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有看過光路互助會的聚會影片。」我說:「裡面有許建安在發揮超乎常人能力的片段。羅紗莉說的『五餅二魚』我看過,他還能令場地上的椅子飛到天花板上。所以我猜……他的能力應該是複製物品和控制重力之類的?」
「沒想到你也看過這些片段呢,看來我的功夫還是有用的。」
葉詩雅經過漫長的沉默,終於說話了。
「你看的是在天水圍某間社區會堂的聚會吧?」
「呃……我也不知道,那是人家給我的。」
「那些影片是我在某個高層的網上帳戶裡偷出來的,我昨天才把這些影片看過一遍。」她說:「基本上我認為他的確能複製物品,但只限小型物件。A4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我沒看過他能複製體積更大的東西。」
「這個也不好對付。」紀展誠這時說:「小型暗器殺傷力更大。像徐卓豪這種體型的男性,雙腿中個匕首大概就能失平衡,給人家機會了。」
「雖然如此,但也不是毫無反制的方法。只要能控制場地,加上房若妍的能力,把能傷人的小型鐵器吸走,他們就沒優勢了。」
紀展誠點頭,似乎認同羅紗莉的主張。
葉詩雅等他們說完話,才繼續說:「還有我覺得『控制重力』這個說法太誇張了,說能控制物件上下移動還算好吧,不過社區會堂那種膠椅應該是他的極限了。我見過他能控制氣球、罐裝食品,但就沒見過他把人拋上天,或者將其他人拿在手上的物件移走。」




「我覺得這個同樣可以透過控制場地解決。」紀展誠說:「只要武器別掉了就可以。」
這回輪到羅紗莉點頭了。
查瑋倫說:「如果接照一人一個能力計算,許建安應該還有一個能力的。葉詩雅,你知道是什麼嗎?」
「這個呀……我也不敢肯定。」她說:「我在很多計劃上都看過『蒙受感召』這個項目,實際操作上就有所不同。比如說,伊斯蘭教徒佔多的聚會,這個項目就叫『聆聽真主的話語』,基督教徒佔多的聚會,這就叫『感受耶穌基督的存在』。具體是怎樣做的不清楚,片段裡只見那些人像鬼上身那樣,跪地感謝些什麼,然後又感謝許建安令他們接觸到『神』之類的東西。」
大家旋即陷入沉思,似乎有點搞不清狀況。我自己也開始想了想:這代表了什麼能力呢?
既然這個項目以「聆聽」為名,那就可能代表他們聽到什麼東西。另外它又叫「感受」什麼的,意味著旁人很難去明白這些人知道些什麼。兩個合起來,就代表這些「聽到」的東西是來自「內心」的,如此推算,許建安的第三個能力,就是心靈感應那種,能夠把話直接傳到其他人腦裡的能力。
「會不會是心靈感應之類的能力?」我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羅紗莉說:「但這類能力無法令人受傷,不用太擔心。」
「此言差矣,如果許建安叫她用聲音不停干擾徐卓豪,這足以令他喪失大部份戰鬥能力。」紀展誠說:「這一點要訓練一下才行。」
葉詩雅說:「那看來那能力就是心靈感應。」




心靈感應嗎?在明道中學那樣的學校,被同學騷擾也是等閒事,不過我們都不清楚她到底可以騷擾到多頻密,至少比那些無聊同學更煩吧,看來只能靠練習應對了。
「既然如此,許建安的三個能力都搞清楚了。」查瑋倫說:「羅紗莉,你有想到什麼策略嗎?」
「與其說想到什麼策略,倒不如說想到要避免的事,例如別有小東西在場地等等,盡力削弱許建安那邊的長處,剩下的就交給徐卓豪。」
「那好吧,大家都明白了嗎?」查瑋倫說。
大家說到這裡,會議也差不多到了尾聲,接下來只有一些聯絡工作等等的小事,很快就完成了。
會議開完以後,查瑋倫他們說沒什麼我的事,於是我先回房間裡,倒頭便睡。最近真的有點累了,頻繁的練習、各種身心折磨,害我好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今天就任性一點吧。
然後隔了不知道多久,我就尿急了。
我伸手摸來我的電話,打開一看,現在才十點多。這下麻煩了,晚上十點多就醒過來的話,今晚大概就睡不著了,明天的訓練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不過大難當前,我還是得爬起來上個廁所。
我走出房間,上完廁所,一打開門就看見房若妍站在房門前,盯著樓梯口,目無表情,好像在想著什麼。
然而當我走出來時,房若妍就望著我了。




