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之後，我遇見死神小姐】救贖七個自殺者的故事: Case 4 守候了五年的忠犬—(24)
我哋離開學校，步行於街上。
我哋大家彼此都默不作聲，因為我哋都知道，唯一嘅線索已經斷咗，再無辦法幫狗狗完成到佢嘅心願……
但令我心更加酸嘅，並唔係因為咁而無法完成我嘅任務，而係我真真正正無法救助到我想救助嘅人。
呢種有心無力嘅感覺，令我感到十分疲倦。
「哥哥……」小妹妹輕輕叫喚，但我無理會佢。
死神小姐講得啱，我實在太天真。我以為只要有希望，就可以幫助到佢哋，但原來唔係。
逝者抱住唔同嘅心情死去，佢哋會對世上存有眷戀，形成最後嘅心願，所以先會對世界依依不捨，盼望能得到救贖，完滿最後嘅心願。
但佢哋有心願，並唔代表現實一定能夠實現，佢哋抱有希望，並唔代表接落嚟唔會有失望。
人生便是如此，總唔會照我哋嘅意思前進，總會有好多阻礙。
面對阻礙，我哋又可以如何？
達叔嘅先例，唔會每一次都發生。唔會再有個人無啦啦彈出嚟，同我哋講嗰個少年一直都好掛住隻狗，只係因為某啲原因而無辦法再嚟探佢。
這就是命運。
面對命運一剎那嘅感覺，很疲倦，就好似我以前都經歷過呢種感覺一樣……
我無辦法救贖到狗狗，喺呢刻我都唔知應該點做……
「哥哥……」
「哥哥……」
「哥哥！」小妹妹突然大叫，叫到我耳膜都就穿。
「做咩呀……」我頹廢地回答佢。
「哥哥諗住之後點做呀？」
「點做？」我望住狗狗落魄嘅身影，「重可以點做呀……唯一嘅線索都斷埋，我都唔知點幫狗狗搵到嗰個人。」
「雖然我哋無辦法再帶狗狗見到佢一直想見嘅人，但就算係咁……就算係咁，我都想為狗狗帶嚟歡樂，想佢開開心心。」
「歡樂？重可以點歡樂？」
「安慰佢，陪喺佢身邊，過開心嘅日子。」
「呢啲嘅歡樂只不過係一時嘅虛假，狗狗最想要嘅，係見到嗰個人一面……」
「我哋的確幫唔到佢了結心願，但唔通為佢帶嚟歡樂，將佢由失望中拉返上嚟，唔係都係救贖嘅一種咩？」
「但係，」我望向狗狗，「重記得達叔知道佢老婆已經過身時嘅情況？雖然狗狗依家睇落暫時無事，但佢都會好似達叔一樣，慢慢變得透明，而最終可能會消失……」
「唔通因為咁我哋就咩都唔做，任由狗狗消失咩？狗狗呢刻面對嘅係無盡嘅失望，所以如果我哋為狗狗著想，就應該為佢帶嚟歡樂……」
「就算係咁，我哋的確搵唔到佢一直等待嘅嗰個人，無辦法幫佢完成心願，點救贖到佢呀？」
「無嗰個人，就用我哋自己嘅雙手去做呀！無論結果係點……幫唔幫到佢完成心願都好，都要做……」
「就算消失……就算消失都好，笑住消失總好過喊住消失呀！」
眼淚慢慢從小妹妹嘅眼中流下。
佢講咗返連我都無諗過嘅說話，從未想過嘅方法。
佢嘅說話，就好似把刀咁，刺進咗我心扉。
我從未想過，眼前呢個小妹妹，會係我當初遇上嘅天真小妹妹……
眼前嘅小妹妹，有一顆單純為人著想嘅心，佢無複雜嘅諗法，但求希望能令狗狗感到快樂嘅喜悅。
小妹妹講得好啱，既然我係真心想幫狗狗嘅，就算完成唔到任意又如何，點解一定要照死神小姐嘅意思去做？就算幫唔到完成心願，我哋仍然可以按照自己嘅意思，憑我哋嘅感覺，去「救贖」佢。
救贖，理應如此。
並唔係因為會得到結果，所以做；而係做咗，先會得到結果。
即使我無法為狗狗完成心願，但我仍然有我能夠做到嘅事情！
無論到最後點都好，至少叫做問心無愧。
