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掀起美人的紅頭巾,頭巾下的絕美容顏,真不敢相信她已是我的妻子。
 
即使頭上掛滿俗氣又累贅的頭飾嫁妝,亦無損她沉魚落雁的美。
 
「相公……」她嬌羞地避過我的視線,臉上泛起淡淡的一陣紅暈。
 
柔和昏暗的燭光之下,她容貌之美是世間上無人無物能媲美的。
 
「老婆仔,唔好叫我相公相公,咁鬼老套啦。我家鄉叫相公通常叫老公……又或者叫honey啊,老公仔之類……好隨意既。」
 




「嘻!」她噗哧一聲,笑了。這一笑顏,足以令人神魂顛倒:「子昂大哥,你家鄉俚語真係好有趣。貂蟬要努力學好,以後子昂大哥同我溝通就唔使咁吃力啦。」
 
「老婆仔,你對我真係好。」我的眼晴酸酸的,淚水忍不住了。
 
「子昂大哥,你何以眼泛淚光?係咪貂蟬有啲咩做得唔好?」她緊張起來了,用手帕為我擦掉淚珠。
 
試問這麼一個溫柔體貼又美若天仙的女子,在今時今日的香港會有幾個?即使有,也絕不會下嫁於我吧。
 
「冇事,我只係感動得滯姐……」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滑,也十分嬌嫩:「我冇諗過真係會同你成親。我係家鄉只係一個普通既平凡人,咩都做唔成……我冇諗過會娶到你。你跟住我,可能會要你捱苦。」
 




說真的,我沒想過會改變了歷史。
 
「唔緊要架子昂大哥,你能夠成為義父既得力謀士,證明你唔係一個庸才。而且全靠你先能夠剷除董卓……就算將來天下既人都唔賞識你,你係我心目中已經係一個英雄。由嫁你既一刻開始,我就認定左你架啦。」貂蟬堅定的眼神,使我不禁再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老婆仔……」
 
「老公仔……」
 
我們的臉慢慢靠近,我能夠感覺到她呼吸的節奏不斷加快,她努力地掩飾她的喘氣聲,而她秀髮的香味實在令我情不自禁。
 




我們的嘴唇慢慢碰上……而接下來的,就是打樁工程的發展了。
 
回歸原點,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廿一歲,住勵德村的窮苦青年。而以上的劇情也絕不是幻想出來的虛構情節。
 
我是確確實實的回到了三國時代!
 
而這一切,是從一支便利店買來的紅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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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落咗車之後記住買d野先好上嚟,阿媽話你次次上嚟乜都唔買好cheap」
 
「咁你覺得應該買d咩好?買兩袋生果丫,健康d……」
 
「喂你係咪男人嚟架,呢d野都要問我,自己諗啦。」
 




「咁我再諗下啦……」我望著只剩下230元的錢包,承諾會盡力令伯母改觀。
 
「你到樓下再打俾我啦。」連byebye都沒說,敏雅便掛掉電話。
 
唉,敏雅是我的女友,說是女友,倒不如說是我的女神比較恰當。我不知道她愛不愛我,我們會逛街看電影,偶爾會在沒人的情況下牽手,親嘴已經是底線,更過火的要留待結婚之後。
 
她住大埔比華利山,我住勵德邨,我從來不覺得一來一回個半小時會影響我們的感情,但卻形成了女尊男卑的局面。說的是,伯母望著我的眼光從來都帶著不屑。有一次原本晚餐準備了雞和排骨,但伯母一聽到我要來的時候,她便突然想起要留餸到翌日,結果那晚變成了一餸一湯的齋宴。
 
或者因為敏雅在單親家庭長大,伯母對她十分保護,因此她跟誰交往,伯母都非常緊張。
 
希望這次之後伯母會對我改觀吧。
 
拿著在便利店買的紅酒走到敏雅家的樓下,我撥了通電話讓她下來。沒想到她一下來便說:「喂你搞咩咁耐啊?媽咪等你等到唔耐煩啦!」
 
「頭先塞車丫嘛。」我剛想拿出紅酒,她便說:「你又搭巴士啊?」




 
「呃……係啊。」
 
「你幾時先肯上進啊?今時今日係香港努力少少要買架車其實唔難丫下話?你睇下macy同catherine個男朋友丫,佢地次次出街都有車接送架。我唔奢望你好似佢地d boyfriend咁2,3層樓揸手,亦唔洗你好似佢地咁個個禮拜都有新款名牌袋送俾佢地。但你至少都要有架車啦,我唔想次次同你出街都要迫巴士囉。」
 
