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現這些同事們集體自殘的情況,心都快要跳出來了,想阻止他們,又不知從何做起。

他們這樣插下去,刺穿耳膜是最基本吧?要是再進一點,刺進腦袋也是可能的。但他們現在好像渾然不覺痛一樣,甚至一直傻笑一直叫著:「你好,足球及特快投注⋯」「祝你贏多啲⋯」

這些背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詞,如今卻好像催命咒一樣在刺激我的聽覺。

我敢肯定,如果我能夠生還,以後一定會對這地方和字句產生陰影;也許再也不能做這兼職。

在恐懼同時,我又突然想到,要是Michelle也像他們一樣插自己的耳朵,那不就⋯我越想越擔心,便開始不顧一切,衝進去找尋Michelle。





那些同事對我的存在毫無反應,我倒是留意到,他們的目光煥散,沒有聚焦一樣。

就好像盲人那種空洞的眼睛一樣。現在,他們的情況,有點像我在電腦室中看過的那種Server Room一樣;裡面滿是電腦機身,互相用電線連接著,形成一個伺服器。

只不過,現在組成這伺服器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不過我知道,不論是什麼情況,單憑我的力量,是救不了他們的;現在我只擔心,也只有能力擔心Michelle的安危。

到我終於找到她時,才稍為鬆了一口氣;她正坐在房中央的一張桌子上,拿著電話筒,不知在低喃著什麼。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前,她看到我十分平靜,我便對她說:「Michelle,我地番去啦。」

她卻高興地笑起來,放下電話筒甜甜的對我說:「你終於諗通左啦?係咪帶我番去寨城?」

我心中一寒,她現在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可欣,也就是說,Michelle仍被控制著。我十分無奈,甚至有點憤怒,她究竟要玩我玩到什麼時候啊,便不耐煩地道:「可欣,放過我地啦好嗎?九龍寨城已經拆左好多年啦,由我開始懂事果時佢已經品存在,我第一次去果度已經係一個好靚既公園。呢度唔係你既世界。」

然而,她又詭異地笑起來,拿起電話筒對著我,並說:「唔緊要架,我地可以番去,我地可以一齊番去⋯你就係果度應承我⋯永遠都唔會穿耳孔⋯」

她說到這裡,我就想起那個夢,我和她走在街上,承諾著的夢;原來,那個地方就是九龍寨城!





對了,可欣說過,他是1986年過身的,我則是在那一年出生,我和他,不僅有共同喜歡的歌,我甚至夢到他的記憶!

這麼說來,難道真的有輪迴?難道我的上一世真的是那個什麼叫張啟域的男人?他死去了後,又投胎,變成了現在的古域?那我們的名中都帶有域字,是命中注定的存在麼?

在這晚之前,我從來不信什麼宗教、神秘學,讀理科的我一切鬼神之說都是人類以前科技落後而創造出來;但經歷了這晚發生的一切,我已經非常動搖。

我雖然不信,但生在華人社會,這些傳統迷信怎也免不了有所聽聞;而如今發生的事,正正就和這些傳說不謀而合。

「我⋯我真係張啟域?你係死左既男朋友?⋯」一時之間我也迷失了。

「係呀域,」Michelle/可欣已然來到我身前,準備將電話筒貼到我臉上,一邊用誘惑的聲線道:「只要創造到我地既世界,我地就可以永遠一齊架啦⋯」

「點創造?」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如果可以到別的世界,和她天天合奏音樂,不用在這世界為迎合別人的期望而生存,不是更好嗎?

「用呢度既人做生祭,就可以⋯」她已經將電話放到我耳邊,不知是否錯覺,我聽到Michelle的聲音和可欣的聲音重合著。





是了,身前的是Michelle,電話筒中的聲音是可欣。

慢著!生祭?那不是要了這裡所有人的命嗎?

我嚇得立即推開了她,喝問道:「你既意思係用呢度所有既人命去換取你果個咩世界?」

她沒有動怒,反而毫不在意地說:「有咩問題?」

「人命!呢度係一條條活生生既人命!」我簡直不能相信,一個形象清純的女孩,會說出如此冷血的話來!

「每日都有人死架啦,」她目無表情地道:「如果用黎創造一個世界,幾十條人命太值啦。」

「你⋯你係魔鬼!」我指著她罵,憤怒得聲音也抖起來。





「睇黎你都係唔夠堅決,」Michelle/可欣不懷好意地笑道:「我而家就要你番唔到轉頭。」

接著,她拿起電話筒,對著它說:「可欣大人下命令,你地全部過黎,用電話線連住我同阿域!」

我聽罷立即心感不妙;果然,下一秒我就聽到全場人齊聲大喊:「係,可欣大人!」然後他們都開始向我包圍而來!

完了!要是我也像他們一樣被電話線插進耳中,先不說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就算能活下來,也肯定會失聰!

我才剛重新想彈起琴來,我不想聾掉!

不!我是想以後都彈琴!這才是我的人生!

在這絕望的境地中,我竟然醒悟到人生應該做什麼,以往那種茫然無方向的無力感瞬間消失了,世界也好像突然之間澄明起來。

可是,這明悟也實在太不合時宜了!竟發生在命懸一線之時!





不管了!無論怎樣也好,我。要。活。下。去!

如果今天我能活著回去,一定不會再為別人的期望而活,我要做一個音樂家!如果今天我逃不掉,現在我都知道有前世來生了,大不了就此死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哈哈哈哈!」我放肆地大笑起來,大喝道:「我而家就同你搏命!死就死,無咩大不了!」就提起手上的電槍,向人群攻殺而去!

「啊!」

「啊!」

有兩個人被電槍放倒了,可是,我也被其他人團團圍住,並按倒在地上。

只見Michelle/可欣活像女王一樣拿著電線過來,蹲下來對著我道:「你都係乖乖地聽話啦。」





「發夢!」我已經被控制了二十年,現在就是死也不會再被誰控制了!當下就將手中的電槍反向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準備電下去。

這是人體外最接近腦袋的部位,用高壓電電下去是必死無疑,我是打算這樣自殺。

「啊!」

「啊!」

正當我準備自戕,卻突然聽到不斷的慘叫聲由遠至近不斷傳來。接著,我感到身子一鬆,壓著我的重量消失了,我同時整個人被拉得站了起來。

「好豪氣呀域,我對你另眼相看!」提起我的人讚許著我,我卻覺得聲音有點耳熟,連忙回頭一看。
入眼的是一張認識不久但我卻盼了一夜的臉,那正是黃子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