我輕輕抹去小妹妹臉上嘅眼淚。
「多謝妳。」
「唔……」小妹妹眼都紅哂。
狗狗亦停低原地，轉頭望住我哋，唔知佢聽唔聽得明我哋嘅對話。
「狗狗。」
狗狗望住我，並無回應。
我踎低，撫摸住狗狗講：「對唔住，幫唔到你搵你一直想見嘅人，但係你唔會感到寂寞，因為今次我哋會一直陪住你到最後，直到你消失為止。」
「係呀！狗狗，我哋就一齊生活喇！以後我哋都會喺你身邊㗎！」小妹妹都加把嘴講。
「雖然今次搵唔到，但我會繼續搵落去，但喺搵到之前，我哋會一直陪伴你，照顧你，所以唔好灰心喇！」
「妹妹都會陪住妳！」小妹妹喺我哋頭頂飛嚟飛去。
「我哋一陣去邊度玩好呢？」
「我想去公園玩多次捉伊人！今次我一定唔會俾你哋搵到！」
「咁我哋行喇！」我輕撫狗狗嘅背，「行喇我哋！」
狗狗眼碌碌望實我，過幾秒後吠咗一聲。
「汪！」
我哋一家三口，沿住曾經行過嘅路，去返最初搵線索嘅公園。
但今次唔同，我哋並唔係為咗某個目的而行上呢條路，而係享受住呢一刻嘅喜悅，看著沿途風景與人事，細味呢種溫馨嘅感覺。
五年，狗狗守侯著一個人，等待著過往快樂嘅時光。
佢並無等待到嗰個人嘅出現，但我希望我同小妹妹可以給予佢多一次快樂嘅時光。
並唔係為咗取代嗰個不負責任嘅人，亦唔係見狗狗可憐而安慰佢，而係同狗狗建立一段新嘅關係，建立最後嘅回憶。
呢條路上，小妹妹同狗狗依然白厭，繼續玩佢哋穿透遊戲，除咗穿過人之外，甚至出現埋穿落地底同牆身中嘅新玩法，功力已經爐火純青。當以為佢哋玩到攰唔玩嘅時侯，佢哋注意力又唔知被啲咩引開咗，飛咗唔知去邊度睇嘢，為咗將佢哋拉返嚟，唔知行咗幾多冤枉路。
但係，感覺還不錯。
自從我復活以嚟，第一次真正咁拋下煩惱，享受現在。
行到公園，我哋又開始激烈嘅捉伊人遊戲，狗狗依然壓倒性咁捉到我哋，我懷疑係狗狗嘅聽覺同嗅覺太靈敏，可以聽到同聞到我哋嘅位置。但當我做鬼嘅時侯，無論點搵都搵唔到小妹妹同狗狗出嚟，輸得一塌糊塗。
最後先發現佢哋出術，穿咗落地底！
一道金黃嘅陽光照射落嚟，原來已經係黃昏，今日並無magic hour，反而係一個金黃嘅太陽掛喺天上。
「哇！好靚呀！」小妹妹目不轉睛望住天空。
「嗯，又真係幾靚嘅。」
呢個畫面，有啲似曾相識。
「如果每日都係咁就好。」小妹妹將狗狗抱起，企喺我隔離，「感覺好開心，太陽好溫暖。」
「咁嘅話都唔錯。」雖然我唔知重有幾多日子剩，「狗狗，開心嗎？」
「汪！」狗狗興奮地吠咗聲，唔知佢依家嘅心情係點，但大概都係開心掛！
「哥哥。」小妹妹叫道。
「嗯？」
「我哋幾時會去搵下一個人呀？」小妹妹嘅意思，應該係下個救贖者。
「應該唔會搵落去啦。」
「啊？點解嘅？」小妹妹驚訝地問。
「因為我幫唔到狗狗完成心願嘅話，死神小姐就唔會同我講下個救贖者嘅地點。」
「啊……我重以為可以直接搵下個救贖者添……咁嘅話，狗狗唔消失，就唔可以去搵下個救贖者喇……」
「係，無錯。」
小妹妹低下頭，有點喪氣地講：「我以為幫唔到狗狗，但可以去幫其他人添……」
「我嘅任務係要救贖七個人，唔計狗狗嘅話都重有三個人等緊我，但我唔會因為咁而放棄狗狗。幸福，係唔可以量化，就算可以救贖多三個人，放棄狗狗而換取三個人嘅幸福本身呢件事就唔係一件公平嘅事。」
「哥哥……」
我記得死神小姐講過，我唔應該亂咁帶畀人希望同承諾，而且我事日無多，再唔快啲嘅話會有不可挽留嘅事情出現。
但係……既然眼前有想守護嘅事物，唔係應該就守護落去咩？