敏雅臉色難看得不得了,她的每一句說話都插進我的心坎裡,但聽下來其實也不無道理,要她一個千金小姐每天跟我擠巴士也實在委屈:「我依家都努力做野,接job架啦,俾d時間我啦。」
 
「努力?」她瞄一瞄我身後的道具箱,道:「你今日又去接埋d蚊型魔術show啊?你要接幾多個先夠你買一架benz啊?講明先啊,d爛鬼toyota我唔坐架。」
 
哈哈,我早有準備:「我睇過架啦,benz嚟講呢,如果一架普通房車二手價都係4萬至6萬左右,好新淨嘅,包你坐得舒服。」
 
「come on,子昂啊,你唔係要我坐埋d污糟二手車啊,你點知上一手有冇係架車入面做埋d核突野,有冇病架?重有啊,好人好姐都唔會賣車啦,我真係覺得你d價值觀好有問題囉!」
 
「好啦好啦……我再努力啦。」我沒有跟敏雅爭論下去,大概她根本不知道買車對於一個公屋戶來說是有多吃力,也不明白換車對中產階層是很普遍的事。而且我也不想在街上跟她吵起來。她是個眼淺的人,要是伯母待會看到她的寶貝女兒雙眼通紅,我想這頓飯應該不用吃了。
 




來到她家門前,看著那道影木仿古做的大門,緊張感油然而生,敏雅問我:「你有冇買野來啊?」
 
「喔,有啊……今次我諗伯母應該會鍾意架啦。」我拿出早預備好的紅酒,沒想到敏雅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呢支野你係邊度買架?」
 
「7…7仔。」
 
「你冇野啊?係7仔買紅酒……呢支野千其唔好俾媽咪見到,我唔想佢爆血管。」
 
「呃……冇咁嚴重掛?」
 
「我媽咪平時飲開幾萬蚊一支嘅靚紅酒,俾佢知道你買支500蚊都冇既酒送俾佢,我驚佢以為你玩緊佢!」
 
說實在,我根本分不出幾萬塊與幾百塊的紅酒之間的分別。但其實我手中這瓶紅酒只售199.9。




 
沙發上,伯母繞著腿專心的看著電視,而工人則忙著準備晚餐。敏雅把我帶到伯母面前,就轉身進房。
 
乍看之下,屋內沒有奇怪的氛圍,氣氛大概就是典型未進門的女婿拜會高高在上的外母,羞澀的女婿不太擅長於交際,外母很快便打開了話題,了解到好女婿想買車討乖女兒歡心,但在周轉上出現困難,因此自動自覺拿出了一條超跑車鑰交到女婿手上。正所謂成功須父幹,即使沒有坐擁半壁江山的父親,有一個千萬家產的外母也都事半功倍。
 
錯錯錯!大錯特錯!
 
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足足十分鐘,伯母不發一言,甚至連正眼也沒有望過我一眼,她一直在看妖怪手錶,看景太怎樣每天重覆被妖怪搔擾也在妄想不是妖怪在搞鬼、看威斯帕連上廁所沒手紙都要靠妖怪百科解決難題、看地縛喵吻著喵kb48的海報一邊使出百裂肉球唱妖怪手錶主題曲……
 
一切一切都令我十分不自在。這感覺太詭異了,彷彿就似是設計好似的。
敏雅一回到家就進了房,留下我和伯母在大廳中,工人們都不可能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眼下能救我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伯母你……最近幾好嘛?」白痴!我到底在說甚麼跟「今日天氣幾好啊何」一樣的敷衍問候語?
 
「你……同敏雅拍左幾耐拖?」伯母似乎沒有理會。
 
「呃……都2年幾啦。」
 
「聽阿女講,你好似住大坑個邊架何?」
 
「呃,係啊……」
 
「即係大坑邊度?」
 
「勵……勵德村。」我變得不敢直視伯母。
 
「哧……」她嘴角上揚,笑意充滿不屑:「阿邊個邊個,我記得你好似係賣魔術棒架嘛?搵幾錢一個月啊?有車未?」見了她幾次面,她始終記不住我的名字。
 
「我叫于子昂啊伯母,我唔係賣魔術棒,我係個魔術師,平時會接商演job做嘅。同埋我plan緊買車。」
 
「搵得幾多?夠唔夠阿女去ritz carlton食個tea?仲有,你冇車咁平時同阿女出街要佢迫巴士定搭地鐵?」
 
我再也沉不住氣:「搵就唔係搵到好多,但起碼同敏雅出去食魚蛋粉個陣都唔使佢請哂嘅。同埋香港嘅公共交通工具好方便架,有時仲快過你揸車,你有時間嘅話不妨試下。我電話冇電,我去叉叉電先,伯母你慢慢。」
 
