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屈牧師》

「剛才她明明……」我指著空空的坐位說。

剛才她明明還坐在這裡,只不過跟陳淑芳短短對話,她就居然可以不動聲色離開房間,認真不簡單。

要不她就是那種走路無聲的鬼,要不她就是突然消失了。

「不用緊張吧,她可能去了廁所而已。」陳淑芳漫不經心地,一邊摳著五顏六色的指甲。





「或許她去了別處,我出去找找她。」我站起來。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她冷冷說。
「我有預感,她不是上廁所那麼簡單。」我認真地胡說八道。

她噗一聲笑,說:「要不她是去了那個不簡單地方?」。

「如果她不是鬼,又突然之間消失,可能她被瘋老頭帶走了!」我真的很認真地胡說八道,但並非無可能!

她怔了怔,果然被我的胡話唬爛了。





當我走到門邊時,她喂我一聲,說:「喂!我才不相信她無端端被瘋老頭帶走,瘋老頭只會在班聚才會透過類似『隨意門』加『時間停頓』的東西帶人回到班房吧。」

她說得得合理,所以我點點頭,打開門。




到了這地步,妳還相信世界有合理的事情嗎?








離開自修室的房間,聽見從不知那處奏起的柔和琴音,旋律淒美動人,在寂靜走廊上輕輕迴盪。

我的心也跟著旋律變得平靜,有種莫名的感動。

一踏一踏,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眼前那扇門。

肅穆莊嚴的教會禮堂,在十字架左前端獨立了一部鋼琴,就是它揚起悅耳琴音。

我來到教會大禮堂。

十多位年輕人圍圈而坐,每個人全神全靈凝視手中的紙,隨著琴音輕輕唱著:

父啊,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知道,




祂在最痛的時候,說出了這一句話,
沒有苦毒的眼神,
沒有咒詛的怨恨,
祂在最痛的時候,
打開寬恕的門。
(歌曲來源:最痛的時候)


撩動人心的歌聲圍繞整個禮堂,圍繞每一個角落,在十字架下成就別樣的感動。

「我還記得……中一的時候……這詩歌曾經在心裡……」陳淑芳忽然在我身旁,感慨說著。

「只是首歌旋律太煽情而已……看來是一班耶教人士。」我望著那十多位年輕人,個個擺出「我很受感動」的投入表情。

又話說回頭,陳淑芳何時又走到我身旁?我轉個頭,疑惑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也想知道趙萍兒那傢伙一聲不響究竟死到那裡去?所以就跟來了,不行嗎?」





「行行行。」我回應得很快。

「她不就是在那裡嗎?」陳淑芳手指指向那群年輕人。

萍兒果然混在那群年輕人當中,手執歌紙,專心唱歌。我大感不惑。

為什麼她無端端走到這裡跟這班年輕人唱詩歌?據我瞬間的分析,這班年輕人應該這所耶教教會的耶教友吧?

詩歌在餘音裊裊下完結。

音樂完結後,他們其中一人竟像發現VIP一樣,熱切切的跟我們揮手打招呼,其他人都把目光轉向我們,包括萍兒。

「對……對不起……打擾你們。」我抓著頭,好害羞的樣子。

「不,一點都不打擾,一起來吧。」那個人好熱情,其他年輕人紛紛附和。





「來?」我疑惑望向趙萍兒,她笑笑口,給我點點頭,像示意「沒問題的!」。

「來什麼?唱歌嗎?我唱歌不行的。」我撒手搖頭。

「這個人五音不全的!」陳淑芳大言不慚,指著我。

「不,我們不唱歌了,我們接下來是玩遊戲而已。」那個人堆滿笑容。

玩遊戲?我的心不自覺顫了一下,又跟陳淑芳對望一下,果然她跟我流露出一致的表情,驚。

是的,我們不約而同對「遊戲」二字特別敏感,拜瘋老頭所賜。

「遊戲?」我疑惑望向萍兒,她笑笑口,給我點點頭,像示意「沒問題的!」。





我知我知,我現在的擔心是出於對「遊戲」二字的條件式制約反應。真是我的天啊!可能我們班都會被瘋老頭搞得將來以後都不想玩遊戲,如果……如果有將來的話。

「好吧,玩玩吧。玩什麼?贏了有無獎?輸了有無罰?」陳淑芳說得出乎我意料,她居然想通「遊戲不一定會死」的應有概念。

不過,她也太功利吧?其實,遊戲都可以不分輸贏的。

我充滿問號的眼神望向陳淑芳,她回應說:「反正有時間,就跟他們玩玩。教會的遊戲我以前都有玩過。」

我的下巴掉下。

但,從她一開始的態度眼神,可以推斷出「陳淑芳對教會蠻有好感」。

那十多位年輕人也笑容滿面地等待我的答覆。

「好……」我無奈。

剛才坐在在一角奏出美妙琴音的傢伙走過來,一看之下,他肯定不如在坐的年輕人那麼年輕,而且他是一個長成鄧不利多樣子的老頭。

一個老頭,一個長得像我們新任班主任的賴老師瘋老頭。

好吧,除了他面上那一粒痣外,那根本就是賴老師瘋老頭。

我張開嘴巴,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老頭。我知道趙萍兒此刻也是笑笑口,給我點點頭,像示意「沒問題的!」。

