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我來到殯儀館,在現場打點場地的曹先生給我一份新的講稿,著我好好準備一下。我在放滿花圈,充滿喪禮氣息的講台前方一排標記「學生代表」的椅子坐下,默讀一遍講稿,好讓自己在台上講得流暢。雖然講稿內容仍然塞滿一大堆這間區內差校自誇自擂的話,但我也不想在一大群人,特別是記者面前出醜,不然沒在空難中死掉也在這裡糗死。
曹先生口中的另一位女生還沒有來,倒是一堆穿著西服,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人已經在另一側入座,大概也是辦學團禮或是不知道哪裡的代表。陳樂兒和梅杏盈也在那邊觀看放在場內兩邊,記載著學校各大事的展示板。
「好像把自己談得很厲害的,實際上也不就那點本事。」
梅杏盈一邊看著展示板,一邊吐糟板上的內容。雖然她的言詞有點毒辣,也說得很大聲,連我在另一邊也聽到,但那邊的人也毫無反應。看不見她的人,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幾分鐘後,後面的座位也陸續坐滿人,追思會也宣佈即將開始。梅杏盈和陳樂兒這時候回來我身邊。
「我們要坐在哪裡?」陳樂兒說。
嗯……讓她們不小心弄到什麼,在殯儀館這種敏感地方造成靈異事件的話,少不免會引起外面注意,會很麻煩的,還是走遠一點比較好吧。
我專心望向稿子,小聲說:「我說……你們找些沒有人在附近的地方坐吧,免得不小心搞到什麼引人懷疑,畢竟附近還有死難者的葬禮。」
「我收到了。」
梅杏盈說完,就把嘴裡好像還有話未出口的陳樂兒拉到場地另一邊幾張沒排好,放在一側的空椅子坐下。




然後司儀上台,拿著麥克風,卻望著前方,欲言又止。我望向身後,看見一名撐著手杖,穿著校服,一拐一拐走來的女生,想必是另一名生還者吧,她身邊還有父母陪同。她的父母坐在後方的位置,而她則一直望向台上,來到最前,坐在我的左側,離通道最近的位置,我們互相對望一下,就沒再說話了。
那名女生坐下後,司儀才宣佈追思會開始。首先是為受難者默哀,全場的人,包括我和陳樂兒、梅杏盈都站起來為受難者默哀一分鐘,那名女生則是憑著手杖勉強站起來的。
然後待校監發言完畢後,便到我上場。我拿著演講稿,走到台上,準備開始讀稿。陳樂兒在我走到台上時,在自己位子站起來,好像很期待我的講詞,害我加倍緊張了。還好我有學過一些演講技巧,光看著別人的頭頂,在觀眾眼中就有如注視他們。我把視線上移,果然好多了。
我讀著講稿,開始講出上面一堆名人的稱謂。
「元朗區區議會主席……」
「救命!有鬼啊!有鬼!」
這下叫聲瞬間引起全場注意,台下的人都把目光投往原本我坐的那邊,我移出一點,看見坐在最前排的女生離開座位,倒在地上,努力地爬起來想要逃走,原本在另一邊的陳樂兒漸漸走向那名女生。
「沒事吧?」陳樂兒說。
「走開,你這隻女鬼!」那女生掙扎得更厲害,用手往後爬,想要離開陳樂兒遠點。
梅杏盈從後衝上,拉住陳樂兒,不讓她接近那名女生。




「別過去!你想嚇死她嗎?」梅杏盈說。
那名女生的父母從後方趕上前,扶起女兒,邊安慰說:「沒事的,這裡很安全,沒有鬼的。」
她指向陳樂兒和梅杏盈,說:「不是的!這裡有鬼,還有兩隻,她們就在那,還穿著校服的!」
我怎都沒想到,那名女生居然能看見她們。那麼,其他人呢?
我望向其他人,有些人若無其事,也有些人轉來轉去,他們的神情告訴我他們看不到任何穿校服的女生。
「不要怕,那裡什麼都沒有的。」那女生的母親說。
「不是,真的有的!救命呀……」
曹先生趕到他們身邊,安排他們先走出會場。他們離開後,曹先生在台下打個手勢,示意我繼續。陳樂兒和梅杏盈這時已經回到原先的位置。
我只好裝作沒事,繼續把講稿讀完,然後回到座位上,在此之後,追思會如常進行,沒有什麼改動,及後的表演及宗教儀式繼續在台上出現,台下觀眾都沒有異樣,大家還是坐著看完追思會。
大功告成後,我從曹先生那邊拿到一千元的現金支票,這對我而言是一筆不少的錢。




他說:「這裡是小小心意。」
「謝謝。」我說:「另外想問,剛才那女生後來怎麼樣?」
「有點受驚過度,召了救護車送她到醫院,沒什麼大礙。」
「這樣啊……謝謝。」
曹先生回到場內,指揮工作人員收拾場地,我就和陳樂兒和梅杏盈起行回家。
在路程上,我的腦海再度浮起剛才追思會的畫面:那個女生驚恐萬分的臉孔,其他人的模樣,令我至今未能釋懷。是我害她成這樣的嗎?如果我早點知道,多加留意的話,或許就不會變成那樣……不知道她現在怎樣?如果真出事的話,我可說是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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