若果再不離席,再聊下去恐怕我會忍不住怒火。其實別人的鄙視目光我早已習慣,一直以來我都不怎麼介意別人的閒言閒語,甚麼「窮鬼」、「乞衣」我都一笑置之。但伯母那種狗眼看人低的說話,我實在忍受不了。
 
原因是,她是我女朋友的媽媽。
 
我問敏雅借了充電器為手機和後備「尿袋」牛魔王充電,我總是喜歡兩邊同時充電,或許是魔術師的壞習慣吧,總覺得有兩手準備安心很多。
 
我沒有將伯母的事告訴敏雅,把事情鬧大沒有甚麼好處,我知道要令伯母改觀唯一的辦法就是努力向上,爬到頂點,那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敏雅在一起。
 
這些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伯母食飯,敏雅食飯。」
 
餐檯上大家都貌合神離。敏雅忙著跟電話的另一端聊是非,而伯母則不發一言在吃麥皮。看著檯上四餸一湯,我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做咩啊,唔慣啊?」伯母問。
 
「唔係,我冇野啊。」
 
「食多d啦,呢d野你平時冇幾何有得食架……好貴架。」
 
「咁我唔客氣啦!」真想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這次伯母沒有「臨時想起」要留起餸菜,但她的冷言冷語比起已往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知道她受了甚麼刺激,我一心只想快點吃完飯,趕快離開。
你可以親手打倒一個男人,卻不可以侮辱男人。
 
我下意識向敏雅求救,怎料她跟友人聊得正開,完全無視我的求救訊號!
 
天啊!有甚麼是非比你的男友更緊要?
 
眼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便用腳踢了踢她,再跟她比了個眼色。然而,可能我做得不好,又或許是她反應遲鈍,她一臉不悅:「妖!你咪用隻腳撩我啦!我講緊電話啊!」說畢,她便離席坐到大廳繼續通話。
 
天啊……
 
「想搵阿女幫手啊?未入門你都應付我唔黎,點同我個女行落去啊?」
 
「……」
 
「老實講,你d咁嘅身世,我就一定唔會俾個女同你一齊落去架啦,你係有d自尊嘅就自動自覺離開佢啦。不過我都好佩服你捱到兩年,佢d小姐脾氣唔係正常人頂得順嘅。你都好好野架啦。」
 
「我從來唔覺得……」
 
「廢話唔好講咁多,我都冇咁多時間應酬你。你唔好以為我會好似電視咁俾舊錢你叫你走,你唔配。不過你係都唔肯離開阿女嘅話,你記住『面就人地俾嘅,架就自己丟』。我識得好多大公司嘅marketing manager架,要打壓你好易架咋……到時你連job都冇,我諗你出街買個包食都要阿女接濟,你估阿女忍得你幾耐呢?」
 
我拳頭握緊,緊得快要戳出血來。我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両,由我們開始一起那一瞬就是個錯誤,是我死不信命要賭氣才捱了這麼久。我和敏雅之間的矛盾一直都存在,她喜歡喝紅酒、我卻愛葡萄汁;她喜歡到蘭桂坊交朋結友、我只愛留在家玩電腦;放假時她總嚷著要去歐洲、可是我只有錢帶她到九寨溝。
 
我和她之間除了愛情之外,就充斥著貧富懸殊的矛盾。
 
「後生仔,你諗清楚啦。」她站起來,續說:「我唔食啦,我唔慣同d陌生人一齊食飯,你自便。」
 
我不甘心……褲子快要被我抓破……
 
我十分不甘心……難道窮是罪過嗎?
 
難道追夢有錯嗎?起碼我用的穿的都靠雙手賺回來,事業剛起步生活拮据點有甚麼問題?
 
我很想把這些心底話在伯母耳邊吼出來,但一望到躺在歐洲名廠真皮沙發上的敏雅,再想起一直以來我們女尊男卑的關係,或許伯母所講的也不無道理。
 
現在的我,確實不可能給敏雅幸福。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星系的人,相隔著幾萬光年,與其逆著風死拉住不放,倒不如放手,放開所有,彼此更自由。
 
我收拾好完成充電的手機和「尿袋」,拖著魔術箱跟敏雅說了聲再見,便向門口走去。她的目光沒有我預期的不捨,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追到我身後把我叫住:「嗯……媽咪同你講左未?」
 
「嗯……」
 
「咁就好啦……」儘管十分小聲,但我還是聽得見。她的臉上沒有分手前的十捨,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的開懷,她續說:「其實呢……我同你根本好唔同,就好似我上次話想去旅行,你又話遲d先去。我都話左如果你擔心錢既問題,費用可以我包哂,你又死要面。」
 
