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一大叫,自然吸引了投注站內所有同事的目光;但我也顧不上了,因為我實在被嚇得不輕。

「嗚嗚嗚⋯」可欣那該死的聲音仍從耳機傳來,她哽咽著道:「你話過⋯永遠都唔會咁惡對我講野架⋯點解⋯我做左咁多野,你最後又係變成咁⋯嗚嗚⋯」

「痴線!」我再也忍受不了,一手摘下耳機把它丟在桌子上。

我猶有餘悸地站著,大口大口地呼吸;四周的同事都在望著我,但當看到我沒有再進一步的行動,又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香港人啊,真的是打工比一切都重要。

我就這樣站著,思考幾乎停頓了,直至我感到肩膀上有東西拍了一下,我立即被嚇得「嘩!」的大叫一聲並跳起來。





我回來一看,才發現原來拍我的是主管忠哥;他看來也被我的誇張反應嚇了一下,頓了頓才板著臉問我:「你顛左呀?」

「我⋯我⋯」我生平最怕便是權威人仕,這一罵之下,就算是有委屈也說不清了:「電話⋯有⋯有鬼⋯」

「我睇你就真係鬼啦!」忠哥聽到我語無倫次的話,立刻憤怒得抓住我的衣領怒道:「你啊洗做啦,即刻同我扯!」

「唔係呀⋯真係有⋯」我說話都抖得連不成完了句子。

「我叫你即刻走呀!」忠哥已經開始直接拉扯我出去。





就這樣,我被生生趕出了工作地點。

本來,我是應該回宿舍的;可是,現在已經快深夜兩時,沒有車是一回事,現在的我更害怕一個人走在漆黑無人的街上。

我怕突然會有個女人跳出來,指責我穿耳環;

我更怕,跳出來指責我的,不是人。

深夜投注中心的大堂雖然冷清,但好歹也有個看更在,而且不時有人經過,怎麼說都算有點人氣。如今的我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實在沒有膽量獨自一人。





我就這樣瑟縮在大堂的一角呆坐著,直到天邊出現第一道魚肚白,頭班車也差不多開出了,我才有勇氣站起來,去坐車回宿舍。

當我回到宿舍,天已經全亮了;我的室友仍在睡覺,而我經歷了驚嚇的一夜,早已累極,胡亂梳洗了一下便爬上床昏睡去。


我正走在香港某一個舊區,看來是土瓜灣九龍城之類的地方,身旁還跟著一個人。

我回頭一看,那是一位長得非常可愛的少女;長長的直髮、晶瑩的雙眼、精緻的五官,身高剛到我的肩膀,一派小家碧玉的樣子,也是我最喜歡的類型。

我拖著她的小手走著,彷彿早已習慣了她手掌的大小和感覺。

走著走著,我們經過一間飾物店,我見其中的銀器很漂亮,就問身邊的少女:「你睇下呢隻銀耳環幾靚,不如我穿個耳孔戴起佢,一定好有型。」

「唔鍾意。」少女鼓著腮道,可是她板起臉的樣子更覺可愛。





我好像很了解她之後的反應,便逗她玩道:「哈哈,我戴住佢上台表演,一定會霖死啲女呀。」

「唔得呀!你唔準呀!」少女急了,漲紅臉道:「唔準霖其他女仔呀!」

「傻豬,我點會呢,」我適時吻了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呢世只會霖你一個。」

「你話架,」少女好像很受用,甜甜地道:「你要應承我,永遠都唔會穿耳孔。」

「我應承你,」我擁著她說:「我永遠都唔會穿耳孔。」

我多麼的希望,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不過,當我閉上眼晴沉醉在這感覺時,卻聽到了很不協調的聲音。

「鈴鈴鈴鈴⋯」那聲音由遠至近,甚至都成了整個天地唯一的東西。





對了,那不正是我手提電話的鈴聲嗎?