「任務呢啲嘢就由得佢，既然我知道眼前有啲咩要守護，咁守護住呢啲事物就夠。就算有三個人等緊我都好，我仍然會陪住狗狗，唔會俾佢消失，直到真正還佢心願為止。妹妹，呢樣嘢唔係妳教我嘅咩？」
小妹妹思索一會，然後展現笑容。
「嗯！我哋要一直陪住狗狗，直到還佢心願為止！」
咁樣就好了。
捉住眼前幸福嘅一刻，不受束縛，憑心而去。
人們為了幸福，都兜了很長嘅路，但其實幸福一直在眼前，只係無去嘗試察覺到佢嘅存在。
小妹妹向住懷中嘅狗狗講：「狗狗，聽日想去啲咩地方呀？我哋會陪你一齊去。」
「我哋聽日再去多次公園！」
「唔？」小妹妹歪頭，「做咩又去多次公園？」
「我要再挑戰捉伊人，我唔信贏唔到你哋班外掛佬！」
「哈！哥哥你再努力都係贏唔到㗎！」
「哼！睇下點！」我腦海忽現浮現一件事情，「狗狗，遲啲我再介紹多一個新成員畀你識呀！」
「吓？邊度重有新成員呀？」小妹妹聽完感到驚訝。
「當然有，佢一直就喺房到，係妳一直都無留意啫！」係我同Cathy喺冒險樂園夾返嚟嘅狗狗公仔，我一直將狗狗公仔好好咁收藏。
「哥哥又唔同人講，人哋點知啫！」
「下次介紹埋畀妳識！唔好嬲喇！」
「係一隻咩嘅公仔嚟㗎？」
「同狗狗差唔多樣嘅公仔。」
「啊！狗狗會唔會見到多一隻狗狗，妒忌佢，走去咬爛佢㗎！」小妹妹好擔憂咁望住狗狗。
「唔會嘅……」如果Cathy交代畀我嘅公仔被狗狗咬爛，我都愧對Cathy。
不過……
「我哋以後就係一家人。」
「嗯！咁我哋以後就一家人，我哋要一齊周圍玩！」小妹妹講。
「嗯，以後無論咩地方，我哋都會陪住你，你再唔使自己一個喺同一地點寂寞地守候住。」
「要每日都嚟呢度望住個鹹蛋黃日落！」
「唔同嘅係，你再唔係一個——」
「『今次，有我哋。』」
狗狗聽完，過幾秒後，露出一個融化人心嘅燦爛笑容，然後回答一聲：
「汪！」
「咦……？」小妹妹望住自己嘅手，手臂俾眼淚沾濕咗。
但小妹妹並無喊，呢啲眼淚……
係狗狗嘅眼淚。
奇蹟嘅事情喺眼前發生。
眼淚閃耀著金色嘅光芒，並唔係夕陽反射而成嘅光，而係眼淚自己化作光點。
狗狗身體出現變化，但唔係慢慢變得透明，而係發出金色嘅光芒。
我認得呢個情況，係當救贖者心願已滿嘅時侯，先會出現嘅情況。
「狗狗……點解你？」
點解會發生呢個情況，明明狗狗都未見到佢最想見嘅人……
抑或係……
「狗狗，你唔通……點解要咁做？」
「哥哥，發生咩事呀？狗狗點解會變成光點㗎？」小妹妹叫道。
「你唔係等咗嗰個人五年嘅咩？見到嗰個人唔係你一直以嚟嘅心願咩？點解到依刻，你放棄咗自己嘅心願呀？」
「哥哥？狗狗佢……」
「你點可以為咗我哋，而放棄自己一直以嚟嘅心願！」
「唔通……狗狗知道若果佢心願未滿，哥哥你就唔可以繼續去救贖其他人，所以佢寧願放棄自己嘅願望，都唔想阻住哥哥嘅任務……！」
狗狗開始化作光點，從小妹妹嘅手上浮起。
「唔係咁……」我否定小妹妹嘅說話，「願望係無可能隨便話放棄就放棄，而會出現咁嘅情況，係因為狗狗認為有更加重要嘅事情，取替咗佢嘅願望，而嗰樣更加重要嘅事情，就係我哋……」
「但係，但係唔應該係咁！你重未見到你嘅主人，唔應該就咁放棄！咁樣嘅話，我根本無救贖到你……！」
「汪！」
「狗狗！唔好走呀！我同哥哥講過，會一直陪住你㗎！返嚟呀！」
「呢個心願，係你每日去同一地點，守候咗五年嘅願望！我哋只係你人生道路末段相識短暫嘅人，你點可以為咗我，將呢個願望放棄，將呢個願望畀咗我……你唔可以咁自私㗎！」
