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說:「不,只是有點怪而已,好像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們……」
我環觀四周,驚見幾乎整間麥當勞的人,包括正閒著的員工,都凝望我們二人。我向他們投以目光,有些人馬上低頭繼續自己的事,但也有幾個人還是目不轉睛看過來。
這是什麼回事?今天和陳樂兒走在一起,身邊的人都變得詭異,但又好像不是這樣。陳樂兒雖然死了,但是我能親眼看見她,又和她有身體接觸,應該和普通人沒分別吧。
我站起來說:「怎麼了,男生和女生一起吃麥當勞……很奇怪嗎?」
「哪裡來的女生?」坐在我們右邊桌的一名年輕男性說。
「她啊。」我指著陳樂兒。
「那是空椅來的,醒醒吧,你根本沒有女朋友!」他說。
他旁邊的男性友人拉住他,說:「別吵了,他被髒東西纏身了,你沒看見剛才那些飛天薯條嗎?」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食客也紛紛出聲。
「你看到那邊有人嗎?我沒有啊。」




「我也不見。」
「他會不會是有精神病的?」
我回頭看陳樂兒,她看著站起來的我,然後又把視線移回桌上,雙手緊緊按在桌上,看上去非常緊張。她應該跟我一樣,在想發生什麼事吧。
旁人們依舊喋喋不休,我已經很不好受了,一直被其他不認識的人說閒話,還越講越熱烈……
「可能是精神分裂症。」
「依我說應該是終極宅男,很想要女朋友那種。」
「自閉症也有機會啊,聽說他們會有假想朋友……」
夠了!
「陳樂兒,我們走。」
我一手把她拉起來,逃離這間麥當勞,一直走到商場左邊有椅子坐的地方。我坐下來,好讓自己冷靜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說:「對不起,給你帶來麻煩了。」
「不,你不用道歉。」
接著的幾分鐘,我再也沒有說話。這一天奇特的事接踵而來,應接不睱,我也無力再面對,真想躲回被窩裡,明天再把事情理清。
「我們回家吧,我累了。」
「嗯。」
在那之後,我們循原路回家,這次是真的寂靜下來。
我應該怎樣對待我眼前的這個「人」呢?其實從一開始,她就不屬於人類了,只是我比較難信服自己她不是人,剛才的事只是把我最後一根稻草也壓垮了。但是她的存在也同時與人無異,腰間的溫暖,今刻仍歷歷在目,鬼不會有這種溫度吧?鬼不會刻意討好身邊的人吧?不過她那種討好方式又顯得有點虛假……
真是的,如果能把她當成真的朋友就好了……
我瞄了她一眼,她也是沒精打采的,像在沉思一些事,大概也在為自己的事而煩惱吧。
回到家裏,我就去洗澡、睡覺,直到我進房間睡之前,陳樂兒都坐在客廳的梳化上,一動不動的看著那茶几。




「喂,你要洗澡嗎?」我問。
「不用了。」她沒有望向我。
「那,如果要睡覺的話,可以去睡主人房那張的。晚安。」
「晚安。」她繼續盯著那茶几。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三十秒、六十秒、九十秒……
不行,不能入睡。
要不試試數羊吧。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
不行啊,更加睡不著,還是到廚房喝杯鮮奶吧,這樣會比較好入睡。
我張開眼,發現陳樂兒正坐在牀邊的一張木椅上,靜靜的看著我。
「什麼事?」我說。
「睡不著……」
「真巧,我也是。怎麼,在煩惱什麼事?」
「我剛才在床上想了一整晚,我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停一停,再說:「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應該……是吧。」
「那麼,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你之前叫我做的心理準備,就是這個?」
「這個我們明天到學校再跟你說吧。」
「為什麼非得要去學校?」
「因為原因太難以置信了,我在醫院時,沒讀過報紙也大概不會相信這種解釋。何況,你也會想去為朋友做點事吧。」
「朋友?」她抓住我的手臂問:「她們怎麼了?」
「……還是明天說吧。」
雖然說我還不太能接受她當我的好友,但是我也不忍心親自把她弄哭,我心裡過意不去的。
她放開我,沒再說話。我背對她,不過從她短促的呼吸,還是能感覺她的悲傷。
沉靜一會兒後,她說:「那個……如果你也睡不著,可以過來陪我睡的,有女生抱著睡應該會好一點……」
怎麼又是這樣……一上來就如此待遇,我都快受不住了,我不需要這些啊……
「不了。」
「但是……」
「好了!可不可以別再提那種親密的行為嗎?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你又知道自己是鬼嗎?」我說:「你一直一直應諾一大堆根本不合理的事,一直倒貼過來,你明白我有多怕嗎?我剛失去了所有東西,碰巧遇見了你,我原本還打算忽略你是什麼,想把你當成朋友的,但是……你卻不斷做出脫軌的事,不斷把我逼瘋……」
我回一下氣,再說:「我要一個人冷靜一下,給我出去。」




沒幾秒鐘,後方傳出一點一點的啜泣聲。
「對不起。」她悄悄走出我的房間,關上門。
我望向那道門,想起今天以來和她的事。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這種親密行為都是我先要求的,會不會是我無意中要她這麼對我的?沒有我的話,她就等於真正死亡了,會不會是她渴求生存才委屈這麼做的?這麼看來……明天去跟她道個歉吧。
我慢慢睡過去了。
沒幾個小時,我就被調錯的手機鬧鐘吵醒,這時才早上五點多。我想既然也醒過來了,乾脆就準備這一天,別去睡回籠覺了,省得又睡不著。
簡單梳洗過後,我看見她坐在主人房的雙人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一片藍色景致。太陽還沒有升起,邨內的路燈仍然透出黃色的光芒,然而並沒有什麼被它照耀。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