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地係邊呀?」我摸摸自己的肚子,都餓得快凹下去了。
 
「福記囉,仲可以去得邊。你不如再遲啲?就黎食飽喇。」話筒傳來厚實的聲音,這聲線與他的性格和舉止毫不相襯。
 
「唉泉哥,我都唔想架,個死人禿頭佬,又唔係唔知落咗堂,係都要講多陣......唉!」我差點沒將苦練已久的四字真言通通拋出來。
 
突然一道銳利的光束劃破空氣,直接打在我眼球上,一𣊬間告訴我光線的來源。
 
怎麼有人的頭禿得可以反光...... 
 


一看到他就來氣,不做點什麼,實在難以平息我的怨氣。
 
我仔細地盯著他的下半身,發覺左邊的口袋突出一個厚厚的正方形,另一邊則是又薄又長的形狀,明顯一邊口袋是錢包,另一邊是手機。
 
蟬的聲音毫無節奏地響徘徊在耳,配合酷熱的天氣,吵得令人煩燥。
但刺眼的陽光和吵聲蟬鳴正好成為我的掩護。
 
環視一周,確保沒人在留意我,走到他背後,酸臭的汗味強行衝進我的肺部,我怕再吸一小口,呼出的氣就會跟他一樣臭。
 
強忍住別過頭的衝動,我慢慢跟他的動作同步,一舉手,一投足都跟他一模一樣,腳步聲由一開始亂七八糟,變得像軍人一樣整齊。


 
我伸手到他的褲袋溫柔地抽出錢包,功成身退,終於可以遠離他的汗臭味。
一攤開錢包,信用卡,八達通,身份證等等的大量證件映入眼簾,當然少不了一大疊又紅又綠的紙鈔。
 
我抽出一張五十元紙幣,就當作是他阻礙全班同學下課的賠罪吧。
 
「見你咁慘,等埋你啦,快快快快快快。」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已加速,午飯時間只剩下半小時。
有時我會在想,學校與監獄也有幾分相似,一樣關著渴望自由的人,一樣有犯罪的人。


 
我這種人,應該很快會踏足真正的監房吧。
 
「係喎,有無帶錢?」電話再傳出聲音。
 
我悄悄而且溫柔地將錢包送返他的口袋。
 
對著電話說:「啱啱帶咗。」
 
踏入茶餐廳,冰涼的空氣立即環抱著全身,鑽進我每一個毛孔,血液𣊬間被冷卻,對死禿頭的恨意也隨著熱氣排走,畢竟他都請我吃飯陪罪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生他的氣。
 
一屁股坐在冷氣機下方的一個卡位,面前的兩人立即抬起頭來。
 
「咁醒嘅,揀個冷氣位坐。」我笑說。
 


看一下時鍾,居然只剩下二十分鍾。
 
「幫你叫咗嘢食喇。」阿泉說。
 
「你唔好咁細心啦,好基呀。」坐在他旁邊的博士說。
 
當然不是真的博士,只是他考試成積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而且選修科目全選了理科,加上他的名字是博思,久而久之就成了大家口中的博士。
 
一碟豬排飯「啪」一聲地放在我面前,茶餐廳的阿姨笑呵呵地對我說:「靓仔,特登幫你切好曬啲豬排喇,今日咁遲嘅?」
 
「學校個人阿sir死都唔比我走。」我刺起一塊豬排,順便發洩怨氣:「唔該曬,埋黎錫淡先。」
 
她聽後大笑,說:「錫就唔洗喇,幫我做嘢得唔得先。」
 
「靓女叫到,緊係做啦。」我一邊吃一邊說。


 
她將頭湊近我們:「星期六偷車。」
 
我稍稍一愣。
 
「偷邊個架車要出動到你搵人呀?」阿泉道。
 
「救護車姐。」她愈說愈低聲:「江湖恩怨,唔關我地事,總之有人要劈友,叫我搵人幫手開走救佢架車,其他咩都唔洗理。」
 
我和其餘兩人對視一眼。
 
「咁雕鑽,唔識做喎。」博士笑說。
 
「你當阿姐第一日做喱啲嘢?邊個做到,邊個做唔到我睇唔出?」她噴鼻而笑:「姐係唔做啦?」
 


「架車用黎救命㗎,你做咩搞埋啲咁嘅嘢嫁。」我說。
 
「都唔係我搞,我搵人搞姐。有人比錢,我咪搵人囉。」她攤手:「咁我搵過第二個喇。」
 
說完她就直接走開了,留下狼吞虎嚥的我和面面相覷的兩人。
 
「真係唔做?應該好高人工喎。我地唔做都有其他人做嫁啦。」阿泉咬著飲管道。
 
我和博士不約而同地看著他。
 
「殺人呀大佬,依家好等錢洗咩?」
 
他想了想,幽幽地說:「又係嘅......」
 
「講翻我地啦。」博士說:「月頭喇喎。」


 
「係喎。」他不提起,我也差點忘了。
 
我問:「星期六晚得唔得閒?」
 
「就黎有測驗,我要溫書。」博士說。
 
「就黎學界,要練波。」阿泉說。
 
「姐係得閒啦,太好喇!今晚七點市中心等啦。」我說:「哇夠鍾喇,快啲行囉。」
 
說完就直接衝了出去,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發薪水的日子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