「……」
 
「不過依家講清楚都好既,你就當呢個係冷靜期等大家諗清楚對方啱唔啱自己囉。」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跟我對上,一直在回覆手機的訊息。
 
「唔洗啦,既然大家既目標同喜好都唔同,唔洗拖拖拉拉……你係我心目中真係好重要,重要到冇左你我可能真係會去死;但係我會好好記住今日,你連同我講分手都要靠你阿媽把口講出黎,你當我係乜?」我沒法忍住心中的不快,我不敢相信敏雅對分手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伯母睇我唔起,嫌我窮我一早知……但我估唔到依家連你都同佢一樣。」
 
「于子昂,我同你一齊咁耐,你最闊佬個次就係送左對huarache波鞋俾我,我地已經唔再係以前既我地啦,唔再係一件三文治2份分既年紀啦。我唔想每一次出街去邊度食野我話事,睇咩戲我話事……就連你送d咩俾我都係我決定啊!I need to be taking care of!」她續說:「我都想男朋友送條pandora俾我,我都想出街唔洗迫人迫巴士有車接送啊……anyway如果你覺得迫你上進係壓力既話,咁我唯有祝福你啦。」
 
 「夠啦!」這是兩年來我第一次對她怒吼:「講到尾你都係嫌我窮!一路以黎,你d公主病有幾難頂,說話幾過分我都可以忍你,但你嫌我窮侮辱我就唔得!既然你連藉口都幫我搵埋,你就當我覺得好大壓力,我頂你唔順,分手啦!」
 
她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倒,但我沒理會,扭頭就走。天下起雨了,雨輕輕彈到地上,似乎在代我哭泣。我傷心並不是因為失去了女神,也不是苦苦經營的關係無疾而終,而是心痛自己最重視的人竟然一點也不了解我,不體諒我。
 
「轟隆!」雷鳴響徹夜空。
 
我站在馬路旁,在腦海中不斷重溫和敏雅之間的點點滴滴,甜蜜的、搞笑的、溫馨的、打鬧的都一一重現。但我發覺種種往事聚集起來,感覺到的失落,難受竟比起開心的來得多。
 
或者真的如伯母所言,我和敏雅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有錢人根本不會明白窮人的境況;而基層人士同樣無法理解紅酒和葡萄汁的分別。
 
雨不斷灑在我身上,我的眼淚隨著雨水一同滑下。雨,是很好的掩飾。
 
我回頭望向敏雅住的大廈,這是最後一次來找她。
 
「嗶!!」忽然間,一聲刺耳的巨響在我身後襲來。
 
我回過神來,驚見一輛大貨車過彎時失控,車尾像鐘擺一樣朝著我橫掃過來。
 
它和我的距離只有三米左右,街道上的欄杆全都被貨車車尾掃下,事出突然,我完全不懂反應。
 
雨越下越大,雷聲此起彼落。
 
眼見車尾將街道上的一切都掃掉,其實要跑的話,也未必躲不過,低奈何我雙腳卻不聽使喚。然而甚至有一刻,我的腦海中竟然泛起了「工作從不如意,連女朋友也跑掉了,倒不如死掉算吧」的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我打消,我不是個服輸的人,那個四十多歲還扮年輕,一看就讓我嘔心的死老太婆越想打壓我,我偏要跟她對著幹!我要爬上來,成為一個讓大家佩服的魔術師,到時候再來奚落她一番!
 
我還不想死……
 
可惜,這不是cctvb的劇集,也不是美國的超級英雄電影。這是現實世界,是殘酷得讓人死去活來的現實,我不是電影男主角,當然不會有身材姣好的女特務忽然把我撲倒,救我一命;也不會跳出個中國隊長一拳把貨車打上火星然後對我說:「這是我的天職,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保重!」
失控的貨車車尾越來越近,我很想跑,但我卻只得抖著雙腿,眼巴巴看著它掃過來。
 
雨大得誇張,眼前除了來勢洶洶的貨車車尾也只有白濛濛的街景。車尾從我右邊掃過來,與我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它打過來的雨點濺到我的臉上。風聲和刺耳的剎車聲震蕩我的耳膜。
 
「沙!隆!」天空落下一道白色雷電,狠狠打到我的腦袋上!
 
