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被關上的後面呆立了一會,直至Michelle拉了拉我的衣袖說:「我地走啦。」我才強打起精神開始起行。

我們選擇了比較少人行的小路走下山,那是一條在樹林中開出來的石路,比起能夠行車的大路或者穿插不同建築物乘升降機,這條小路實在是難走得多。

不過好處是,這條路連很多學生都不知道,我也是在某次迷路之下誤打誤撞找到的,所以幾乎不會碰到行人;黃子軒說過,我現在是那個什麼「座標」,所有我接近的電話都會成為可欣的目標,所以我遠離人群才是最好的。

說起迷路,我其實是個極級路痴;也許是方向感奇差,加上平時就顧著讀書甚少外出,我讀到中七時,在旺角時仍會迷路;升到上大學,我在上學期整整讀了一個月還是會在校內迷路;我們的宿舍在山頂,有次要到山腳上邏輯課,因為迷路,我整整遲了二十分鐘才滿頭大汗的趕到課室;當教授問我為什麼遲到時,我一時口快誠實地說自己迷路了,立即引起全班哄笑,自此之後我便多了一個「路痴域」的不名譽外號。

我就是在那次迷路誤跑進這條山徑的;不過卻意外發現這條小路下山遠比大路直接,所以那天我才是遲到二十分鐘而不是兩小時。



我帶著Michelle來到山徑的入口,她便問:「咦我地去邊呀?」

「呢條係落山既捷徑黎架,」我解釋道:「雖然難行左啲,但係又快又少人,軒仔咪講過叫我地避開人群既,呢個係最好方法架啦。」

Michelle聽完,以一副懷疑的樣子看著我,那也難怪她,畢竟我是鼎鼎大名的路痴域;我只好盡力說服她:「我知我出名唔識路⋯但係呢條路我真係行左好多次架啦,而家生死關頭我點會亂黎丫。」

只見Michelle低頭想了一會,才道:「好啦,我信你。」便和我一起走進山徑。

我和Michelle其實不算是太熟,計起來頂多也是一起玩過幾次宿舍活動;現在二人一走在一起,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再說,對著她這樣的美女,我本來就會變得非常緊張,如今也只好在一片尷尬的氣氛中無言地走著。



「其實我到而家都唔係好信得過果個軒仔。」走著走著,Michelle打開了話題。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抗拒黃子軒,他剛剛可說是救了我們一命啊,但我更不敢得罪女神,只好說:「信唔信佢都好啦,我地而家都無第二條路揀。」

「我都知道而家無得揀⋯」Michelle嘆道:「但係跟住真係要上果架的士,搵佢果個咩師傅?你唔覺得咁樣好危險咩?」

啊!我一聽到她這樣說開始有點明白了,她是一個美女,平時當然要多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我一個小毒男,就算是變態HEHE也不會看上我,又怎會用她的角度去思考呢?

然後,我又想到了可欣,也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相信黃子軒;我和可欣的電話交談都已經有幾個月了,雖然我沒有去理她的不合理性,但實際上這只是自欺欺人;那明明是不可能存在的人,我只是一直騙著自己才會和她談話吧。



也就是說,黃子軒的出現還有他那超乎想像的表現,反而將可欣的存在於我心中合理化了,某程度上化解了我心中一直的不安:有武俠小說中才出現的高手,那麼有能控制電話的異人也不那麼奇怪了。

然而,不知道可欣的Michelle,當然會覺得黃子軒很奇怪了。

一想到這裡,我就明白該說些什麼了:「Michelle,有件事要同你講番;其實我一直有番馬會電話投注part time,去到上年11月開始有個叫凌可欣既女仔成日打去熱線搵我⋯」我開始把有關可欣的事,全都告訴Michelle。

也許我說的東西實在太恐佈,當我說到可欣能道出我穿了耳孔時,她嚇得一個失平衡,差點摔在地上,幸好我一手拉著她,可是,她還是踢倒了山徑旁的一株樹苗。

不過,之後她一直牽著我的手臂走,那種觸感真使我漂漂然。

當我把事情都說完,她才道:「原來係咁,即係果個咩可欣大人係你招番黎架啦。」

我急道:「我⋯我真係唔知會搞到咁大獲架⋯」

「我玩下你咋,」Michelle笑道,然後又臉色一沉說:「不過,喂阿路痴域,你又話條路好快既?我好似行左好耐啦喎。」



「係喎⋯」經她一說,我才發現我們走得久了點,正常那路程應該不夠我把事情說完才對,現在怎麼⋯我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路,但這的確是我走開的那條路;我打算看遠一點,卻發現不知何時開始,四周起了大霧。

雖說是冬天,但這兩天正值回南天,溫度暖和了一點,但卻非常潮濕,所以起霧不足為奇;但這可苦了正在走山路的我們。

「可能係岩岩我一路講野一路行,行得慢左姐,因為平時都係我一個人行。」我這樣解釋著,雖然看著地上的石階我認出這只是山路的中段左右。

「係咪架⋯」Michelle半信半疑地答著,繼續和我一起走。

不過,再走了一會,連我也開始不安起來。

我的方向感雖差,但時間觀念一向很準。我很清楚,剛經過的時間,就算走大路也早已下山了。

然後,我看見了一樣令我毛骨悚然卻又無比平凡的事物。



那是半棵樹苗。

在山路上看到樹苗當然很平常,但那半棵樹苗是被踢斷的。

我認得,那正是Michelle踢斷的那棵樹苗!

也就是就,我們一直都是在繞圈子?

不可能!這條山徑只有直直的一個下山方向,什麼也不會繞過,我們剛剛都是直往下走,哪來的圈子?

我害怕得身子也抖起來,Michelle也開始察覺了,便轉頭問:「呀域?做咩事?」

我本來想強作震定直行直過,不讓她發現那樹苗,但她還是看到了,大叫:「阿域你快啲睇下!係我岩岩整斷果棵樹呀!」

這點我知道,但重點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我們會一直這樣無止境的走下去嗎?



被Michelle依著走固然很快活,但如果要走到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係見到佢先咁驚⋯」我抖著道。

「咁即係我地真係行錯路啦!」Michelle有點不滿,甩開了我的手臂。

「我都想⋯」我苦笑了一下說:「你諗下,我地一直都向下行,就算行錯路,點都唔會行到番轉頭啦⋯」

Michelle想了一下,立即明白當中恐佈之處,便害怕地問:「咁⋯我地點走番出去呀?」

然而,這個也是我最想知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