「等等!你是賴老師!你一定是賴老師!」陳淑芳大驚。

那老頭歪歪頭,一臉「我不知道妳說什麼」的樣子。那班年輕人也在旁邊奇怪著陳淑芳的莫名驚訝。

「不……不好意思……」我竟然戰戰競競走到老頭面前,伸手去摸著他的臉,還大膽得要從人家的臉上毫不客氣地嘗試徒手拔痣。

結果……

「哇……」那老頭一時大驚,退後幾步,疼痛的表情瞪著我,一邊摸著那粒牢牢長在他臉上的痣。

奇怪!那痣果然是真的。

「你們是怎麼了?」老頭的表情只是有點受驚,但沒有破口大罵,忍耐力尚算很高。

「你是賴老師吧?」我小心翼翼說。

「我不是老師,我是這裡的牧師,而且我不是姓賴,我姓屈,大家都叫我屈生,或者屈牧師。」

哇!一個姓賴,一個姓屈,還不是兄弟?肯定是、肯定是、肯定是。

「賴老師是你的兄弟吧!」我小心翼翼說。

「我姓屈的。」他嚴肅說。大家隨即被我不合邏輯的言語給哄笑,除了陳淑芳和不停示意「沒問題的!」的萍兒。

「不過,這教會有姓賴的會友,我們都會叫他『弟兄』,所以你說得不錯,但我們在地上並沒有血緣關係。」

「那姓賴的會友,是不是跟你像得一模一樣?」我認真說。大家又哄笑起來,搞到我活像個傻瓜。

「你想知道他的樣子嗎?明天要不要跟我來崇拜見見他?」如果作為牧師,他非常把握招慕會員的時機。

「不要!」我斬釘截鐵。不過,我大概猜到他是想表達自己一點都不認識我所說的什麼的「賴老師」。

「你有孖生兄弟嗎?」

「沒有。」他笑笑口,隨即又說:「我大概長得很像你口中的那個賴老師吧?人有相似也不怎樣奇怪的。但我真的不是你所說的賴老師。」

你叫我怎樣相信?你叫我怎樣相信?你叫我怎樣相信?

陳淑芳跟我的表情是一致的,唯有萍兒仍然是那個「沒問題的!」的模樣。

「好吧,我們開始玩遊戲好不好?你們也一起是不是?」賴老師……不……屈牧師說。

「我不玩。」我說。

「我也是。」陳淑芳接著說。

那班年輕人皺著眉,七嘴八舌地問個為何。

我看見趙萍兒那個表情。唉……我都不想再多說她那個笑笑口,像示意「沒問題的!」的那個表情。

萍兒那個表情,她一定是想留在這裡玩那個不知什麼來的遊戲吧?

我又不會撇下她,唯有……

「我先要問一問,這遊戲會死嗎?」我的問題大概在未經歷過恐怖遊戲的平凡人眼上太白痴,所以,我又惹大家笑得前仰後翻。

但我的表情仍然十分認真!

「不會!」屈牧師有點沒好氣。

「好……」我艱難地吐出這字。

「你玩,我不玩!」陳淑芳非常決斷,我只好用一點羨慕的目光目送她離開。

我個人很有義氣,既然我的好朋友萍兒硬要上刀山,我唯有跟她吧。但我真的有點捉不透她那笑笑口背後的意思,只好懷著這份疑惑,跟大家一起圍圈而坐。

屈牧師開始簡介這個遊戲:「好!首先要說明這個遊戲是一生人只可以玩一次的。」

我舉手,直說:「一生只玩一次的遊戲,我不玩!」

這分明是暗示這遊戲會死的,死了就不能玩第二次,我不玩!

我看向萍兒,嘗試態度肯定一點,說:「我們走吧。」

可惜,萍兒搖搖頭拒絕了我。

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

我緩緩坐下,現在我一定是面無人色,大家都奇怪著我究竟怕什麼?我真的不明,為什麼萍兒偏要玩這個不可,還要由一個長得超像瘋老頭所帶領下的遊戲,這太恐怖了。

屈牧師拿著一卷廁紙,然後把廁紙切割成一條條十多格的長條,然後傳給我們每人一條。

「把廁紙長條蒙著自己的雙眼,然後轉身,背向大家。」屈牧師說。

於是,我們按著指示蒙上自己雙眼,小心翼翼從後面綁結時,也深怕柔薄的廁紙會爛掉。

大家都蒙著雙眼,看不見東西。
這樣,我感到不安。

「遊戲很簡單,蒙上雙眼的大家需要從自己的身上,取出一件物件並把它舉起,而這物件一定是大家身上同樣擁有的東西。大家可以想想是什麼東西。當然,大家看不到大家有什麼東西!當然靠瞎猜了!」

大家身上都同樣擁有的物件?剛才沒有留意大家有否共同有戴錶,但應該不是錶吧?

「現在可以開始舉起你認為大家都擁有的東西!舉錯我會拍拍你的肩,表示你錯了,然後繼續瞎猜。舉對的我會示意你可以摘下眼罩。」

衣服?大家都有吧?

眼前白濛濛一片,只見聽見七嘴八舌的聲音:

「是不是衣服?」
「咦?不是衣服嗎?」
「會不會是鞋帶?」
「會不會是鞋?大家都有著鞋?」
「怎麼了?鞋也不是嗎?」
「噢!鞋帶也不是嗎?」
「電話不是嗎?怎麼了?有人不帶電話的嗎?」

似乎大家試過舉起很多物件,通通都錯了。

「底褲都不是嗎?唉!」

如果連底褲都不是的話……

「空氣不是大家也同樣擁有嗎?空氣不是啊!究竟是什麼?」

這時候,我就知道這些全都不是了。

大家身上同樣擁有的東西,答案根本十分簡單。就如1+1問題等於多少一樣簡單。

只在乎,你敢不敢相信答案就是這麼簡單。

我想起如瘋老頭的遊戲,要大家一起活下去的方法,為什麼總沒有人嘗試提出?為什麼?

一件大家身上同樣擁有的東西就是……

我豪邁地拿下蒙著我雙眼的廁紙,然後重見光明。

大家同樣擁有的,就是一直攔阻我們看清事物真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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