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有睡覺嗎?」我問。
「沒有,睡不著,鬼不需要睡覺的。」
「對不起,昨晚我太過分了。」
「不,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我以為那種提議會讓你過得開心點,沒想到會令你很困擾。」
「你不用這麼委屈自己的。」我爬上床,坐在她的側邊,說:「要強迫跟認識沒多久的異性做這些事,佷難受吧。」
「我沒感到委屈啊,不是說過嗎,不用太顧慮我的感受的。」
「但是,光看著別人為自己付出,我心裡也不安心啊。」
「你不是沒有付出啊。」她望著我說:「昨天被你罵了,初時是有些不開心啦,但是謝謝你對我說出心底話,我也更加了解你呢。」
「這也算付出?」
「當然算,卓豪你是個很顧慮他人感受的人吧,這就是我的感受,你也要顧慮一下喔。」




「敗給你了。」
她回頭繼續欣賞窗外的景色。
我等了約一分鐘,再說:「那個……要去學校嗎?」
「好的。」
「準備好了?」
「嗯。」她臉上原先的調皮表情逐漸淡去。
於是我們就在天沒亮時,坐上輕鐵的頭班車去學校附近。我心裡盤算著,她看到學校那般模樣,會有什麼反應呢?昨天我這麼對她,今天總得要做些什麼安慰她吧。
下了車,天空和周圍依舊是藍色一片,渺無一煙。我們走在學校路上,的確有點浪漫的感覺……但是對於她來說,今天並不怎麼浪漫,至少她的臉色從在家裡的開朗,慢慢的沉了下來。
「你還好嗎?」我問。
「嗯,我沒問題的。」




走過幾年來的舊路,我們終於抵達昔日的正門。學校僅餘的瓦礫還沒被清走,撞擊的痕跡和遺下的大洞清晰可見。
「這……這是?」她嚇得後退了幾步,倒在我的胸口前。
「學校被飛機撞上,全校僅餘十名生還者,其他的都死了,包括你、你的朋友和我的朋友。」
「這……這怎麼可能?平時學校上方都不會有飛機經過的……」
「我當初也不相信的,直至我看了新聞報道……咦?」
她開始喃喃自語,說出一大堆女生的名字,應該是她的朋友吧。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喂,沒事吧?」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打算看看她的情況,她突然轉身過來,抱著我的腰。
「太……過分了……」她說。
然後她在我懷裡大哭起來。在我耳裡,她的哭聲很大,但是周圍沒有回音,我也沒感覺她有流眼淚。




我沒有放開手,就這麼一直拍著她,這應該是我現在唯一能給她做的事吧。
她冷靜後,倒在我的懷裡說:「謝謝你。」
「不用謝謝我了。」
「可以帶我到別的地方嗎?我不想……聽到那種歌,觸景生情。」
「聽到什麼?」
「沒什麼……我們走吧。」
於是我馬上把眼睛通紅的她從學校帶到左方的天耀邨裡,天也逐漸亮了,我和她就坐在邨內某張長椅上,等她冷靜下來。
她冷靜後,說:「對不起,好像失禮了。」
「不是呀,愛哭的女生很可愛啊。」
「真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形容的。」
「第一次被說可愛?」
「我說是愛哭啦,我以前幾乎不會哭,真的。」
「女生哭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我看了一下手錶,察覺到現在已經七點正。
「陳樂兒,是時候離開了。」




「咦,這麼快?」
「七點了,再不走的話,附近學校的學生都要上學了,你大概又要觸景生情吧。」
「你不是說我哭的樣子很可愛的嗎?要再看一次嗎?」
「這麼喜歡被虐,你是被虐狂嗎?」我站起來,走往商場方向。
「對你而言算是吧。」她也追上來,就此我們回家去了。
───
此後的一星期,我和她住在同一屋簷下,期間再沒有發生色情的事。我一如既往,繼續於考試練習和教科書中埋頭苦幹,預備我的文憑試,雖然沒了父母照顧,但生活還是如常進行,好像自己也慢慢接受他們已經死去的事實,生活依然一如以往,只是現在每天都得外出買飯吃而已。
陳樂兒她有時候會煮快熟麥片給我吃,而且會看有關天水圍空難的新聞,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別了。我到街上買飯吃的時候,她非常安靜。
我曾經在街上示意她說一兩句話,結果她說:「你確定要和空氣對話嗎?」
真服了她。
一星期後的晚上,我在房間做完一份練習卷,出去客廳打算看電視時,陳樂兒正在客廳讀我書櫃上的小說。
我說:「這些小說好看嗎?」
「還滿好的,不過……。」
「不過?」
「我很努力在讀了,但是我有讀寫障礙,所以怎麼讀都不太懂……」




「那你為何還要讀?沒必要這樣辛苦自己的。」
「我母親生前說過,從一個人的藏書,就能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我想試試。而且我也想訓練一下自己讀字的能力,畢竟一直看著你努力讀書,我懶散地坐在你家裡不太好的。」
「如果真的不行的話,別太勉強自己了,我沒這麼高要求的。」
「謝謝。」她合上小說,然後說:「我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
「明天能再去一次學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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