「我唔會俾你走！」小妹妹飛上空中，嘗試捉住化作光點嘅狗狗，但一捉嗰下，光點就四散開去。
「狗狗……！」我耷低頭，痛恨自己嘅無能為力。
『並唔係咁樣。』
呢把聲音……不，呢把唔係聲音，而係一把直接傳到心中嘅心聲。
『好多謝你哋，為咗我做咗咁多嘢，我好滿足。』
「並唔係咁樣……！我重未幫你搵返你等待嘅嗰個人呀！」我眼淚不禁缺堤而下。
『搵唔搵到已經唔重要，因為我眼前有更加重要嘅人，想守護。』
「唔係呀！呢個唔係你嘅願望！」
『五年時間過得太漫長，令我失去咗好多嘢，但喺最後呢一段路，我感受到人生真正嘅意義……唔在於時間長短，唔在時早晚相遇，而係呢一刻眼前擁有嘅事物。』
「狗狗……」
『呢段短短嘅時間，我好開心。我明白到喺呢一刻，有你哋喺身旁係有幾咁幸福。你哋能夠陪伴我，甚至為我放棄一切，已經足夠了，你已經救贖咗我。』
「並唔係……」
『人存活於世上，唔就係搵緊愛自己的人嗎？』
人……世上……愛自己嘅人……？
『我已經搵到了，所以我已經無憾，多謝你哋，同埋……我一直等待嘅嗰個人……』
狗狗欲言又止，佢無繼續講落去。
我抬起頭望住化成光芒嘅狗狗，佢喺化作光點嘅最後一刻，露出安詳嘅笑容。
『再見了……你哋要繼續開心生活落去……』
狗狗化作光點，消失喺空中。
一滴水點滴喺我臉頰上，喺來自我上方嘅小妹妹。
「狗狗，佢走咗……」
「係……」
「佢係咪帶住開心離開㗎？」
「嗯。」那個笑容，代表狗狗已得到救贖。
「係呀……」小妹妹降落返喺我身邊，「咁樣就好喇……」
我輕輕抹去小妹妹臉上嘅淚水，講：「既然呢個係狗狗期待嘅結局，咁我哋唔可以再繼續喊，而係笑住歡送佢。」
「白痴哥哥明明都有喊。」
「無呀！邊有！」我即刻抹走眼淚，用力索一索鼻涕。
「係啦！白痴哥哥！」小妹妹吊住條鼻涕同我講嘢。
呢次嘅救贖就咁樣落幕。
我始終無法幫狗狗搵返佢守侯嘅人，但狗狗覺得佢得到更加重要嘅事物——
就係我哋。
所以，佢先會滿懷笑容離開世界。
雖然唔知狗狗心裡面嘅願望係咩，但從佢話語當中，大概估到內容。
以往三次嘅救贖，我都站喺旁觀者嘅角度去思考人生道理，但今次狗狗親身教會我一啲事情。
人除咗尋找值得愛嘅人同時，也尋找願意愛自己嘅人。
即使係狗，只要擁有名為「心靈」嘅東西，道理都唔會有任何改變。
狗狗曾經為咗一個唔知愛唔愛自己嘅人，迷失喺霧霾之中，花費五年光陰，最後逝去。
為咗過去嘅執著，為咗想達成嘅目的，我哋漸漸迷失咗一啲嘢，而嗰樣嘢原來一直就喺我哋眼前，並不存在於過去或未來，而係現在。
只係我哋迷失咗，雙眼被蒙蔽咗，先會睇唔到。
倘若能散開呢陣迷霧，方能發現，想守護嘅事物，一直就喺我哋眼前。
一直守侯住過去嘅縹緲，倒不如珍惜眼前所擁有嘅事物。
狗狗以己身教會咗我呢個道理。
心裡面有種難以形容嘅感覺，既感到可惜，但為咗狗狗，我哋一定要繼續開心生活落去——
因為呢個係狗狗嘅願望。
「哥哥……」小妹妹突然叫道。
「做咩呀？」
「可唔可以攬住我一陣……」小妹妹低下頭講。
我並無猶豫，就將小妹妹抱入懷中。
呢個算係給予小妹妹嘅安慰。
雖然狗狗已經成佛，但我眼前仍然有要珍惜嘅事物。
哪怕生命只剩下最後一秒鐘，都要守護眼前擁有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