強大的電壓由腦門迅速蔓延至全身,全身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半秘間,我眼前一片白芒,接著就是申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所取替。
 
模糊間,眼前最後的畫面,是緊貼臉頰的貨車車尾。
 
我慢慢掀起美人的紅頭巾,頭巾下的絕美容顏,真不敢相信她已是我的妻子。
 
即使頭上掛滿俗氣又累贅的頭飾嫁妝,亦無損她沉魚落雁的美。
 
「相公……」她嬌羞地避過我的視線,臉上泛起淡淡的一陣紅暈。
 
柔和昏暗的燭光之下,她容貌之美是世間上無人無物能媲美的。
 
「老婆仔,唔好叫我相公相公,咁鬼老套啦。我家鄉叫相公通常叫老公……又或者叫honey啊,老公仔之類……好隨意既。」
 
「嘻!」她噗哧一聲,笑了。這一笑顏,足以令人神魂顛倒:「子昂大哥,你家鄉俚語真係好有趣。貂蟬要努力學好,以後子昂大哥同我溝通就唔使咁吃力啦。」
 
「老婆仔,你對我真係好。」我的眼晴酸酸的,淚水忍不住了。
 
「子昂大哥,你何以眼泛淚光?係咪貂蟬有啲咩做得唔好?」她緊張起來了,用手帕為我擦掉淚珠。
 
試問這麼一個溫柔體貼又美若天仙的女子,在今時今日的香港會有幾個?即使有,也絕不會下嫁於我吧。
 
「冇事,我只係感動得滯姐……」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軟滑,也十分嬌嫩:「我冇諗過真係會同你成親。我係家鄉只係一個普通既平凡人,咩都做唔成……我冇諗過會娶到你。你跟住我,可能會要你捱苦。」
 
說真的,我沒想過會改變了歷史。
 
「唔緊要架子昂大哥,你能夠成為義父既得力謀士,證明你唔係一個庸才。而且全靠你先能夠剷除董卓……就算將來天下既人都唔賞識你,你係我心目中已經係一個英雄。由嫁你既一刻開始,我就認定左你架啦。」貂蟬堅定的眼神,使我不禁再反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老婆仔……」
 
「老公仔……」
 
我們的臉慢慢靠近,我能夠感覺到她呼吸的節奏不斷加快,她努力地掩飾她的喘氣聲,而她秀髮的香味實在令我情不自禁。
 
我們的嘴唇慢慢碰上……而接下來的,就是打樁工程的發展了。
 
回歸原點,我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廿一歲,住勵德村的窮苦青年。而以上的劇情也絕不是幻想出來的虛構情節。
 
我是確確實實的回到了三國時代!
 
而這一切,是從一支便利店買來的紅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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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落咗車之後記住買d野先好上嚟,阿媽話你次次上嚟乜都唔買好cheap」
 
「咁你覺得應該買d咩好?買兩袋生果丫,健康d……」
 
「喂你係咪男人嚟架,呢d野都要問我,自己諗啦。」
 
「咁我再諗下啦……」我望著只剩下230元的錢包,承諾會盡力令伯母改觀。
 
「你到樓下再打俾我啦。」連byebye都沒說,敏雅便掛掉電話。
 
唉,敏雅是我的女友,說是女友,倒不如說是我的女神比較恰當。我不知道她愛不愛我,我們會逛街看電影,偶爾會在沒人的情況下牽手,親嘴已經是底線,更過火的要留待結婚之後。
 
她住大埔比華利山,我住勵德邨,我從來不覺得一來一回個半小時會影響我們的感情,但卻形成了女尊男卑的局面。說的是,伯母望著我的眼光從來都帶著不屑。有一次原本晚餐準備了雞和排骨,但伯母一聽到我要來的時候,她便突然想起要留餸到翌日,結果那晚變成了一餸一湯的齋宴。
 
或者因為敏雅在單親家庭長大,伯母對她十分保護,因此她跟誰交往,伯母都非常緊張。
 
希望這次之後伯母會對我改觀吧。
 
拿著在便利店買的紅酒走到敏雅家的樓下,我撥了通電話讓她下來。沒想到她一下來便說:「喂你搞咩咁耐啊?媽咪等你等到唔耐煩啦!」
 
「頭先塞車丫嘛。」我剛想拿出紅酒,她便說:「你又搭巴士啊?」
 
「呃……係啊。」
 
「你幾時先肯上進啊?今時今日係香港努力少少要買架車其實唔難丫下話?你睇下macy同catherine個男朋友丫,佢地次次出街都有車接送架。我唔奢望你好似佢地d boyfriend咁2,3層樓揸手,亦唔洗你好似佢地咁個個禮拜都有新款名牌袋送俾佢地。但你至少都要有架車啦,我唔想次次同你出街都要迫巴士囉。」
 
