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房子都是獨立形式的,來到蓉兒的房子,很樸素、很乾淨、很整齊。一般的家具、家私齊全,她打理得這個房間一塵不染,有點難以置信這是女生的房子。當然,這裡是療養院,也許有所規定也說不定。
 
她見我有點出神:「怎麼了,這裡很奇怪嗎?」
 
我搖搖頭:「不,你房子很整潔,感覺好舒服。」
 
「東西不齊整的話,我又要混亂了。」她微笑著,雖然笑中帶點苦味。
 
「你家裡也是這麼整潔嗎?」
 




「當然,這是習慣。」她走到沙發坐下,叫我也過去坐。
 
「首先,想跟你道歉,對不起。這個島、這間療養院,鐵定讓你感到非常不安、混亂。因為你是正常人,你不知道這個島的存在是應該的……」蓉兒變得客氣起來,沒有以前那種佻皮、毒舌,也許她根本沒有心神再花在這些工夫上。
 
「不,我感覺很自在、很舒適。」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別說謊了,在飯堂時你不就是非常恐懼不安嗎?我感覺到的。」
 
被拆穿了,我尷尬地點點頭:「抱歉,我……我的確……」這時她伸出玉指,貼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說話。
 




「沒關係。你能夠來到這裡,我能與你再會面,已經很滿足了。」
 
我一時三刻也想不到說些什麼,她轉身走入房間,拿出個結他。有這幾秒的空檔時間,我才想得出該說些什麼話來:「要是你想的話,我每周都能抽空來到這裡。」
 
她發怔了,抱著結他,像在考慮我所說的話。「不用了,就這麼一次見面好了。」這就是她的答覆,有必要那麼絕情嗎?
 
「想聽我唱歌嗎?」她開始調弦試音。
 
「沒有理由拒絕吧。」
 




她嘻嘻笑了兩聲,說:「忘記我吧,我不想再活在世上。」
 
我心裡不禁一寒,很激動:「什麼?」
 
「我說,我不想再活在世上。」
 
「你難道……有自殺傾向?」
 
她笑容顯得很虛無:「不。只是不想再活。」
 
我心情稍為舒緩:「那還好,要是你死了的話……我也不想活了。」
 
「真的嗎?」她雙眼忽然炯炯有神。
 
「真的。」




 
她一邊繼續調弦試音,一邊說:「那麼,請你殺了我吧。」
 
我完全不懂得反應,不是我聽不到她說什麼,她一字、一詞、一句,都清清楚楚傳入我的耳內,但是我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你剛才……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請你,殺了我。」她故意慢吞吞地說,讓我再找不到藉口說聽不清楚。
 
「你在開玩笑吧?」
 
她卻滿臉笑容:「好了,來唱歌吧!我只懂得流行曲喔,別取笑我!」
 
結他聲徐徐響起,她彈結他真的有一手,以前在Facebook還見到有個女生喊她師傅。她唱了好多好多歌,像是《錯的人》、《聽海》、《會呼吸的痛》之類。「這首是《我們就到這》,給你臨走前的道別。」
 
音樂響起,歌聲響起,我在這裡聽著她演奏歌唱,猶勝於上天堂。到了副歌,「對的錯的,做了選擇,故事說到這,只是過去的甜蜜太過深刻,要多久,才能夠褪色。好的壞的,做了選擇,我們就到這,縱然會難以割捨那又如何,說好了,這個時刻,不互相指責」她眼中泛下的淚水如珠,聲音逐漸沙啞,我也溢出眼淚,一下抱住了她,來了個擁吻。
 




「夠了……這樣就足夠了……」她滿臉淚痕,放下了結他。這時候我們都是笑中有淚,這首歌用作離別,的確很適合,但我卻絕不想我跟她的故事來到這裡就完。
 
「我……我再來找你。」望望牆上掛鐘,已經四點半。極短的相聚時刻,實在不捨得離開蓉兒。
 
「你剛才難道沒聽得明白,我們就到這好了。」
 
「不,因為我愛你。」不知哪裡的勇氣,我竟然將這句話說得很流利。
 
「你真傻……」
 
突然感覺好熱,出面又傳來一陣喧鬧之聲,我和蓉兒的世界,就這樣被外面環境所打破了。「發生什麼事?」她拭去淚水,臉上還有淚痕,眼睛都紅腫了。
 
「一起去看看。」我拖起蓉兒的手,未走到門口,只見一陣濃煙傳入來。再望向窗外,只見紅焰飛天。
 
「怎麼會這樣的?」蓉兒極為驚慌。




 
這場火,大概是針對我而來的。我心中這麼想。我與蓉兒被困於這個被火勢包圍的屋子裡,根本無法可逃。
 
蓉兒開始碎碎唸起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哪個他?」可是蓉兒根本對我不理不睬,應該是驚嚇過度了。
 
「喂!你們沒事嗎?」隱隱約約聽到吳先生的聲音,可是濃煙嗆喉,完全無法回應他。
 
「完了,真的可以死了。」蓉兒甩開我的手,坐在沙發上,完全沒有逃命的意思。
 
我過去再次牽起她的手,說:「現在還不是放棄生命的時候,火勢未算猛烈,快點衝出去。」
 
她卻說:「你不是說好要與我同生共死嗎?」
 




「不是這個時候!」我著急起來了。
 
「不是這個時候,又要等到哪個時候?」
 
我越發焦急,再不逃就沒機會逃脫了,根本不想在這裡跟她爭論。我強行拉住她,她的身體卻軟倒下去。「喂,蓉兒,你醒醒。」看來她已經吸入太多濃煙,沒有辦法了,只能抱起她走。
 
這時門口傳來「砰」一聲,吳先生破門而入,對著我喊:「來,快逃!」
 
我走到出去,開始感到暈眩,放下了蓉兒,我也軟癱癱的倒在地上,只見四周圍都瀰漫火光,看來不是針對我而來的吧……
 
「你醒醒,喂,若藍,你醒醒啊!」
 
逐漸一片漆黑,聲音也漸漸聽不見,我就此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