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二姝
 
「陳納邦,做緊咩呀,補完習未?今次補咁耐,都唔打畀我嘅?」牧子溫柔一如往昔,不知男友於情慾禁區妙射得手,做一晚城市花園大帝。
 
我輕按阿予纖纖玉手,試圖畀唔存在嘅安全感佢。阿予遇上第二個施立毅,一雙小眼睛向天花板放空,可憐可悲。
 
「係,個學生今日問題特別多,我私人補多咗畀佢,喂,一陣打畀你吖,乖。」只要講多兩句,阿予必定崩潰,我當機立斷,收牧子線,將阿予一擁入懷,輕吻佢臉龐。
 
之前講過,我行走江湖,食女無數,素遵父教,「死都唔認」,屌西屌感情,無往而不利。但阿予情感易碎,謊言一旦戳破,北角私樓夢碎事小,華富納邦去勢事大。
 


周旋二姝,全身而退,對受西化教育嘅浪子嚟講,都不過係權衡輕重嘅Prisoner’s Dilemma。人天性自私,我由是決定坦白從寬,脫離德仔嘅羈絆:「啱啱係我女朋友打畀我……」阿予聽罷,指甲深陷我嘅前臂,幾近見血。
 
淚水掛於阿予眼尾,欲墮不墮之際,天才小說家逆轉思路,又講咗一番蕩氣迥腸嘅大話:「你進入我生命嘅時候,啱啱同佢分手,但係識咗你之後,中間發生咗好多事,唔小心又喺番埋一齊,我唔敢同你講,係因為驚傷害咗你,變咗第二個施立毅。」阿予遭甜言蜜語攻陷,由爪變掃,輕撫我前臂嘅爪痕,既惱怒,又心痛。
 
「識咗你之後,我一路都寫緊小說。我見親你,都充滿靈感,所以我將個女主角叫做阿杼。
 
「根據小說嘅大綱,阿邦以為自己好愛阿杼,點知佢缺乏母愛,鍾意咗佢砌過嘅百佳阿姐,狠飛為咗自己而被冰室老細強姦嘅阿杼。最尾我冇咁樣寫,你知唔知點解?」呢一刻,我再肯定自己寫小說,講大話嘅天賦。
 
阿予聽到荒誕嘅劇情,不由得破涕為笑,搖搖頭咁講:「唔知呀,你繼續講啦。」
 


「我一直以為我會按劇本寫,但係我越寫就越代入,愛上咗唔存在嘅阿杼。直到我喺星光燦爛嘅夜晚,過海渡輪之上錫咗你一啖,我就知道鍾意嘅係你,唔係存活喺鍵盤入面嘅女主角。
 
阿予被我嘅說話感動,渾然忘記牧子嘅存在。
 
「我嗰日喺百佳冇砌到你,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你又醉咗,咁樣做,對你唔公平。」我捉住佢嘅手,再講埋呢個大話落去:「現實入面,我已經錯過咗你兩次,我又有女朋友,我地冇可能喺埋一齊,所以我唔會喺鍵盤世界再錯過你多一次。」如果港大有個Major係滾女人,我一定First Hon畢業。
 
「我鍾意Happy Ending,你畀個好嘅結局阿杼啦,應承我好唔好?」阿予對Happy Ending有一種無法解釋嘅執著。
 
「好,我就嚟畢業,上下求索,對前途一無所知,唯有喺冰室吊扇之下,邊食雞翼米,邊寫小說,先搵到救續。我有女朋友,我地冇可能喺埋一齊,你唔喺我身邊,我無靈感憑依,蕩氣迥腸嘅小說注定爛尾,我唔再寫喇。但係我今日先知,我擺脫唔到你。我唔係有心呃你,對唔住。」我講到激動處,諗起牧子,竟然眼角噙著不知真情定假意嘅淚水。
 


「有冇女朋友,又有咩所謂,只要你坦白,唔好好似施立毅咁呃我就得喇。」阿予被我嘅大話感動,用指尖掃去我嘅眼淚,身心都被我征服咗。
 
一番說話,兩個用法,牧子阿予,一雞兩味。就好似好友屌聖森爺話齋,將同一番說話,一次過send畀電話內可食用嘅囡囡,省時快捷,萬試萬靈,簡直係食女教條,Eating Girl’s Creed。
 
就係咁,我用三寸不爛之舌,輕易拆解呢個屌感情雙飛死局。
 
次日,我去銀行兌過支票,步出銀行,按一按袋裡得來不易嘅銀兩,確保佢不會好似我嘅感情一樣,易去易逝。我拎起電話,十隻手指好似跳舞一樣,不斷回應二姝痴身短訊,口袋嘅銀紙忽然變得沉重,竟然令我羨慕山大,佢一出世就住貝沙灣海景豪宅,視富貴如空氣般理所當然。
 
