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一個小偷: 10.老人
「咯咯咯」
在一間公屋，我提著剛買的外賣敲門。
一開門，一個比我矮兩個頭的老女人走了出來。
她滿佈血絲的眼睛一看到我，便瞪得大大，舉高緊緊握著拐杖的手，用力揮在我身上。
「哇！」身邊的依雪明顯被嚇到了。
「你走開啲先！」我推開她。
吃了她幾棍後，我不禁跌在地上。
「死仆街，仲害得我唔夠？」那女人張開充滿黃牙的口，喘著粗氣。
「嘭！」她用力關上門，留下呆住了的依雪，和躺在地上休息的我。
「點呀你？有無整親呀？」她擔心地靠向我。
「無事......」我笑著說：「間中都係咁。」
我站起來，道：「你想唔想睇魔術？」
「吓？」
未等她反應過來，我再次敲門。
「你又想比人打？走啦！」她著急地拉我走。
「冷靜啲。」我反過來捉著她，令她留在原地。
她正想回話時，門再次打開。
門裡伸出一雙滿佈皺紋的手，將我拉進房子裡。
「乖孫，黎咗？哈哈哈好呀，入黎啦！」
「唉呀，等陣先啦！」我叫停她，她這才發現站在門外的依雪，隨即露出奸詐的笑容。
「哎唷~女朋友仔？哈哈哈！啱啱睇唔到你，Sor ly Sor ly。」她開張滿是黃牙的嘴巴說。
「唔係女朋友呀，朋友黎咋。」我笑說。
「呵呵呵......是但啦。入黎先講啦，出面熱辣辣。」
依雪聽後呆呆地步入房子。
「係咪好神奇呢？」我悄悄地問依雪。
「搞咩呀......」她還是不敢相信。
「Magic~~~」
她沒再理會我。
「阿婆，食咗飯未呀？」我問。
「未喎，阿泉同博思話你會上黎嘛，我咁等埋你囉。」
「醒目，我幾驚你食咗嘢呀。食飯食飯！」我打開一個個飯盒。
「女朋友仔都食啲啦，瘦猛猛咁，食多啲嘢！」阿婆夾了一大塊肉片給依雪。
「哦...哦！唔該。」依雪還是不敢正眼看她。
「都話唔係女朋友咯，搞到佢怕醜喇。」我將青菜放到她碗中，想堵住她的口。
「呵呵......」她冷笑一聲，繼續吃飯。
我偷偷跟依雪說：「無事嫁喇，佢份人好隨和。」
她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經歷過剛才的事，我也知道很難令人相信她很隨和。
正如經歷過那樣的事，我也不會相信自己是個好人。
「係呢？」依雪看著貼在牆上的一張相片道：「係咪你地黎嫁？咁似樣嘅？」
照片裡，婆婆臉上的皺紋沒現在多，伴隨笑容而張開的嘴巴裡，牙齒潔白整齊。
手裡抱著一個約五、六歲的小男孩，看上去跟我有幾分相似。二人互相擁抱，從內到外都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喜樂。
眼前的女人，抱著一個冰冷的小身軀，跪在地上痛哭。
雨水不斷刺在他們身上，帶走女人眼淚的痕跡，更將男孩的最後一點生命的氣息沖走，化為空中的青煙，繼續受盡風吹雨打。
他們用猙獰的笑容對著我，令我心裡發寒。
將他生命割走的......
是我。
「係呀，好多年前影嫁喇。嗰陣我不知幾靓，後生十年真係唔同啲。」婆婆說。嘴角保持揚起，就像在回味那時的時光。
「依家都好靓吖。」依雪笑著道，逗得婆婆大笑起來。
「呵呵呵.....真係識講嘢，阿孫，呢個女仔娶得過呀！」
「朋友黎咋。」我不厭其煩地說。
「原來你細個咁可愛，好過依家咁多。」依雪對我說。
我全身一震，不懂怎回應。
「係呀，佢細個真係好鬼好玩嫁！成日跑黎跑去，話要做消防員喎。又唔知自己孱，真係睇醫生都睇窮我呀。」她喋喋不休。
「吓？你又話細個已經想做......」依雪對我說。
我沒回應。
婆婆拍拍我的肩：「好在，最後都生到牛高馬大，健健康康。間中都會同幾個朋友上黎同我食下飯，我都滿足嫁喇......」
「咁就滿足？次次都係食飯盒咋喎。」我笑說。
牆上的人再次向我微笑，就像在責怪我偷走了他的生命。
「你肯同我食，我已經好開心啦，唔通要你請我食鮑蔘翅肚咩！我成世都無食過嗰啲嘢，食咗會肚痾嫁！」她乾笑幾聲。
「唔得喎......成日都係食外賣，無益嫁。」依雪道。
她吸了口氣，道：「下次我煮啦！」
「原來你識煮飯嘅，上次仲係度扮嘢。」我笑說。
「唔通好似你咁咩，煮個麵都搞到踢曬腳。」她說。
婆婆聽後眼睛一閃，整個人像是被注入活力一樣：「咁...咁以後多啲上黎喇喎！」
「緊係好啦！」依雪眼睛瞇成一線，握住婆婆的手說。
接下來幾小時都是她們談天的時間，我被隔在一旁，完全不能插嘴。
我在一旁看得出神，原來女生變得熟絡。真的這麼容易。
「好喇，聽日你地仲要翻學，唔好咁夜翻屋企喇，夜晚條街好危險。」等了好久，婆婆終於道出這一句。
我立刻睡意全消，興奮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依雪這時才望一望時鍾。
「咁我地快啲走喇，夜晚真係好多壞人。」她說。
看來上次經歷給她帶來一個很大的教訓。
「咁我得閒再上黎啦。」我說。
「得唔得閒都上黎，陪我吹下水嘛！嘻嘻嘻......」
跟婆婆道別後，我跟她慢慢地走向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