慢著,手提電話?那不就是⋯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便猛地張開雙眼,看到的是宿舍的天花板。

我連忙摸出了床邊正在響個不停的手提電話,按通了接聽鍵才放到耳邊。

「請問係咪古域先生呀?」電話裡是一把有點印象但不熟悉的男聲。

「係,請問咩事?」我用盡氣力說話,便聲線聽起來不是在睡覺。

「我地係賽馬會人事部果邊打黎架,請問你而家方唔方便講幾句?」





唉,要來的終於要來了,看來忠哥把我昨晚的行為上報了,現在是要解僱我吧?我只好強打起精神,答道:「我而家OK呀,你講啦。」

「係咁既,有關於你琴晚番工果時發生既事,我地聽番個錄音,最後發現原來係技術故障,錯誤咁將一條本來係精神病院既街線駁左去你個分機度,先令你接到咁多奇怪電話;為左補償你既精神損失,我地決定放你一個月有薪假期,唔知你認為點呢?」

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明白,但整段話的意思我倒化了一會才弄清楚。

什麼?兼職也會有放有薪假期?而且是一個月?世上有這麼好康的事嗎?」

「你意思係,我一個月都唔洗番工但人工照袋?」我生怕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求証。

「係呀古生,你係咪有意見?」

「當然無啦!」我樂得好像中了彩票一樣,可是又想起對著他們也不好太得意忘形,便冷靜下來,裝著追問:「但其實琴晚個電話到底係咩一回事?」

「呢方面要問技術部果邊先知,」那男人倒是認真回答:「我地只係負責settle你呢邊。咁你係接受我地個offer?」





「當然當然。」我唯恐他反悔,連忙答應著。

「咁就好啦,多謝你既合作,同埋唔好意思帶左咁多麻煩比你。」

「總之解決到就無問題啦。」我爽快答著,那當然了,一分鐘班都不用上就能袋袋平安五千元,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啦。

我掛上了電話之後,睡意全消,便坐了起來;房間中只有我一人,那當然了,我室友早就出去上課了;我看看電話上的時間,原來已經快下午兩時,也是說,今天的課我全都「走堂」了,這還是我人生的第一次。

是的,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六年小學、七年中學我都是全勤,不要說事假,連病假我也沒請過半天,想不到這個光榮紀錄卻在今天破了。

不過,當我想到這紀錄為我賺我了五千元,便不太覺得可惜了。

我心情很舒暢,正要起床到浴室梳洗一下再去找點東西吃,在照鏡時卻見到兩邊眼角都掛著淚痕。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但我卻漸漸記起,被馬會電話吵醒前的感覺。

很甜蜜,然後卻又很悲傷。

對了,是剛剛的那個夢⋯我竟然夢到了自己在談戀愛!那個夢是多麼的真實,就好像我真的經歷過一樣。

可惜啊,我活到現在還未有過女朋友,本來可以在夢中一試,卻被生生打斷了。

奇怪的是,我在夢中好像和那個少女說了些什麼東西,可是我怎樣也記不起。我由梳洗開始,想到吃完下午茶,再在學校亂逛了一會,仍是一無所獲。

到我回過神來,已經是六時多,現正值隆冬,太陽已差不多全下山了,我看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宿舍;今天的課已經沒上了,現在應該好好備課以追回落後的進度。

我所住的宿舍共有五層,屬於比較新建,所以設有升降機;,一、四、五樓是女層,二和三樓則是男層。我住二樓,平是都是走樓梯,不過我剛剛差不多是直接走下山再走回山頂,腿有點累,便乘電梯上去。

我進了電梯後又有一個女生進來了,我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那是我們宿舍中的「女神」、出了名的惹火尤物Michelle。我已經不算是矮的男生,但她差不多和我平頭高,身材完全依照黃金比例而長成,加上她是混血兒,五官有著西方人的輪廓但又帶著東方的嫵媚。簡直就是上帝的完美傑作。

聽說想追她的人足以從學校山頂排到山腳;我自知道自己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她美歸美,我對她卻沒什麼想法。

「Hi。」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她卻主動大方和我打招呼。

「你⋯你好。」對著這樣的美女,我實在緊張;剛好升降機到了二樓,我便逃也似的出了去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室友仍未回來,我打算翻開參考書做備課,這時,我房間的固網電話響起了。

其實我在這裡都快住了半年都從來沒有使用過它,因為平時都是手提電話;我沒有想太多,便拿起了電話筒應著:「喂?」

「阿域,你點解要避我?」話筒裡是一把甜美的少女聲音,這不但令我記起了剛剛一直在想的那個夢中我說過什麼,也令我心跳不加速。

那⋯那是凌可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