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

麥烽把我抓住,另外兩個同學也被綁起了,他拿著那「東西」,將要把我們殺害。我們苦苦哀求,他卻無動於衷。

他的眼裡沒有放出一絲憐憫,殘忍得像被魔鬼上身。

我知道,這次真的活不成了。

很想很想,回去小學畢業前那些日子……





〈第一章〉

我叫麥烽。

那天是我小學畢業的大日子,我如常回到課室,然後排隊到禮堂參加畢業禮,我的父母沒有來見證我的畢業,他們總是很忙,我也不在意他們會否到來,反正畢業禮對我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日子,不過就是告別校園時,其實用不著父母來見證這些 ,我覺得。

禮堂窗外傳來蟬叫的聲音,微風吹拂樹葉,反映著閃耀的陽光,我就坐在禮堂最後排而又最近大門的位置,故作專注地聽著台上畢業生代表的致辭。

這時,世界還很平靜。





雖然畢業生代表致了一堆無聊廢話相當沉悶的辭,但唯一令我精神尚在的是因旁邊坐著我心儀的對象,胡蝶。

對,我叫麥烽,她叫胡蝶,因為名字的緣固,就常常被班上的小學雞同學嘲笑是情侶一對,但我毫不介意。她長得漂亮,微笑時有個小酒渦,束上了活潑可愛的馬尾,而見她聰明伶俐,讀書成績好,是小男生的追求對象。我過去經常以作弄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如同那些年故意討她溫柔的罵。

一切都很平靜,那時我還不知道,一切將無法再平靜。

致辭完畢,畢業生代表下台後,一位穿著白裙的老師緩緩步上台,她臉上總是掛著親切的笑容,而她今天笑得特別燦爛,而且雙手還捧著一尺乘一尺的奇怪黑色盒子。

「馮老師平時好少會化妝的,今天她特別漂亮。」胡蝶貼近我耳邊輕聲說。





馮老師教中文科的,她朗讀課文的聲音柔和悅耳,總是彷彿把同學們帶進課文的意境中。她對學生關懷親切,善解人意,所以在學校裡是備受學生愛戴的好老師。

現在馮老師站在台側邊的講台上,她放下那黑色的盒子在講台邊,調整咪高峰對準自己的嘴巴,然後開始對我們說話。

「恭喜你們。今天是屬於你們的日子,畢業只是你們人生其中一個里程碑,若你們離開校園後,可能會遇上很多事情,例如升中後結識新朋友、面對公開試的壓力、選修大學的課程決定將來的出路、男女感情的煩惱、尋找工作的迷惘、工作環境的壓力、成家立室,很多很多……人生就是充滿著許多未知……」馮老師說到這裡突然停頓,收起了剛才陳述將來的期盼表情,

而且她低著頭,神情好像有點哀傷感嘆。

停頓了好幾秒,台下的同學們和站在側邊的老師們,無不感到疑惑,開始竊竊私語,但仍然等待馮老師再次開口。

終於再次開口了,她說……

「只是,這些種種的人生煩惱,現在你們也不必迎上,不必面對,因為你們根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今日之後你們也不會再存在了。

真令人興奮,對嗎?」她笑著說。





什麼?

她說的每一隻字,語氣自然,但內容……卻令人感到莫名恐懼。

於是,周圍的同學和家長開始騷動,有的竊竊私語,有的開口表達不惑,坐在最前的家長更破口大罵,說馮老師是什麼鬼老師。我看見一兩位老師緊張地步向台上,似乎是要把馮老師帶下來,免得她瘋言瘋語。

因為她真的是瘋了,她在獰笑,相貌扭曲,然後我眼前所看見的一切一切變得……變得瘋了……

那兩位步向台上的老師忽然燃燒起來,不單是這兩位老師,整個禮堂的學生和老師和家長們,有一半的人也燃燒起來。對,沒有任何燃料或火舌,科學的形容詞就是人體自燃。

他們在我眼前燃燒起來,整個禮堂充斥著痛苦的喊叫聲和一群被驚嚇的尖叫聲。

不到一秒,我又看見很多沒有被自燃的人們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反白,口吐白沫,倒下抽搐,狀甚痛苦。





一些和我一樣狀態正常的學生則被火人撲向燒在一起。

畫面宛如人間煉獄,穿著白裙的馮老師在台上獰笑。

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瘋了發生什麼事了,我腿軟了,身體危險訊號響起,腎上線急升,本能告訴我要迅速拔腿而逃,否則我會跟他們一樣,或者被痛得奔奔跳的火人撲過來燒死。雖然搞不懂眼前不可能的恐怖狀況,但知道要跑,但……怎麼了……我的腿……

「麥烽,快跑!」一把同樣慌張的聲音拯救了我。她拉著我的手,我回過頭來,原來胡蝶沒有被自燃也沒有抽搐,太好了。

還有人,還有人在我身邊,這使我頓時有一絲的安心。

我勉強回復狀態,捉緊胡蝶的手,幸好我們的位置近大門,能夠最快轉身奔跑逃生,期間我瞥見後面的混亂場面中,有幾十位狀態正常的學生正向我們方向狼狽逃走。

離開了禮堂,我們立刻跑落接待處大堂,轉往出口的玻璃大門,但大門竟然是鎖上,我把大門搖搖撞撞,向出面大喊救命,但我的力氣無法把它撞開。

當時我還只是個小學生,如果是今天,我大概會把玻璃門踢爆。





無計可施,我們只好轉身逃向有蓋操場,但,有蓋操場的鐵闡竟然全都關上。對,大部份小學學校的有蓋操場設計十足籠子。

「怎麼辦?」我焦急地搖撞闡門。

「是其他人。」胡蝶指著我們剛逃來的方向。

那些沒自燃沒抽搐的狀態正常學生也逃離了禮堂,大約十多人向我們衝跑過來。

現在十多個同學跟我一樣猛搖鐵闡,一同焦急、一同叫嚷。

我開始無力了,慢慢退後。焦急令我之前沒有看清楚外面形勢,我望向鐵闡外的狀況,校外遠處有一個途人倒臥地上抽搐著,我再望向對面的屋邨蝶舞樓,樓上的部份單位窗戶冒著濃煙,然後……

遠處砰一聲,同學們幾乎齊聲尖叫。





是一個火人從蝶舞樓中層單位的窗戶掉下來。

我還以為只有學校禮堂發生恐怖怪事,原來外面同樣崩壞。

沒有活路了。

我們絕望地哭叫,我們不知怎算,我們不知道要逃往那處可得生,我們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可能快要死了,我可能會和胡蝶一起死在這荒謬恐怖的災難上?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還好嗎?

我哭出眼淚,但還沒好好發洩出面臨死亡的傷心情緒時,一陣恐懼的腎上線感覺又再湧上。

我聽到一把瘋狂的獰笑聲,正慢慢逼近我們。

馮老師拿著一把血紅的斧頭,身穿染血的白裙。

她不是我認識的馮老師,為什麼?

「你們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你們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你們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期待了這天很久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們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馮老師的眼神充滿狂熱及瘋狂的殺機。

為什麼?我不明白!那時我不明白她到底說什麼鬼話,只知恐怖和恐懼。

我只記得後來拉著胡蝶的手,再次逃跑,我們逃向另一邊上樓梯的方向,一直跑上去,一直跑上去,跑啊跑,背後聽見那些走避不及的同學的慘叫聲。

跑啊跑……

雖然我感覺我們死定了,但生存的意志讓我們繼續跑,一直得跑到天台……

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竟無法想起……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莫名奇妙地在屯門醫院的病房,接受醫護人員的照料和安慰。

但故事,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