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郭抒瑤跟一個擅長猜謎搞笑的男生拍拖又分手了,又跟幾個男生的關係疑幻似真,Fanco一直在她身邊默默守候著。


他當然知道,以她的年紀,以她那種被評定為校花級數的美貌,具有花心和揀擇的資格。


 兩人由讀同一所中學,考進同一所大學,彼此始終都在對方附近。


那種感覺,恍如二人隨便坐進一個摩天輪的不同車卡,看到的卻都是同一個風景。




輾輾轉轉的,繞了很多個大圈以後,他想下車了,她也想下車了,兩人在背對着風景的地方遇上了,跟對方疲累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最後,兩人成了真正的情侶。


為了方便上學,也想早日脫離家人,盡快自由自在,大學二年級,Fanco和郭抒瑤便搬到西環同居,至出來工作,仍一直住在一起。




由於租金愈來愈高昂,付水電煤也是免不了的,全部都是錢。平日的花費,可省則省。周一至四,Fanco放工後會回家煮晚飯,練就了一身好廚藝。只有在周五,兩人才會出外用膳。


每天回到家中,兩人會各自上網,或一起看看電視,把酒談天,最遲深夜十一時半便關燈睡覺,一切都有着不用說明的常規。


可是,人們普遍評價為「幸福」的生活,Fanco卻甘願棄置下來。
 
 


4
 
Janice再次會面時,Fanco已如願以償,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任務完成,Janice功成身退,Fanco拿出支票簿,寫下雙方議定了的銀碼。


「對了,支票抬頭是什麼?」


「你寫這個就好。」她拿出一張便條紙,上面寫著「仰光工作室」幾個字。


Fanco一邊寫抬頭,一邊覺得「仰光」這兩字很熟,他好像聽郭抒瑤提過有個朋友叫仰光,但他並沒深究,寫好就撕下給她。




Janice把支票放進手袋內,恍如完成了工作,大大鬆一口氣。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露出很有興趣的神情,瞪圓雙眼說:「只因我是個八婆,所以,你也可以不回答。」


「妳問吧。」                                                    


「我試過替很多情人製造誤會,由欲斷難斷,變得順暢地分開。但那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意消弭了,比較易理解。」她說出心裏想過上百遍的疑問:「可是,你為何要用這種手段,去撇甩兩個女人?無論如何,這會傷害到你自己的吧?」


Fanco陷入思索中,過半晌才回過神來。




「男人很奇怪……不,這樣說不公平,我說的話,就代表我自己吧。」Fanco說:「跟一個人相處得太久了,我很想找另一個人,找另一種令自己脫胎換骨的存在感。可是,當我真的得到了,才會發現,原來我並不享受貪新忘舊。我更驚覺的是,原來我不單止不要額外的那個人,而是,我根本什麼也不想要……」


他把心裏模糊的想法,像雨撥般慢慢抹清:


「就像一部用到不斷當機的電腦,我真想按下那個原廠重設的鍵,讓一切歸零。」


Janice靜靜地想了一下,「可是,與此同時,你辛苦建立的一切,也會變得一無所有吧。」


「所以,我才能逼自己走出安全圈,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他問:「我很自私,是吧?」




Janice搖搖頭說:「不,你忍痛跟兩個女人一刀兩斷,以她們的條件,要找到新伴侶一點難度也沒有,所以,長遠來說,你甚至稱得上是慷慨。」過了兩秒,她卻改而點一下頭,「但是,你也很自私,你沒有問過她倆的意願,直接就給她倆判了死刑。你女友……前女友的那句話,我一直記住了。她說:『輸給情敵,雖然不光彩但輸給自己的眼光,才最傷。』」


Fanco思考着她的話,久久才能回應:


「現在,我孑然一身,可當作是補償嗎?」


「沒什麼要補償的,感情本身就是千迴百轉的事,有時候,就連變心了,也是心不由己。」


Fanco心裏一酸,只好微笑一下。




是的,她的話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情,說得半點沒錯。


「妳給淋了一身的啤酒,沒事吧?」他關心地問。


「小事,那是工作範疇內的事,無可避免的。」她說:「更嚴重的工傷,我也試過了。」


「怎樣嚴重?」


Janice撥開左額的長髮,有一道縫了十幾針的長疤,就算傷疤變淺淡了,仍是隱約可見。


「一個玻璃樽敲穿了我的頭。」


Fanco也明白,Janice這份工作所冒的巨大風險,她會在一刻之間,跟很多不認識的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誰又知道忽然變瘋的人會幹什麼。


「做這種工作,妳一定很不好過。」


「當然不好過,可是,最不堪入目的工作,總得有人去做。」她用指尖擦着那道疤,自嘲一笑,「我一直樂此不疲地做這些事,一定會落地獄的。」


Fanco聽她這樣說,正想安慰幾句,Janice卻用充滿憧憬的聲音說:「而我也準備好落地獄了……我已經苦悶地活着太久了!」


他頓覺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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