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我的生活就只剩下上學,溫習,與婆婆吃飯和訓練阿心。
 
努力得連在巴士上的一點點時間,也會拿出課本溫習。
別說是偷竊了,連和依雪見面的機會也沒有。
一來是沒時間,二來是傷還未好,行動不方便。
 
付出了這麼多,考出來的成績一定有大進步,只是名次還未公佈,不知有否達到B班的水平。
 
「終於考完喇......」最後一科的監考官一離開,阿泉就軟癱在桌上。
 


而我則是連嘆息的力氣都用盡了,閉上眼伏在桌上,希望閉目真的能養神。
不但每天都溫習,還因為沒偷竊,連錢也用盡了。像個寒窗苦讀的窮書生一樣。
 
「你都冇讀......嘈咩啫。」博士笑說:「阿欣讀到就死都未出聲。」
 
不是不出聲,是出不了聲。
 
「咦?啊......你好你好。」阿泉不知在跟誰打招呼:「喂博士,去食M記吖,我早餐都未食。」
 
「哦......好啊。」博士回答。


 
「喂我都未食呀,請我食雪糕啦,我讀得咁辛苦。」我依然伏在桌上,伸出一隻手胡亂揮舞,想捉住他們。
 
他們沒回話。
 
「請我食啦......我成個月都冇收入。」
 
他們依然沒回話。
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唉......食屎仔。」我不情願地從桌上抬起頭來。
 
眼睛不適應於明亮的環境,眼前的事物像化開的水墨畫一樣,看不清。
阿泉的位置上換了個人,雖然看不清,我也能認出她。
畢業這身影在我夢裡出現過不下百次。
 
「見你咁赲,仲諗仲請你食雪糕添,不過你居然鬧我......都係算啦。」
 
依雪別過頭,裝作生氣。
 
一見到她,總覺得全身的疲憊都蒸發掉。
 
我從椅上彈起來,說:「嘿,我鬧自己啫,難得有人請我食嘢。行啦,Gogogo!」
 
 


 
在麥當勞,我只安份地點了杯雪糕,而她則對著份早晨全餐狼吞虎嚥。
 
「咔嚓。」她咬下一塊薯餅。
 
其實我也同樣沒吃早餐,只是現在沒精神偷,又不好意思向她借錢,只好看著金黃酥脆的薯餅在她口中融化。
 
「咕嚕」我不禁吞吞口水。
 
她聽到我的聲音,馬上露出奸詐的笑容,抬頭看著我。
 
「好肚餓咩?你話淨係食雪糕㗎咋,我唔會請你食㗎。」
 
「你買比我啦......我依家真係冇錢呀。」我拉著她的手左搖右擺,像個想要糖果的小孩一樣。
 


她圓碌碌的雙眼瞄一瞄坐在我們附近的一個中學生,降低聲量道:「你唔係識偷嘢㗎咩?偷咗佢嗰份囉,我想睇魔術呀。」
 
每次偷東西,都必須預先想好幾條離開路線,仔細留意附近所有人的行為、表情,預測所有人都不會望向我的一瞬間,再承受不能出錯的壓力,踏出第一步。
要考慮的事太多,現在我恐怕再思考一秒,腦就會過熱著火了。
如果我能偷,我就不會只在吃雪糕了。
 
說起雪糕,總覺得剛吞下去的雪糕正黏著我空無一物的胃壁,不舒服的感覺傳到我全身。
 
「係偷都偷咗你嗰塊先啦。」我隨口答。
 
說完我就懶懶地攤在桌上,不想再使出一分力氣。
 
忽然薯餅的香氣貼在我的臉上,近得令我能感覺到熱力。
 
抬頭看,依雪正拿著薯餅,放在我面前。


薯餅上的咬痕是那麼特出。
 
我盯著她,久久不能反應。
直至她臉變紅。
 
「食啦,考試辛苦喇。」她用手撥頭髮。
 
我猶豫了數秒,還是咬了下去。
 
最後整個早餐,都是以這種形式吃完的。
 
「我食唔曬嘛,你幫我食啲啦。」
 
她是這樣說的。
 


這一餐帶給我無限飽足感。
各方面的飽足。
 
「後日星期日喎,有咩做呀?」吃飽後,她拍拍肚子問。
 
「做咩呀?約我要排隊㗎喎,不過見係你就比你打尖啦。」我開玩笑道。
 
「係呀,咁你得唔得閒吖?」
 
居然真的想約我,我突然不知所措。
 
「得......呀,不過咩事?」
 
「um......你背脊好翻未?」她問。
 
「算係好翻曬啦,行得走得。」雖然有疤痕,但平常的活動總算回復正常了。
 
「咁......聽日陪我一日......得唔得?」她將視線移開。
 
我聽後一愣。
 
這......這算是約我嗎?
 
「好...好啊!」我努力控制住臉上的肌肉,抓緊褲子的布。
 
然後......
就沒然後了。
 
她再沒說話,氣氛尷尬得很。
 
「啊......」作為男生的我首先打破沉默:「咁後日你想去邊?」
 
她頭垂得低低的。
 
我怎麼還在講後天的事?
唉。
 
又靜了幾秒。
 
「不如......去行山?」她抬起頭問。
 
「行山?咁特別?」
 
「為你好咋,見你整親咁耐,一啲運動都冇,咪陪你行吓山運動吓囉。
 
「唔係你約我㗎咩?係我陪你,唔係你陪我。」我說。
 
她瞪了我一眼,道:「咁難為你,咁你唔好黎......」
 
我連忙打斷她:「你點知我鍾意行山㗎?辛苦曬你喇......大熱天時陪我行山,好多謝你呀!」
 
她愣了愣,笑說:「咁就差唔多。」
 
氣氛回復正常,我與她再聊了一會就回家,這幾星期累死我了,反正明天是假期,不好好睡一覺實在對不起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和她,到底算什麼?
今天的舉動,亳無疑問已超越了朋友,她主動做出這種行為,難道她也想跟我關係更進一步?
正常來說,我應該跟她表白吧?
但她「男朋友」的事依然未解決,我跟她交往一定會使她的家庭支離破碎。
 
「啊......」我嘆氣,倒在床上。
 
我閉上眼,放棄思考,頭蓋都快爆開了,顯然現在不是思考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