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年‧香港
 

9月28日。

『禁忌之語』…嗎?

在30年前的明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中央政府猶如被重擊了一般,然後歇斯底里地把香港『改革』到現在這個情況?

 





人民漸漸變得無法戰鬥、無法反抗。

如果要反抗,走到街上去,拿起那塊代表『示威』的牌子,就要做好被子彈穿過的心理準備。

所謂的『唯一反抗方法』,唯有那個沾滿黑暗及鮮血的『比賽』。

 

腦海中,又想起昨晚臨睡前,二姐不厭其煩地唸給我聽的聖經經文。







『神愛世人,甚至將祂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

 

…煩死了。

我才不會相信這種鬼話。




 

我不信有上帝。即使有,祂也一定沒有在眷顧這個世界。

包括這個都市。
 

「喂,天雅,你覺得呢?」旁邊的聲音把我從思緒中喚了回現實。

「我覺得…?」我不解的看著Jason,「抱歉,我走神了。」

「我們在聊昨天的比賽啊,真的很精彩呢。」Anna也從我的另一邊向我解釋著,「今晚就有決賽了,我覺得『謎之女射手—娑娜』能勝利的機率很高啊!—」

「但這一屆中,敵隊也有值得期待的新選手啊。即使這次是第一次參賽,可是在之前的場次,他也表現得十分純熟,我覺得他是今晚決賽的黑馬啊。」Jason提出了另一個名字,「那個叫做什麼『風之鏢手—約翰』的男生。」





 
他們所談的那個所謂『比賽』,是近年興起的地下活動,『獵人棋盤』。
 

這是一個地下遊戲,每三個月進行一次,每次都會有時間開放予各方報名,只要報名者通過審核,交出報名費,便會開始以晉級形式參賽。每場由兩方進行對戰,交出報名費的這兩人,便會自動成為比賽中的黑及白棋持有人。

至於玩法,棋盤上的棋子會以人取代,每邊六隻棋子,然後持棋者會坐在棋盤兩旁的台上,輪流發號施令,以決定由哪位棋子前行及進行攻擊,以及攻擊敵方哪位棋子。

持棋者每回合可決定移動一隻棋子及讓一隻棋子發動攻擊,棋子會自由選擇攻擊的模式,只要武器能擊中該位指定棋子,不論是正中或是擦過,除非是漂亮的接下武器,否則被擊中的棋子也會被淘汰。

棋子可以躲避攻擊,但不能離開方格。

如果在十回合之內,沒有任何一方的棋子被完全清空,便會以剩下的人數多少來決定勝負。
 





這個遊戲在黑白兩道非常流行,他們會重金禮聘棋子,所以不少人因為需要賺取聘金,明知道危險,仍然會前往選拔成為參賽者。

因為會造成傷亡,所以為違法活動。

大會會全程錄影,再匿名放到網上,以爭取贊助商的贊助金。

因為在網上也是風靡的比賽,所以甚至有其他國家也會效法。而參賽的棋子為了不被認出來,都會戴上面具以掩蓋容貌。
 

「可是,娑娜都連勝這麼多局了,就憑一個新人,真的能打贏嗎?」Anna質疑著道。

「就是因為娑娜是連勝多場的強敵,所以才會不斷有人想要去挑戰她啊!」Jason又繼續辯駁道,「想想,如果能擊敗傳說中未曾敗北的娑娜,那該會有多少贊助商願意砸一筆下去啊?」

「可是,我很喜歡娑娜啊。」Anna感到婉惜的答道,「天雅,你覺得呢?你覺得娑娜會被打敗嗎?」





「抱歉,我對這個……」怎麼會突然問起我的意見啊?

「天雅不是從來都不看這個比賽嗎?」坐在我們後方的Kelvin也搭了話,「畢竟是這麼殘忍的賽制。」

「可是,天雅不像是不忍心看到別人受傷的人啊。」Jason分析著道。

「是啊,我這個嗜血的人。」反正你也只是想要聽到這個答案吧,「只是覺得這個比賽很無聊而已。」

「那就更要看啊,真的是很刺激的—!」Jason推薦道。

 
我都說沒興趣了。

這樣自討沒趣的人,難怪都追不到女朋友。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是一間社福機構其下的服務中心。