自此之後,我一三五就陪阿予,二四六就陪牧子,星期日我再冇打飛機,令自己玄鐵重劍稍作休息,過住忙碌兼荒唐嘅大學生活。我游刃於兩女之間,踩綱線如履平地。
 
有一日,牧子接我放學,陪我喺港大荷花池食Subway。我將Sub of the day食到一半,牧子忽然同我講:「你係咪唔鍾意我喇,你而家好少主動掂我喇。」
 
我分身侍二女,須知再鋒利嘅玄鐵重劍,都會有生銹嘅一日,牧子竟然用我行房次數,質疑我對佢嘅愛。我對呢句說話極其敏感,彷彿傷害咗我嘅尊嚴。
 
「我咁辛苦去搵幾份補習,畀錢你租屋住,等你唔駛再住喺契哥到,你而家話我唔鍾意你?」呢幾個星期,我瘋狂替人補習,畀錢牧子,好似王爾德嘅《夜鶯與玫瑰》入面嘅夜鶯一樣,用自己有限嘅生命尋找玫瑰,送畀意中人,令佢幸福。


 
「你咁大聲鬧我做咩?好啦,我返番去契哥到,唔再要你幫我喇。」牧子受軟唔受硬,竟然想拋疾我。呢個牧子,我真係又愛又恨。
 
我好嬲,諗起對阿予費盡唇舌,方呃呃騙騙到些許補習錢,南水北調,歷盡艱辛,供給正印。於是方丈好小器,將半個sub of the day怒轟落荷花池,對住牧子咆哮:「走囉,走咗以後唔好返嚟!」
 
牧子拎起手袋,轉身就走,頭也不回,經Run Run Shaw與中山階,行落開心公園。喺開心公園中間,牧子步伐稍為放慢,但係我真係好小器,放唔低男人嘅尊嚴,冇追到上去,牧子嘅短髮,就同開心公園[1]嘅榕樹一樣,消失得不留半點痕跡。
 
我喺荷花池踟躕不前,牧子去契哥到住,我就要去阿予屋企過夜。恰鳩我吖嗱,恰鳩我吖嗱。
 
巴士上面,我偷偷地檢查牧子嘅最後上線時間,發覺時間凝固,佢竟然嬲到3G都熄埋。身為浪子,我當然唔會死死地氣打畀佢先。
 
愛郎兼女婿夜訪,阿予羅太均極高興。當晚,我將留畀牧子嘅子孫,雙倍畀咗阿予,正是:「港大雲佩斯作客城市花園梅開二度」,羅太一定係球證韋比,無視雲佩斯對寶貝女粗野蹂躪,反為我嘅球技暗暗喝彩。深愛我嘅阿予,則希望呢場球賽永不終結,Until we score。
 
我摟住嬌小嘅阿予倦極入睡,夜來竟無夢,不知預告甚麼。
 


次日朝早,我檢查whatsapp,牧子嘅最後上線時間係上午五點,我倒並無放在心上。阿予見到我,就好似蜜蜂見到蜜糖,對我千依百順。日上三竿,我知道我該走了,離別之際,阿予眼睛發紅,就講:「我好唔捨得你,你畀我送你返屋企好唔好?我都好耐冇去華富喇。我地去冰室食嘢吖好唔好?」
 
陰西神功收服阿予,令佢上癮,無法自拔。佢曾經講過,要見到我,先感到生命嘅存在,見唔到我嘅時候,就頓覺生無可戀。我一番戲言,就屌咗阿予感情。
 
我拖住阿予,思念牧子,內心同現實一樣糾結不清,牧子嬌柔,阿予痴心,可惜人生唔係出奇蛋,無法一次過滿足三個願望,我知道終有一日要逼我揀,我知道。
 
落車。
 
阿予拖住我,甜蜜地向冰室行去。「等陣,我有驚喜畀你。」阿予話畢,喺袋中拎出一條手織淺藍色頸巾,掛喺我頸上,眼睛充滿快樂:「我織咗好耐架喇,你睇吓你幾靚仔!」
 
雖然條頸巾手工好差,錯晒針,但畢竟係一番心意,我心裡無限感激,只好攬住阿予,一嘢轟落去。
 
對住女人,除咗一嘢轟落去,我仲識啲乜?
 
奇遇往往喺我身上發生。我轟吓轟吓,感覺一股涼氣,抬頭,只見不遠處,牧子冷冷咁望住我同阿予,眼神充斥忿恨與失望,秋風發微涼,我卻感寒風刺骨。


 
阿予望住牧子,眼神堅定,用頸巾索住我,將我摟得更緊,向牧子示威,一定知道發生緊咩事。
 
牧子轉身狂奔,阿予大力捧住我臉龐,一嘢轟上嚟,不自覺流淚,不容我挪移半步。華富邨空氣停頓,阿予瘋狂吻我,遭受刺激,不斷叫我「阿毅」,我無法呼吸,好像返回童年,於華富邨與野狼遭飛仔欺負,不知該不該拔足逃跑,從愛情逃離,再追趕愛情。 [1] 開心公園:正式名稱為中山廣場,位於港大圖書館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