「對不起,我有點自私了。」她說:「如果我……回去睡覺的話,你會沒那麼辛苦吧。」
「這不要緊啦,按羅紗莉的說法,你出來走走也沒什麼大影響。」我說。
說到這裡,我腦海裡忽然冒出一個小想法:趁現在其他人都聽不到我們,不如試試問她對我的看法吧。反正房若妍……應該不會介意吧。
「我說——」
我碰巧和她同時說話了,還是先讓她說話吧,方便打探一下她的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麼。
「你先說吧。」我說。
她點點頭,然後說:「剛才我在你們睡覺時……出來走走,然後聽到查瑋倫和董慧瑤在說話。」
說到這裡,她深呼吸一下,然後忽然靜下來。
「怎麼了?」我說。
她低下頭,視線也轉到地上,臉上的肌肉有點繃緊,看起來就像傷心的樣子。
「我聽到董慧瑤和查瑋倫說……她已經找好和許建安對決的地方,所以……我們很快就可以解決他了。」
我衝口而出說:「這不是挺好的嗎?」
糟糕,我不應該說這句的。
她緊緊抿著嘴,眼皮又沉了下去,好像快要哭般。
她到底在想著什麼呢?我記得我們在時鐘酒店的時候,她說過她很喜歡我們幾個人相處的氣氛,但是這又和我們的行動有什麼關係呢?




現時我們需要她們三個人幫忙擊敗許建安,所以我不可能放棄她們任何一人,但除非找到什麼方法,否則按照如今的速度,我的身體終究不能支撐下去,到那時候,我……或者是我們就要有人離開。所以她一聽到行動即將開始的消息,就神情哀傷的話,可能是……她不想『死』?
想到這裡,她忽然抬起頭,擠起笑容來。
「對啊,這樣還真好呢。」
她的情緒起伏令我感到不安,她肯定有什麼東西沒說出口的。
「房若妍,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
「沒有啊?」
「剛才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啦,只是時間晚了,腦袋有點不靈活而已。」
笨蛋,別胡亂幫我平伏情緒好嗎?不止是房若妍,陳樂兒和梅杏盈也一樣,每當我無能、做錯決定時,她們一句話也不說,不會批評我,不會罵我,而是不斷想我振作起來,在時鐘酒店時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這不可能吧?
我……是想繼續對抗許建安,但是我更不想和他一樣,依賴操控身邊人來讓自己好過。我也這樣做的話,就算有幸打敗他,最終只會成為許建安二號而已……所以你們就說一句真實點的話好嗎?抱怨一下也好,我還能受得住……
「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說。
她只是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這下慘了,如果我再不單刀直入的話,她可能就不會說出心底話了。
「那我問一下,你現在覺得怎樣?」
她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我也不敢太心急,怕迫著她了就問不出什麼來。




「很好呢,至少……比我生前好吧。」她說。
「但是最近不是很辛苦嗎?又要流浪街頭,又要——」
「其實我有心理準備了。」房若妍說:「早在空難之前。」
我一時間想不通她的意思,接不上話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但我以前說過,我家裡一直很不安寧。」
她以前的確有說過她家裡的事,但……
「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就離家出走,不再回望一下。不過那時我一踏出家門,大概就會餓死街頭,才暫時沒走。」
她盯著地板,眼裡了無生氣,然後又稍稍轉身,側對著我,宛如在逃避我的目光。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談的話——」
「所以在聽到那聲巨響的時候,其實我……鬆了一口氣。」她說:「更加沒猜到的是,死了以後我就真的『離家出走』了,現在想起來……也不差呢,至少沒被街頭流氓騷擾。」
先當她說的是真話,這麼說,她只要活著就夠了,這樣太隨遇而安了吧?何況現在求存對她也沒有用了,要求不是應該高點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受了這麼多的苦,難道就沒有想要自己好過點嗎?」
她張開口,好像想說什麼話,但片刻後又收回去了,過了好一陣子後仍然沒回話。
慘了,剛才說著說著,自己的語氣也不知不覺間加重了許多,不知道她會怎麼想呢……
「現在已經夠好了。」她說:「現在的我,雖然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身體裡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即使我食不充口,也不會肚餓;即使我衣衫單薄,也不會覺得冷;即使我不斷發力,也不會疲累。所以我希望的……就只是和你們待在一起。」




「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真的足夠嗎?」我說。
「夠啦!」她突然提高了聲音,說:「少說多做,你別先自己洩氣了,不然我們就輸了。」
語落剛落,她就走到我身後,使勁推我。她的力氣果然很大,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被她一路推回房裡。
「早點休息吧,我猜明天紀展誠就會帶你去真正的場地了。」
她深呼吸一下,然後又回到窗台旁躺下,直視著我的眼睛。
「晚安。」
明明已經開宗明義了,但是我……始終沒法探索到她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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