敏雅臉色難看得不得了,她的每一句說話都插進我的心坎裡,但聽下來其實也不無道理,要她一個千金小姐每天跟我擠巴士也實在委屈:「我依家都努力做野,接job架啦,俾d時間我啦。」
 
「努力?」她瞄一瞄我身後的道具箱,道:「你今日又去接埋d蚊型魔術show啊?你要接幾多個先夠你買一架benz啊?講明先啊,d爛鬼toyota我唔坐架。」
 
哈哈,我早有準備:「我睇過架啦,benz嚟講呢,如果一架普通房車二手價都係4萬至6萬左右,好新淨嘅,包你坐得舒服。」
 
「come on,子昂啊,你唔係要我坐埋d污糟二手車啊,你點知上一手有冇係架車入面做埋d核突野,有冇病架?重有啊,好人好姐都唔會賣車啦,我真係覺得你d價值觀好有問題囉!」
 
「好啦好啦……我再努力啦。」我沒有跟敏雅爭論下去,大概她根本不知道買車對於一個公屋戶來說是有多吃力,也不明白換車對中產階層是很普遍的事。而且我也不想在街上跟她吵起來。她是個眼淺的人,要是伯母待會看到她的寶貝女兒雙眼通紅,我想這頓飯應該不用吃了。
 
來到她家門前,看著那道影木仿古做的大門,緊張感油然而生,敏雅問我:「你有冇買野來啊?」
 
「喔,有啊……今次我諗伯母應該會鍾意架啦。」我拿出早預備好的紅酒,沒想到敏雅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呢支野你係邊度買架?」
 
「7…7仔。」
 
「你冇野啊?係7仔買紅酒……呢支野千其唔好俾媽咪見到,我唔想佢爆血管。」
 
「呃……冇咁嚴重掛?」
 
「我媽咪平時飲開幾萬蚊一支嘅靚紅酒,俾佢知道你買支500蚊都冇既酒送俾佢,我驚佢以為你玩緊佢!」
 
說實在,我根本分不出幾萬塊與幾百塊的紅酒之間的分別。但其實我手中這瓶紅酒只售199.9。
 
沙發上,伯母繞著腿專心的看著電視,而工人則忙著準備晚餐。敏雅把我帶到伯母面前,就轉身進房。
 
乍看之下,屋內沒有奇怪的氛圍,氣氛大概就是典型未進門的女婿拜會高高在上的外母,羞澀的女婿不太擅長於交際,外母很快便打開了話題,了解到好女婿想買車討乖女兒歡心,但在周轉上出現困難,因此自動自覺拿出了一條超跑車鑰交到女婿手上。正所謂成功須父幹,即使沒有坐擁半壁江山的父親,有一個千萬家產的外母也都事半功倍。
 
錯錯錯!大錯特錯!
 
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足足十分鐘,伯母不發一言,甚至連正眼也沒有望過我一眼,她一直在看妖怪手錶,看景太怎樣每天重覆被妖怪搔擾也在妄想不是妖怪在搞鬼、看威斯帕連上廁所沒手紙都要靠妖怪百科解決難題、看地縛喵吻著喵kb48的海報一邊使出百裂肉球唱妖怪手錶主題曲……
 
一切一切都令我十分不自在。這感覺太詭異了,彷彿就似是設計好似的。
敏雅一回到家就進了房,留下我和伯母在大廳中,工人們都不可能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眼下能救我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伯母你……最近幾好嘛?」白痴!我到底在說甚麼跟「今日天氣幾好啊何」一樣的敷衍問候語?
 
「你……同敏雅拍左幾耐拖?」伯母似乎沒有理會。
 
「呃……都2年幾啦。」
 
「聽阿女講,你好似住大坑個邊架何?」
 
「呃,係啊……」
 
「即係大坑邊度?」
 
「勵……勵德村。」我變得不敢直視伯母。
 
「哧……」她嘴角上揚,笑意充滿不屑:「阿邊個邊個,我記得你好似係賣魔術棒架嘛?搵幾錢一個月啊?有車未?」見了她幾次面,她始終記不住我的名字。
 
「我叫于子昂啊伯母,我唔係賣魔術棒,我係個魔術師,平時會接商演job做嘅。同埋我plan緊買車。」
 
「搵得幾多?夠唔夠阿女去ritz carlton食個tea?仲有,你冇車咁平時同阿女出街要佢迫巴士定搭地鐵?」
 
我再也沉不住氣:「搵就唔係搵到好多,但起碼同敏雅出去食魚蛋粉個陣都唔使佢請哂嘅。同埋香港嘅公共交通工具好方便架,有時仲快過你揸車,你有時間嘅話不妨試下。我電話冇電,我去叉叉電先,伯母你慢慢。」
 
