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之後，我遇見死神小姐】救贖七個自殺者的故事: Case 3 破碎家庭的父親—(17)
雖然未能百分之百肯定呢筆錢係達叔筆錢，但成件事未必太過巧合。
達叔唔見咗筆錢，個袋同達叔描述嘅袋十分相似，錢嘅數目相差好少。最重要係喺我需要嘅時候被我搵到……
彷彿就好似有隻無形之手，將我引導嚟呢度……而我會嚟到呢度嘅原因，係為咗追小妹妹……小妹妹就係嗰隻無形之手，一切都好似劇本咁整定。
我拎住個袋，行出大廳。
「哥哥，做咩事呀？」小妹妹歪頭問。
「點解妳會走過嚟呢度？」
「我都唔知，只係有股熟悉嘅感覺，就一直沿住感覺走過嚟。」
「妳唔知呢度係咩地方？」
「嗯嗯，呢間屋嘅主人我都唔知邊個。」
答案大概都係如料中事，小妹妹咩都唔知。要講熟悉嘅感覺，不但小妹妹，連我都感到有啲熟悉嘅感覺。
「做咩事呀？」
「無事，我哋行啦。」
既然搵到筆錢，其他嘢就無所謂。
我小心翼翼閂好大門，記低單位號碼後，就返去達叔嘅住所。
天色已黑，呢度離達叔屋企都有十零個街口，原來啱啱我跑咗段咁長嘅路。我憑著記憶，勉勉強強一路行一路認路，途中重有個百厭鬼跟喺我隔籬，佢時不時就被其他嘢分散咗注意力。用咗成個鐘，兜兜轉轉終於返到達叔住所。
我一入門，只見達叔企喺窗旁，仰視著窗外漆黑嘅天空。
「我返嚟啦。」
達叔轉過頭嚟，道：「你返嚟啦……咦？呢個係？」
達叔置疑地望住小妹妹，小妹妹見到達叔，表現卻十分驚青，馬上匿埋我身後，緊緊捉住我嘅衣角。
達叔同小妹妹都望到同為鬼魂嘅大家。
「喺街到執返嚟……呢樣唔重要。」我遞起黑色袋，「達叔，你睇下呢個係咪你嘅袋？」
達叔疑惑地行過嚟，眼神先由疑惑，轉變為認真，再變得驚訝。最後達叔驚訝得連聲音都發唔出，合不攏嘴指住個袋。
「……係……係……呢個係我個袋，我筆錢！」
達叔激動得差啲想攬埋筆錢，不過雙手穿透咗個袋。
「你……你喺邊度搵到個袋㗎？」達叔睜大眼睛道。
「喺一間屋到搵到。」我思前想後，都係廢時將成件事講出來，「喺邊度搵到唔重要，最緊要係搵到。」
「多謝你……多謝你！」達叔激動到跪喺地上。
「你起返身先！」
我放低個袋，馬上扶達叔起身，達叔起身後仍緊緊捉住我雙手，不斷喃喃道「多謝」。
我等待達叔嘅情緒平復落嚟先，期間我轉身望一望小妹妹，只見佢瑟縮地扯住我衣角，偶爾目光會偷望我身前嘅達叔。
「你做咩咁驚咁？」我摸摸小妹妹嘅頭輕聲道。
小妹妹無出聲，只係搖一搖頭，仍然害怕地匿喺我身後。
「真係多謝你，我咁多年嘅心血總算無白費……」達叔不斷向我點頭。
過咗一陣，我見達叔表情開始平復後，就馬上直入重點：「你要我做嘅嘢我幫你做咗，依家你就要做我要你做嘅事情。」
達叔好快就明解我嘅意思。
「嗯，既然筆錢都搵返，就再無藉口俾我自己拖落去……同埋今日我反覆思量，已經下定決心，決定向阿盈道歉。」
「好，你知道佢嘅聯絡方法嗎？」
「嗯，我有暗中調查過，知道佢嘅電話同地址。」
「咁事不宜遲，我哋就聽日過去。」
「但係，但係我要點樣同阿盈道歉……」達叔遲疑地問。
「唔使驚，我哋依家先做好準備功夫。」