坐在我兩邊的,是與我同為活動助理的Anna和Jason。

至於後面的Kelvin,則是中心內23位社工之一。
 

「有機會的話就看看吧。」我微笑著敷衍道。

「看什麼?」文職同事Winnie走到我們的後方,站了在Kelvin與我們之間,「天雅,你的假期經過批核了。」

「放假嗎?這麼開心?」坐在Kelvin旁邊的另一位社工Joanne也加入了對話,「要去旅行了嗎?」

「比一般的放假更高興吧?又不會算進原本的假期限額裡。」Winnie代替著回答道。

「要不我把這個假期讓給你?」我沒好氣的答道,「這種假期,我還真的不太想要放啊。」

「才不要,你要知道,你是這中心裡唯一一個有資格放這個假期的人啊。」Winnie反駁道,「去吧,19歲的少女。」

「對了,明天就是選出『紫荊守衛』參賽者的日子了吧?」Kelvin也想起來了,「這次是根據區作為單位,所以天雅屬於哪一區啊?」

「西貢。」我直接的答道,「因為住所在將軍澳。」

 
所謂的『紫荊守衛』,於我看來,只是一個極為腐敗的政治形式。
 

這是由政治社會運動組織『紫荊之籽』發起的活動,在現時的政治模式中,只有功能組別議員才能對立法會的議案進行投票,於是每次有議案通過時,即使人民覺得心有不甘,亦無法上街進行示威。
 

因為早在我出生以前,就已經有人在示威的途中被子彈殺死過了。

媽媽說過,從那次以後,便誕生了『禁忌之語』和『禁忌之物』。

而且,從此,再沒有人代表過人民出來示威發聲。

 
直到十年前,『紫荊之籽』與政府爭取『港人守港』的政策,並提出了極不公平的比賽『紫荊守衛』,從那以後,我們的惡夢便開始了。

 
每當有政案通過,代替示威模式,將會由紫荊之籽根據單位抽出十八位於香港土生土長、18-23歲的香港人代表參賽。

參賽者會於一個虛擬場地內進行比賽,於比賽所進行的五日期限以內,只要能避過由政府組織一方所設下的狙擊手及陷阱,並完成大會任務,便算成功取得勝利。

如途中被狙擊手抓到,或是掉落陷阱,只要在三小時不能逃出,便會被淘汰。

會有受傷的機會,但由於比賽公開,所以狙擊手及陷阱均不會置參賽者於死地。
 

除非發生『意外』,否則參加者一般不會有生命危險,參賽者亦可於衡量自身的身體情況下選擇退出比賽。

『意外』……
 

如取得勝利的一方為參賽者方,政案則會由一人一票普選形式定案;如參賽者無法取得勝利,定案則會被完全通過。

被選中的參賽者可以拒絕參賽,但及後所有能以普選形式定案的法案,該參賽者都會被失去投票資格。

而且,每個單位的人選最多只有兩人,如果第一人選拒絕,便會抽出第二人選。

如果第二人仍然拒絕,該單位便不會有人參賽。
 

每年平均會有兩次的比賽,而在過去六屆中,只有一屆曾經取得勝利。

也託他們的福,『廿三條』將會永遠的被廢除。

只是,我們再也沒有反壟斷法、沒有方法限制內地旅客來港、沒有了五天工作週,甚至沒有選擇自己電視機上播的節目的權利。
 

因為每一屆,我們都看到,政府派是怎樣在比賽中把參賽者逼到沒有後路,強制地淘汰他們。

 
這個,只是一個被黑暗及鮮血給沾滿了的比賽。
 

以往,每屆的『紫荊守衛』均會以不同的單位來抽取參賽者,例如學校、行業、收入等。

而今屆,大會決定用十八區來分區。
 

這也是我明天能放假的原因。
 

根據《基本法》,合資格的年青人,每年都必須於指定的日子及時間,於所屬單位的指定地點集合,然後看著抽籤儀式的進行。

所以,學校在那天會讓十八到二十三歲的學生放假,而僱主也必須額外提供一天的有薪假期。

如果因疾病、出國或其他原因而缺席,必須事先通知,而且如果被抽中,亦要馬上決定是否放棄資格。
 

但這次與以往不同。

在這一次,放棄資格的人,將會在餘生承受無盡的批判。
 

「放心吧,沒有這麼簡單就被抽中的。」Kelvin安慰著道,「想想,西貢區有整整五十多萬人,當中合資格的起碼有三萬人,你不會這麼容易地被抽中的。」

「對啊,去年的兩次都這樣熬過來了。」Joanne也微笑著道,「等你後日平安的回來了,我們請你吃飯吧。」

「很緊張嗎?」另一位社工Vivian也經過了我們的位置,應該是剛剛與服務使用者聊完天吧,「也對,天雅畢竟沒有常做運動的習慣吧?」
 

對了,對公司的同事來說,我就是一個不做運動的人而已。

這也難怪,我不會讓別人看到我做運動時的樣子,畢竟不是完全的合法。
 

「不用這麼擔心。」Winnie微笑著道,「就算參加了,輸了也沒關係。本來就沒有預算過會贏。」
 

是啊,這場比賽…

政府派決不會讓參賽者輕易的取得勝利。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