若果再不離席,再聊下去恐怕我會忍不住怒火。其實別人的鄙視目光我早已習慣,一直以來我都不怎麼介意別人的閒言閒語,甚麼「窮鬼」、「乞衣」我都一笑置之。但伯母那種狗眼看人低的說話,我實在忍受不了。
 
原因是,她是我女朋友的媽媽。
 
我問敏雅借了充電器為手機和後備「尿袋」牛魔王充電,我總是喜歡兩邊同時充電,或許是魔術師的壞習慣吧,總覺得有兩手準備安心很多。
 
我沒有將伯母的事告訴敏雅,把事情鬧大沒有甚麼好處,我知道要令伯母改觀唯一的辦法就是努力向上,爬到頂點,那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敏雅在一起。
 
這些都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伯母食飯,敏雅食飯。」
 
餐檯上大家都貌合神離。敏雅忙著跟電話的另一端聊是非,而伯母則不發一言在吃麥皮。看著檯上四餸一湯,我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做咩啊,唔慣啊?」伯母問。
 
「唔係,我冇野啊。」
 
「食多d啦,呢d野你平時冇幾何有得食架……好貴架。」
 
「咁我唔客氣啦!」真想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這次伯母沒有「臨時想起」要留起餸菜,但她的冷言冷語比起已往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知道她受了甚麼刺激,我一心只想快點吃完飯,趕快離開。
你可以親手打倒一個男人,卻不可以侮辱男人。
 
我下意識向敏雅求救,怎料她跟友人聊得正開,完全無視我的求救訊號!
 
天啊!有甚麼是非比你的男友更緊要?
 
眼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便用腳踢了踢她,再跟她比了個眼色。然而,可能我做得不好,又或許是她反應遲鈍,她一臉不悅:「妖!你咪用隻腳撩我啦!我講緊電話啊!」說畢,她便離席坐到大廳繼續通話。
 
天啊……
 
「想搵阿女幫手啊?未入門你都應付我唔黎,點同我個女行落去啊?」
 
「……」
 
「老實講,你d咁嘅身世,我就一定唔會俾個女同你一齊落去架啦,你係有d自尊嘅就自動自覺離開佢啦。不過我都好佩服你捱到兩年,佢d小姐脾氣唔係正常人頂得順嘅。你都好好野架啦。」
 
「我從來唔覺得……」
 
「廢話唔好講咁多,我都冇咁多時間應酬你。你唔好以為我會好似電視咁俾舊錢你叫你走,你唔配。不過你係都唔肯離開阿女嘅話,你記住『面就人地俾嘅,架就自己丟』。我識得好多大公司嘅marketing manager架,要打壓你好易架咋……到時你連job都冇,我諗你出街買個包食都要阿女接濟,你估阿女忍得你幾耐呢?」
 
我拳頭握緊,緊得快要戳出血來。我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両,由我們開始一起那一瞬就是個錯誤,是我死不信命要賭氣才捱了這麼久。我和敏雅之間的矛盾一直都存在,她喜歡喝紅酒、我卻愛葡萄汁;她喜歡到蘭桂坊交朋結友、我只愛留在家玩電腦;放假時她總嚷著要去歐洲、可是我只有錢帶她到九寨溝。
 
我和她之間除了愛情之外,就充斥著貧富懸殊的矛盾。
 
「後生仔,你諗清楚啦。」她站起來,續說:「我唔食啦,我唔慣同d陌生人一齊食飯,你自便。」
 
我不甘心……褲子快要被我抓破……
 
我十分不甘心……難道窮是罪過嗎?
 
難道追夢有錯嗎?起碼我用的穿的都靠雙手賺回來,事業剛起步生活拮据點有甚麼問題?
 
我很想把這些心底話在伯母耳邊吼出來,但一望到躺在歐洲名廠真皮沙發上的敏雅,再想起一直以來我們女尊男卑的關係,或許伯母所講的也不無道理。
 
現在的我,確實不可能給敏雅幸福。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星系的人,相隔著幾萬光年,與其逆著風死拉住不放,倒不如放手,放開所有,彼此更自由。
 
我收拾好完成充電的手機和「尿袋」,拖著魔術箱跟敏雅說了聲再見,便向門口走去。她的目光沒有我預期的不捨,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她追到我身後把我叫住:「嗯……媽咪同你講左未?」
 
「嗯……」
 
「咁就好啦……」儘管十分小聲,但我還是聽得見。她的臉上沒有分手前的十捨,反倒是鬆了一口氣的開懷,她續說:「其實呢……我同你根本好唔同,就好似我上次話想去旅行,你又話遲d先去。我都話左如果你擔心錢既問題,費用可以我包哂,你又死要面。」
 
