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仔是一個大學走讀生。什麼是走讀生?這是香港這種彈丸之地生衍生出的一種大學生。

一般來說,上到大學,大部份學校都會要求學生住進宿舍,因為在大學教育理念中,舍堂生活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它能給予不同主修科的學生互相交流的機會,也好訓練學生的群體生活及自我照顧能力。

然而,香港地少人多、山多平地少⋯總之,就算號稱是有八大院校,其中有很多間都是和城市融合在一起,根本沒有地方興建足夠的宿舍以達至一人一宿的水平。

所以,所謂「宿分」就旦生了。不同的學校有不同的計法,但大都是依照學生的家和學校的距離、公屋還是私樓、居住環境等等來評分,總之越遠、住得越差便越高分,越高分便越有機會住進宿舍。
那些住不了宿舍的,便成了走讀生。

成仔入讀的雖然是號稱全港規模最大的大學,但他好死不死的正好住在學校同區的私樓,加上家中有父母和兄長三人工作,學校根本不可能分宿舍給他,所以,即使他考進了大學,仍是過著天天乘車上學放學的生活。





在剛過去的一個學期,成仔的上課時間表裡,一週內足足有三天都是「天地堂」:就是很早就有課要上,接著中間有很長的空檔,到了黃昏才再要上課的時間表;住校生還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回宿舍休息,但走讀生必需在學校百無聊賴地打發很多個小時,所以「天地堂」和「走讀生」絕對是大學生最不想要的組合。

成仔讀了一個學期,平日上課時間加上沉重的課業壓力已令他忙得透不過他氣來,同學常說的大學五件事中,拍拖、「上莊」、做兼職這三樣他根本就沒可能有空,走堂也是不可能,因為他所修的課程是計上課出席率而評分的,他才不想因為走堂而不能畢業;所以,他的大學生活,和中學其實也沒多大分別。

轉眼間來到第二學期,成仔的上課時間表也沒有多大改善,在刻意安排下「天地堂」日數只是由三天減少至兩天,還好他已漸漸習慣了這種非人生活,累歸累,他已經沒剛開始那樣難受了。

冬天太陽很早下山,這天他又上課到黃昏六時半;當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所住的大廈樓下,天已經全黑了。

雖然已經過了農歷新年,這幾天卻又突然有個冷鋒殺到,氣溫跌得只剩下七度;不知是否太冷的關係,現在明明是放工放學時間,電梯大堂卻是一個住客都沒有,只剩下看更仍坐在那邊守著。





「喂,成仔,放學呀?」中年看更見到成仔,便打招呼道。

「係呀全叔,乜今日無乜人既?」成仔隨意答道。

「哦,岩岩停電嘛,啲住客咪去曬後門行樓梯上去囉。」看更全叔望了望後梯說。

「吓?即係而家𨋢都無得搭?」成仔驚問,要知道,他可是住在頂樓,要走上去還真是累人。

「岩岩開番啦,」全叔站起來說:「岩啦,我咁岩係時候要巡樓,不如我同你一齊搭上去啦。」





成仔雖然覺得全叔所說的話好像有點什麼不合理的地方,但要是一起上樓的話倒也無傷大雅,反正升降機是公用的,他難道不給全叔使用?他正想答應,手上拿著的書本突然跌出一張紙,拾起一看,原來是今天經過那個什麼「靈異學會」的攤位時他們所派的宣傳單張。

成仔對這種無聊的學會當然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但當他想起那個宣傳同學把單張塞給自己時所說的話,立即嚇得冷汗直流!

當時是中午,成仔剛吃完午飯,正準備到圖書館溫習,卻被一個樣子像MK仔多於大學生的同學攔住。

那人的眼晴很奇怪,好像你一被他看上了,腦子中的一切就會被他閱讀得絲毫不剩。

那人看著成仔,便拉了他一旁同樣在宣傳的同學過來,興奮地說:「嘩你睇呢條友,三白眼,雙目無神,印堂發黑,一睇就知係極品啦。」

成仔雖然不明白那個MK同學在說什麼,但顯然不是好話,便一臉不悅地想走開過去;這時MK同學卻拉住了他,神秘地說:「呢位同學,咪話我唔提你,今晚番到屋企,如果有人話陪你上樓,你記得話唔洗,自己想做下運動,行上去就得。」

成仔認為那只是MK同學為了宣傳學會而裝神弄鬼,沒有答他便自己走開了;想不到⋯想不到那些以為是胡言亂語,現在竟然成真了!





雖然整件事聽起來極度無稽,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成仔也不得不多想;最後,不知怎的,他相信了MK同學的話,便對全叔說:「唔啦,我想做下運動,行下樓梯都幾好。」

「成廿七層喎,都係同我搭𨋢啦。」全叔笑道,但現在成仔看來卻覺得他的笑容很陰森。

「我後生細仔無問題既。」成仔說完就沒理他,自己跑上後樓梯了。

成仔在中學時期是田徑隊員,二十七層樓對他來說本來不是難事,但他上大學以來都沒時間練跑了,以至他終於爬到上自己的樓層,已經氣喘如牛;他一推開門,正好就看見全叔的背影,這時他不禁心中罵了那個MK同學一下:全叔不就是在巡樓嘛,有什麼好怕呢?那個同學一定是在亂說,剛好說中罷了,卻害得自己白跑了廿七層樓梯,要是再看見他的那個勞什子靈異學會,一定會叫人不要參加。

「喂全叔,而家先巡樓呀?」成仔對全叔打招呼道。

「哦?係成仔?岩岩放學呀?」全叔轉過頭來,有點驚訝地問:「你又知我要巡樓既?」

成仔本來想說:「岩岩你係樓下講架嘛」但當他想清楚,便嚇得呆立當場,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因為,現在全叔的話,顯示他根本沒有見過成仔。





那麼,成仔剛剛在樓下碰到的,

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