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好?」
那一把女聲又出現了。
她不會是在叫我吧?那場歡送會過後,我的社交圈子已經徹底消失,大概除了一些有閒睱關心空難生還者的人以外,已經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了,何況是一名聽上去是毫不相識的女生?
我沒有理會那把聲音,繼續往前走。
突然我的左手被什麼抓住,我往回一看,發現一名比我矮一個頭左右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她的頭髮紥成一條整齊的馬尾,身上穿著校服,臉上沒有化妝也沒有戴飾品,就如一名普通的高中女生。
但是她就是有些令人不安。
她穿的校服是白色長袖上衣配天藍色半截連身裙,衣領上繫著一個天藍色蝴蝶結,穿得很漂亮,但這可是我學校的女生制服啊!
學校早已經毁於一旦,根本不會再有人來上課,這種黃昏時間居然出現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還在學校廢墟附近四處遊蕩,怎麼看也不太正常。
那麼,她只可能是……
「有鬼啊!救命!」我馬上出盡全力逃跑。




「喂!等等……」那隻女鬼在後面緊緊地追著我。
「救命啊!我被鬼追啊!」我邊跑邊說。
「等等!」
我拼命的跑,跑過學校外長長的走廊,往大街奔去。穿過一條馬路時,還有一輛的士迎面駛來,差點把我撞倒。然而她並沒有放棄,依然窮追不捨,老天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戲弄我!
我這麼難得在特大空難中活下來,現在給我來一隻女鬼來要我的命,不如我一開始就死掉好了!至少可以一家團聚,見見同學,不用跑得要命……
我心裏咒罵著,一時忘了看路,就一頭撞到眼前的一棵樹上,整個人掉到地上,雙手和額頭傳來一絲絲的痛楚。
「啊……好痛……」我爬起來,察看自己的雙手,幸好沒有受傷。
這時左手突然又被捉住,我抬頭一看,天啊!她追來了!
「你沒事嗎……」她說。
「放開我!」我猛力掙脫她的手。




她臉上浮現驚恐的表情,說:「嚇到你了?對不起……」
我一剎那間不知道怎樣回答她。我落伍了嗎?這個年代的鬼這般友善,竟然會顧慮被抓的人的感受?更何況她會被嚇,完全不像是一隻厲鬼。可是,為什麼會忽然有一隻女鬼……不,見她行為不像一隻鬼,先暫且把她當成女生。
總之,把她當成新認識的人,先問問她的背景吧。
「呃……你為何會在這裏?」我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在上學時,忽然我整個人都被拋到天花板。然後就睡了很久,不省人事,一醒過來就看見你了。」
「那你名字是?」
「陳樂兒,4B班的,請多多指教。」
「我是徐卓豪,6A來的,叫全名就好。」
「嗯,徐卓豪。」
「話說……你為什麼要跟著我?我做了什麼?」




「剛才你一走遠,我的心就超級難受,想要跑到你附近……不知怎的,感覺只能依附你了。」她雙眼緊盯著我。
真是難纏的女生,才初次見面就說要跟著我,就算她是真心誠意的,這種程度的好意我也不好意思接受啊。
「對不起。」我說:「我們這樣,好像不太好。」
我往後退了幾步,打算離她遠一點,她馬上衝上前,抱著我的腰。
「不要丟下我!求求你……」
她的雙手,好溫暖。
就算是劉婉婷,她以前也只這樣抱過我一次而已。那一天我十四歲生日,她約我單獨外出。我們二人在逛商場時,她拉著我去拍貼紙照。本來我們只是在相機前並排站著,但是在拍照倒數時,她從後用雙手緊緊抱著我的腰。那次是我第一次被同齡女生抱,能和女生這麼親密,我開心極了。那張貼紙照,至今仍然躺在我的錢包內。
現在腰間那般溫暖,就如當年那種感覺,令我有點......心動,而且看著她在我懷裡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心軟了。
我輕輕把她從我身上推開,雙手一直碰著她的肩膀,她也沒有再靠過來。我們互相望著對方,她雙眼通紅,似剛哭過,但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我現在回家去,你真的要跟來嗎?」我說。她輕輕點頭。
「你一個女生單獨去男生家裡,沒問題嗎?」
「沒問題,我不介意的。」
雖然我心裡不安,但還是和她一起回家。路途上一直默默跟在我後面,在車上她站在我旁邊,也沒有作聲。有些時候我會望著她,想對她說一些話,問她的閒事也好,學校裡的事也好,但是對著這個陌生女孩,我怕說錯話,乾脆安靜點。
車程途中,我仍在苦苦思索陳樂兒的出現到底是什麼回事時,中途站上來了幾名穿制服的查票員上車,開始檢查乘客車票。
糟糕,剛才在車站的時候,陳樂兒說她身上所有東西都不見了,所以她沒有買車票。這下完了,被抓到逃票的話,那個罰款對學生而言不輕啊。




我向她那處瞄了一下,她握緊雙手,微微低頭,一臉緊張的樣子,大概她也怕被找出逃票。
查票員來到我面前,遞出查票機。
「查票。」他說。
我把八達通放在查票機上,機器就發出「嗶」一聲。他把查票機拿回去看一下。
「謝。」
然後他便走到我身後的座位,繼續查其他乘客的票。
等等,他沒查陳樂兒的票!
「呼──」她嘆一口氣,然後微笑。「真幸運呢。」
「是呢。」我回覆。
經過幾個站和一小段路,我們已經來到我家大廈的門口。出於禮貌,我打開密碼鎖後,拉開大門讓陳樂兒先進去。
等升降機時,陳樂兒戳了我的肩膀一下。
「你們屋邨的保安都這麼兇的嗎?」她說。
「不,為什麼這麼問?」
她放輕聲量說:「那保安一直盯著我們不放。」
我往保安桌望去,保安在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




「沒事的,別擔心。」我說。
「那就好了,我以為自己是怪人呢。」
回到家門前,我用鑰匙打開家門,這回我先進去,她居然在後面幫我頂住大門,進屋後還幫我關上它。
「你隨便坐,我得回房間收拾一下。」我面對著她說。
「嗯,好的。」
我鑽進自己只有兩張床大小的房間,關上房門,準備休息一下後溫習。我攤在床上休息,看著黃昏的天色,想到近幾天失去朋友,失去家人,失去一切,卻莫名其妙來了一名長得真不錯的女孩,所有事都來得這麼突然。她為什麼會要跟著我呢?為什麼……
眼前也逐漸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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