我同達叔呢晚開始做準備功夫，至於小妹妹好似好驚達叔咁，所以我就叫佢先返房自己一個玩，我同達叔留喺廳到。
大概做到凌晨一點，一切已經準備好。我梳洗後回到房，見小妹妹好安祥咁喺床上瞓覺。見到呢個情形，我係會諗佢到底真係瞓喺床上，定係打橫飄咗喺度……呢個問題有啲搞笑。
雖然小妹妹只係鬼魂，我還是將被冚落小妹妹到，然後坐喺佢身旁。
其實望真啲，佢真係一個幾可愛嘅女仔，而且重有種好令人憐愛嘅感覺，令到我不自覺想照顧佢。
佢生前究竟係個點嘅女仔……點解佢會死……？好想知道更多有關呢個女仔嘅事。
我望著望著，眼皮慢慢就垂落嚟，然後沉入夢鄉。
我身處於一間極度狹窄，燈光昏暗，且凌亂不堪嘅房間。
「哥哥，你無事嗎？」我身邊有個小女孩，佢衣衫襤褸，臉色有點蒼白，有點瘦削。
「無事！我會好好保護妳！」我用力抱緊小女孩，我感受到小女孩冰冷嘅肌膚，重有佢身軀不時嘅顫抖。
「哥哥，我好驚……你唔會離開我㗎可？」
「我一定會永遠喺妳身邊陪住妳，我發誓！」
「嗯……我同哥哥永遠要一齊……」
我感覺到自己嘅心亦十分害怕，但一股無比嘅勇氣令我冷靜落嚟，
係源於為對重要嘅人而生嘅勇氣。
我同小女孩相偎擁抱，我輕輕撫摸小女孩嘅頭，昂視窗外漆黑嘅天空，以及不全嘅缺月。
縱使面對惡劣逆境，我感到一股溫暖之意從心中而生……
天光，我緩緩打開眼簾。
我望著天花，感受早晨嘅氣息。正當我打算起身，卻發現小妹妹捲縮嘅身體就喺我懷裡，小妹妹仍然安靜地瞓緊。
佢可愛嘅睡相叫人唔敢去打攪到佢……我輕輕將攬住佢嘅手縮返過嚟，拎高張被慢慢碌出被竇。
「唔……」小妹妹捽一捽對眼，睡眼惺忪盯住我，「哥哥你醒啦？」
「嗯，係呀。」
最後都係唔小心嘈醒咗佢。
我行出廳，見達叔坐喺大廳嘅梳化，有點坐立不安嘅感覺。
「早晨，達叔。」我將心不在焉嘅達叔叫返嚟。
「啊……早晨。」
「唔使緊張，放鬆啲，要畀多啲信心自己。」
「嗯……」達叔苦笑一下。
從佢嘅坐姿同表情睇得出，達叔十分之緊張，呢個既係佢最後嘅心願，亦係佢十幾年一直唔敢面對嘅事情。正因為恐懼，所以達叔先無勇氣面對。
但係恐懼並唔係真實存在，而係源於人嘅幻想，只不過係因為對於未知嘅事情，人類先入為主地構造咗個失敗嘅結果，從而產生對嗰件事嘅恐懼，甚至慢慢將恐懼放大，放大到無法再去面對事實。
就好似體操選手咁，面對高難度動作時，如果佢哋認為自己做唔到，或者驚會受傷，從而產生對嗰個動作嘅恐懼，然後喺幻想過程不斷放大恐懼，最終令自己無法再面對。
但係事實上，或者嗰個動作其實好易做，只係恐懼令到我哋認為自己做唔到。只要我哋剋服到自己心中嘅恐懼，就會發現事實真相係不值一提。
當然現實世界充滿未知數，我哋並唔知每件事背後嘅真相係點，有成功必有失敗，但如果連踏出第一步嘅勇氣都無，就一定係失敗。就算失敗都好亦係嘗試過，至少唔會後悔自己無做過。
況且，我相信達叔嘅真心，一定會得到佢老婆嘅原諒。
小妹妹從房間飄出嚟，問：「哥哥，你哋做咩呀？」
「哥哥要做啲好認真嘅事，妳乖乖地靜低先。」
「知道。」小妹妹如小鳥啄米般點頭道。
準備好所有事情後，我拎出電話，準備打畀達叔嘅老婆。達叔忐忑不安企喺我身旁，靜待我嘅行動，而小妹妹乖乖企喺我身後。
我輸入達叔老婆嘅電話後，按下通話掣。