「……」
 
「不過依家講清楚都好既,你就當呢個係冷靜期等大家諗清楚對方啱唔啱自己囉。」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跟我對上,一直在回覆手機的訊息。
 
「唔洗啦,既然大家既目標同喜好都唔同,唔洗拖拖拉拉……你係我心目中真係好重要,重要到冇左你我可能真係會去死;但係我會好好記住今日,你連同我講分手都要靠你阿媽把口講出黎,你當我係乜?」我沒法忍住心中的不快,我不敢相信敏雅對分手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伯母睇我唔起,嫌我窮我一早知……但我估唔到依家連你都同佢一樣。」
 
「于子昂,我同你一齊咁耐,你最闊佬個次就係送左對huarache波鞋俾我,我地已經唔再係以前既我地啦,唔再係一件三文治2份分既年紀啦。我唔想每一次出街去邊度食野我話事,睇咩戲我話事……就連你送d咩俾我都係我決定啊!I need to be taking care of!」她續說:「我都想男朋友送條pandora俾我,我都想出街唔洗迫人迫巴士有車接送啊……anyway如果你覺得迫你上進係壓力既話,咁我唯有祝福你啦。」
 
 「夠啦!」這是兩年來我第一次對她怒吼:「講到尾你都係嫌我窮!一路以黎,你d公主病有幾難頂,說話幾過分我都可以忍你,但你嫌我窮侮辱我就唔得!既然你連藉口都幫我搵埋,你就當我覺得好大壓力,我頂你唔順,分手啦!」
 
她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倒,但我沒理會,扭頭就走。天下起雨了,雨輕輕彈到地上,似乎在代我哭泣。我傷心並不是因為失去了女神,也不是苦苦經營的關係無疾而終,而是心痛自己最重視的人竟然一點也不了解我,不體諒我。
 
「轟隆!」雷鳴響徹夜空。
 
我站在馬路旁,在腦海中不斷重溫和敏雅之間的點點滴滴,甜蜜的、搞笑的、溫馨的、打鬧的都一一重現。但我發覺種種往事聚集起來,感覺到的失落,難受竟比起開心的來得多。
 
或者真的如伯母所言,我和敏雅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有錢人根本不會明白窮人的境況;而基層人士同樣無法理解紅酒和葡萄汁的分別。
 
雨不斷灑在我身上,我的眼淚隨著雨水一同滑下。雨,是很好的掩飾。
 
我回頭望向敏雅住的大廈,這是最後一次來找她。
 
「嗶!!」忽然間,一聲刺耳的巨響在我身後襲來。
 
我回過神來,驚見一輛大貨車過彎時失控,車尾像鐘擺一樣朝著我橫掃過來。
 
它和我的距離只有三米左右,街道上的欄杆全都被貨車車尾掃下,事出突然,我完全不懂反應。
 
雨越下越大,雷聲此起彼落。
 
眼見車尾將街道上的一切都掃掉,其實要跑的話,也未必躲不過,低奈何我雙腳卻不聽使喚。然而甚至有一刻,我的腦海中竟然泛起了「工作從不如意,連女朋友也跑掉了,倒不如死掉算吧」的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我打消,我不是個服輸的人,那個四十多歲還扮年輕,一看就讓我嘔心的死老太婆越想打壓我,我偏要跟她對著幹!我要爬上來,成為一個讓大家佩服的魔術師,到時候再來奚落她一番!
 
我還不想死……
 
可惜,這不是cctvb的劇集,也不是美國的超級英雄電影。這是現實世界,是殘酷得讓人死去活來的現實,我不是電影男主角,當然不會有身材姣好的女特務忽然把我撲倒,救我一命;也不會跳出個中國隊長一拳把貨車打上火星然後對我說:「這是我的天職,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保重!」
失控的貨車車尾越來越近,我很想跑,但我卻只得抖著雙腿,眼巴巴看著它掃過來。
 
雨大得誇張,眼前除了來勢洶洶的貨車車尾也只有白濛濛的街景。車尾從我右邊掃過來,與我只有一個身位的距離。它打過來的雨點濺到我的臉上。風聲和刺耳的剎車聲震蕩我的耳膜。
 
「沙!隆!」天空落下一道白色雷電,狠狠打到我的腦袋上!
 
強大的電壓由腦門迅速蔓延至全身,全身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半秘間,我眼前一片白芒,接著就是申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所取替。
 
模糊間,眼前最後的畫面,是緊貼臉頰的貨車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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