸裂!

然而,預期中的劇痛卻並未有在爵士的身體上擴散開來。

半晌子過後,爵士緩緩睜開雙眼,卻只瞥見一個靈巧纖瘦的秀麗背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烏黑如墨,亮麗如綢的長髮被綁成一尾高馬尾,在秋涼的晚風中獵獵舞動;單薄的白色校服襯衫、黑色格子校服裙在風中擺動飛舞,然而那個嬌瘦的身影卻儼然沒有絲毫顫抖,單手橫提著一柄散發著柔和金黃光芒的日本長刀,不亢不卑的攔在了氣勢洶洶而來的流水巨龍面前。

得……得救了……?

而且,救下自己的人……也是魔法少女?

是她——



完美無瑕的金黃色,魔法劍士——

前學生會長、劇社當家花旦、育望中學全校一致公認的校花……鍾憶嵐!

「住手,天恩。」

鍾憶嵐輕描淡寫地說著,然而在爵士的耳中聽來卻是不下於燕語鶯聲的甜美嗓音;就在爵士的大半副心神幾乎都要被她那短短的一句語所懾去之時,鍾憶嵐已經幾個靈活的踏步,挪移到了水龍的側旁,她輕快的用刀柄往水龍的臉上一敲,將它往後逼退了幾個身位,然後巧妙的一個抽刀,提手,引弓,下劈,電光火石之間泛動著金光的刃芒已經自水龍的臉中央一閃而過——

鍾憶嵐細細的一個揚手,手中的金色長刀已化為點點星光一樣蒸發消失;而從不知何時開始,本來兇猛猙獰的水龍已僵住了動作,一根隱若可見的筆直金色長線貫通了它的整張長臉,就在鍾憶嵐優雅細膩地收回她的小手時,這條長達幾近三米的靛藍水龍竟以那跟金色長線為中軸線般分崩離析,被瓦解成零落四散的晶瑩水珠,開始點點消散在秋夜的空氣之中。

「你沒事吧?」鍾憶嵐轉過頭來,朝倒在地上的爵士投以一個溫暖甜美的笑容。

「我……」死裡逃生的爵士愣愣的瞪著鍾憶嵐那張的清麗無雙的甜美笑臉。眼前的這個可人女孩,留著一頭整齊的齊陰黑髮,如同牛奶般白嫩的小臉上,那如同鉛筆素描出來的淡眉毛下,一雙有神的眼睛正水靈的眨著眨著,明明身上毫無半點刻意的打扮,然而單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就令人覺得她身上莫名自有一股靈秀氣質。

爵士就這麼呆呆的看著,雖然也是當了數年的同班同學,然而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賞鍾憶嵐的美貌及跟她說話,一時間他彷彿連靈魂都深深被眼前這純潔清麗的女孩給吸引進去的樣子。這女生……實在是太美了。那是種幻異、朦朧的美,就彷彿單是看著她的臉容就有種美得過份,幻惑得叫人不安的感覺。



剎那間,爵士只覺得一陣口枯舌燥,徒然張著大嘴的支吾了好一會兒卻是甚麼也說不出來。鍾憶嵐見了,還以為他是被剛才的場面嚇傻了,只是淡淡的噗哧一笑,雙頰一度浮起兩個可愛的淺酒窩。

「好了,你先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接下來是我跟天恩兩個人之間的事了。」

鍾憶嵐輕聲細語地說。然而那清脆如黃鶯的嗓音卻彷彿帶有魔力一樣,爵士聽著也還沒來得及想些甚麼,雙腿已經自動的動了起來,一直的跑一直的跑,頭也不回的就一直線逃離了兩名魔法少女所在的地方。

「阿男!為甚麼你要阻止我……!你知道嗎,那傢伙可是宿主啊!他將我和君兒……」爵士的身影才剛遠去,藍天恩就已經赧紅著臉上前打算跟鍾憶嵐爭辯。然而相對於藍天恩的滿臉激動,鍾憶嵐卻是神色自若,她臉上的笑靨絲毫不減,卻是淡淡然的就朝著藍天恩的方向走了過去:「這些我都明白。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和君兒都討回一個公道的。只是,在此之前……」

鍾憶嵐步履輕快,不期然的就越過了藍天恩的身影,彷彿在她的身後有甚麼東西正在靜靜呼喚著鍾憶嵐的樣子。

踏、踏、踏。鍾憶嵐的腳步驟然停下。

鍾憶嵐小心彎下身子,撿起了那顆被遺棄在地上,中央有著神秘魔符飛舞的鵝蛋晶石。



「我們現在還不能對他出手啊……畢竟,搞不好他以後可能會成為我們重要的『誘餌』呢。」

意味深長的甜美笑容悄然攀上了鍾憶嵐清麗的臉頰。

此刻她的眼神清亮無比,就彷彿已經看穿一切的大偵探一般,沒有一絲半點迷惘的陰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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