嘟嘟——嘟嘟——
撥號嘅等待聲喺屋內蕩徊。
嘟嘟——嘟嘟——
大家都懷住各自嘅心情等待電話接通。
嘟嘟——嘟嘟——喀嚓——
『……喂？』
電話接通，一把女性聲音從電話傳出。
「喂，你好。唔該我想搵阿盈。」
『你係……？』
「我係……」我一時間諗唔到自己應該介紹咩身份好，不過好快就反應到，作咗個大話，「我係達叔嘅社工，係想搵妳傾啲嘅事情。」
『達叔……社工？』對方猶豫咗下，『哦……』
「佢呢十幾年嚟已經改過自新，努力工作，無再賭錢，不過佢一直都差妳啲嘢，想同妳講。唔知妳得唔得閒，我想上嚟見一見妳，同埋有啲嘢想畀妳。』
『啊……』對方聽完猶豫咗一陣，『其實……唔好意思，其實我唔係阿盈……我可以帶你去見佢，不過……真係要非見面唔得？』
對方唔係阿盈實屬意料之外，不過既然搵到機會，就打蛇隨棍上。
「係，無論如何都想見一面，呢個係達叔嘅心願，希望妳可以幫我轉達。」
『唔……我明白啦，如果你真係想見佢嘅話，就上嚟我屋企喇。我講我屋企地址畀你，我屋企地址係……』
達叔其實一早查過佢嘅地址，不過我廢時講出嚟，扮唔知。
『我依家暫時得閒，如果你得嘅話可以依家直接上嚟。』
「唔該哂妳，咁我一陣上嚟搵妳。」
『嗯，你上到嚟就打畀我啦。』
「好，拜拜。」
『拜拜。』
已經踏出咗第一步，接落嚟嘅就係見面。
我執好所需嘅嘢，拎埋黑色袋，然後同達叔講：「我哋出發啦，準備好，然後去見你想見嘅人，我會將你想表達嘅嘢同佢哋講，你就安心喺我隔籬睇住啦。」
達叔合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後，就睜大眼睛用力點頭，露出堅定嘅眼神。
「好！我哋行啦！」
我感覺到我嘅衣角有種被扯嘅感覺。
「哥哥，你哋去邊呀？」小妹妹眼睛圓碌碌望住我。
「哥哥同叔叔要去做啲好重要嘅嘢呀。」
「我可唔可以跟埋去㗎？」小妹妹露出懇切嘅眼神。
原本我打算叫佢留低屋企，但一想到佢害怕一個人嘅表情，生怕佢以為我又扔低佢，又唔忍心留低佢一個人。
算啦，都係帶埋佢去。
「可以，不過妳要應承我，妳要乖乖地跟喺我隔籬，唔好亂咁嘈。」
「知道。」小妹妹乖乖點頭。
我哋出發，前往達叔老婆嘅住址。行嘅途中，小妹妹緊靠我身旁，當我係三文治嘅餡料去阻隔我同達叔呢兩塊麵包。究竟，點解小妹妹會咁驚達叔？
算啦！都係先搞掂眼前嘅事再去諗。
我哋搭車過去，沿途達叔保持震定，無再神不守舍嘅樣子，大概佢已經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踏出呢步。
勇氣得來不易，面對自己過往錯失更加困難，而達叔終於做到。
好快我哋就到達達叔老婆嘅屋企，我再撥個電話。
『喂？』
「我到咗啦。」
『好，等我一陣。』
電話掛斷，過咗十零秒後，大門打開。
打開門嘅係一個留著長髮，著粉紅白間條連身衣，年青得嚟又帶點成熟韻味嘅女士。
「阿盈！啊……」達叔一見打開門，就衝口而出。
但似乎眼前人並唔係阿盈。
「你好！」我同年青女打招呼。
佢打開大閘，微笑向我道：「你好，你入嚟先。」
我步入大屋，大屋嘅擺設好簡潔，一張梳化，一部電視同一個木櫃，同埋飯檯，而畀我第一眼印象嘅係，好似達叔嘅家。
「唔好意思，屋企比較簡陋。」年青女靦腆地笑。
「唔緊要，其實幾靚，幾簡潔。」
除咗傢俬比較新淨同靚之外，成個家居擺設就同達叔屋企一樣，就好似倒模一樣。
「坐低先，我斟杯茶畀你先。」年青女招呼道。
「好，唔該。」
年青女入咗廚房，我坐低梳化上，小妹妹乖乖呆靠我隔籬，而達叔則若有所思咁望住間大屋。
「飲茶先。」年青女遞咗杯茶畀我，然後坐喺我隔籬。
「唔該妳。」我接過杯茶。
「你個樣咁後生，竟然係社工嚟。」年青女微笑道。
「係……我無幾耐前先開始做社工咋。」我講大話模式再開動。
「睇你個樣重後生過我，我都係一年前大學畢業咋。」年青女講完後，就前思後想一會，「你最近先follow呢單case？」
「喔……」我一時語塞，「係呀，不過係之前有個同事follow咗好耐，咁嗰位同事離職，之後先到我接手。」
差啲兜唔返。
「原來係咁……係呢……今日你上嚟係諗住講啲咩㗎？」
達叔聽到馬上回過神來。
「今日嚟係想代達叔傳達啲信息。其實達叔一直都想向佢老婆道歉，佢以前的確係一個十分爛賭嘅人，但佢呢十幾年嚟已經戒咗賭，改過自新，佢一直都想向佢老婆道歉，講返聲對唔住。所以我希望可以見阿盈一面，將呢個信息轉達畀佢，同埋代達叔畀啲嘢佢。」
年青女面露苦笑，然後嘆一口氣。
「我明白，既然係咁，我帶你去見佢。」
「唔該妳。」
「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先得。」
「咩意思？」我疑問。
「其實……啱啱你入嚟嗰陣已經見過佢。」
我見過阿盈……？我疑惑地掃視周圍，大廳只得我同呢個年青女兩個人喺度，再加埋達叔同小妹妹兩隻鬼，再無其他人。
「呢邊請。」
年青女企起身走向木櫃面前，我跟隨其後。只見年青女視線望向木櫃頂，我隨年青女視線望向木櫃頂，
然後我明白年青女話中含義。
木櫃頂上，擺放住一個棕色嘅相架，相架鑲咗張黑白相，相中係一個中年婦人嘅樣。
「因為長年累月過度疲勞，以致惡命纏身，家母喺兩個月前已經過咗身。」
我只能呆住望住相架中婦人嘅模樣。
阿盈已經逝世，再唔可以向佢講任何嘅嘢，傳遞任何信息。
但係，有個人嘅表情比我更加，更加呆滯。
達叔面如死灰，眼神空洞望住相架，雙手無力垂下，事實嘅衝擊令佢連作出反應都做唔到。
下一秒，佢終於崩潰跪喺地上，失聲痛哭。
「阿盈……點解……如果我一早嚟搵妳，結果就唔會咁……」
我諗起死神小姐講過嘅說話。
——並唔係嗰個自殺者都好似Cathy，其他自殺者有更加難達成，甚至幾乎無可能達成嘅心願，抱持依家嘅心態一定幫唔到佢哋。
——而且好似你咁亂咁畀假希望人，只會引致更大嘅絕望。
此刻，我終於明白死神小姐嘅意思。
困難嘅地方並唔係去諗點樣去幫人完成心願，而係有啲心願根本無可能達成。
達叔嘅老婆已經逝去，達叔對佢嘅久久歉意以及思念之情，再無法傳到佢老婆耳中。
佢老婆臨死前都無法聽到達叔嘅道歉，而達叔亦無法了結自己心願，補償佢多年嘅過失，以及祈求老婆嘅原諒。
一旦人逝去，生者無法再向逝者表達自己嘅心意。
長久以來嘅心願徹底粉碎，接下來面對嘅更大嘅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