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在街邊乞食,正常人會有以下幾種反應 : 覺得驚奇,但只會直行直過,沒有想過施捨給她 ; 覺得可憐,毫不吝嗇地給她吃飯錢,少則一角幾毫,多則一百九十 ; 覺得荒謬,繁華盛世裡竟然有小乞丐出現,立刻叫警察來幫她找回父母,或者抓進孤兒院。
 
女孩沒有理會第一類人。
 
面對第二類人,女孩很想遵從流浪漢的教導,在收錢之後提出幫他們一個忙。然而,對方要不是笑著說不用了,就是在女孩開口前匆匆走了。流浪漢說過拒絕不勞而獲,但她不知如何處理這些錢。一路上都沒有遇過其他乞丐,或是會接受女孩好意的人,所以還是把錢暫時保管。
 
第三類人好管閒事,女孩跟本不想找回親生父母,更不想入住孤兒院。比起任何地方,草地的懷抱更能讓她感到安全、舒適。她嚮往流浪的自由,不能想像終日被困在四面牆壁中的生活。每當聽到有人召喚警察來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跑到街角黑暗處躲藏,有時還迫不得已跳進垃圾筒內。總之不要被人捉到。
 
今天,女孩遇到第四類人。
 




她一如以往坐在街邊等待路人拋下硬幣。等了一會,一個中年女人帶著她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兒走到她面前,「咚」的一聲把一個十元硬幣掉進罐子裡。女孩抬頭想問,但還是有點緊張,說話仍擱在喉嚨裡。
 
「你係咪會幫我一個忙 ?」女人蹲下來搶先提問。
 
猜不到竟然有人主動請她幫忙,呆呆地望了女人一會。「係 !」
 
「我個女想換個毛公仔返黎,但佢牛高馬大,啲人唔俾佢換。你可唔可以幫佢換 ?」
 
女兒也蹲下來,靦腆地問 :「可唔可以幫下姐姐呀 ?」





「無問題 !」女孩不太清楚確實情況,但還是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太好喇 !」女兒抱著媽媽說。
 
然後,她們帶女孩到一個廣場,那裡正舉行嘉年華。小孩子和家長樂此不疲地走到各攤位玩遊戲,收集印花。把所有遊戲都玩完後,小孩子就能到獎品換領處以蓋滿印的印花卡換取一隻毛娃娃。
 
「我個女太大個喇,啲人唔俾佢玩,所以想你幫手攞印花,之後換公仔。」帶著和藹的笑容說。
 
「哦,無問題 !」好像很容易辦到。
 




媽媽從手袋裡拿出一包濕紙巾,掏出一張後,在女孩臉上抹了幾抹。「污糟貓。」抹完臉再抹一抹手,白晢的肌膚重見天日。
 
媽媽拖著女孩到不同攤位玩遊戲,湊拼圖、記憶遊戲、擲豆袋等。女孩擲豆袋表現有點遜色,五發只中一。不過遊戲成績不是重點,蓋上印花就行了。
 
擲完豆袋後,女孩好像不太高興。媽媽看到她撅著嘴的臉兒,摸著頭安慰她 :「唔緊要喎,每個人都有自己嘅長處同短處,唔須要太介意。況且玩得好唔好都有印花,所以開開心心玩就得喇。」說完拖著女孩繼續玩遊戲。
 
女孩此刻感受到一份很溫暖、很有安全感的愛意。這就是母愛嗎 ? 虎虎說得對,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壞人。年紀尚少的女孩十分渴望被父母溺愛,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 她已被父母拋棄。唯有趁著機緣巧合下,享受一下這份短暫的溫馨。
 
玩過所有遊戲,排隊換了毛娃娃,在出口處與女兒會合。
 
「唔該你呀 !」女兒接過毛娃娃,興奮地把它把抱入懷裡。
 
女孩點頭微笑。「我都要多謝你地。」心裡說。
 
「終於再遇到會幫返人嘅流浪者。」媽媽有點釋懷。




 
「你之前見過虎虎 ?」虎虎好像說過只有他會堅守這無聊的規則。
 
「唔知佢叫咩名啊,不過應該係你口中講嘅虎虎。我十年前見過佢。」
 
女孩聚精會神聽她說故事。
 
「佢真係一個幾特別嘅人,之前從來冇諗過施捨完之後會得到咩回報。俾佢幫嘅時候的確有啲尷尬,始於正常唔會有個流浪漢跟住尾幫我拎餸。不過諗深一層,佢做嘅野都幾有意義。而家嘅人太有戒心,就算係出自真心幫忙,都會覺得你有不軌企圖。如果佢唔咁做,我都唔知原來世界上仲有呢種人。」
 
聽到有人認同虎虎的哲學,心裡有股莫名的快樂。
 
「不過之後想搵佢都搵唔返,應該係繼續流浪啦。我想睇下其他流浪漢會唔會好似佢咁,俾錢之後幫返我,但佢地全部都係名符其實嘅乞兒。呢幾年流浪漢越黎越少,我都唔抱咩期望嚕,可能連佢都去埋轉機住。」
 
女孩搖頭。「虎虎一直都同我一齊,照顧我,教導我。『受人恩惠一定要報答』都係佢教我。」
 




「原來係咁。咁佢而家喺邊 ?」很想再見他。
 
「佢…離開咗呢個世界。」低聲說。
 
聽到自己想見的人已死,無奈和傷感一湧而上。
 
「不過佢已經將佢識嘅野教哂俾我,佢嘅精神會永遠同我一齊 !」試著安慰媽媽。
 
媽媽拭乾滑到鼻翼的眼淚,抽一抽鼻子。「咁就好喇,你要好好保護同發揚佢嘅精神呀。」
 
女孩堅定地點頭。
 
「唔好意思…我想問下…佢係點…死架 ?」女兒斷斷續續地問。
 
「佢…殺咗首長,之後俾人拉咗去…打靶。」女孩不想記起虎虎的死。




 
「咩話 ?」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她們在腦海比較流浪漢跟殺人犯的樣子,雖然沒有了鬍子,頭髮也短很多,但眼神和輪廓倒十分相似。
 
「點解佢要咁做 ?」媽媽的心情還未平伏。
 
「我都唔太清楚…不過佢話係個天叫佢咁做,佢一定要做。我相信佢係一個好人,佢咁做一定係想幫我地。」雙眼堅定不移。
  
另外兩人還未能接受突如其來的真相。流浪漢在她們心中一直保持著「聖人」這個形象,現在女孩卻告訴她們 : 聖人原來是個殺人犯。落差感令她們遲遲未語。
 
「希望你地唔好嬲佢,相信佢係一個好人。」留下這句話就起身走了。
 
女孩走了幾步,就有人從後拍她膊頭。她以為是剛才的兩母女,但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一個小丑。
 
「小妹妹,送隻狗仔俾你。」是一隻用黃色長條形氣球扭成的小狗。
 




「多謝。」女孩高興地接過小狗,沒有看過這樣新奇的東西。
 
「你地頭先講嘅野我聽到哂。」妝容令他的笑容更是誇張。
 
女孩大驚,以為他要對自己不利。
 
「哈哈 ! 唔使驚,其實我都識虎虎。」
 
女孩稍稍鎮定下來。「虎虎幫過你 ?」
 
「都好多年前嚕,嗰時我仲做緊sales。諗返其實都幾瘀,要個流浪漢幫我搵客。」不禁苦笑。「不過多得佢,我先知道自己最想要咩。」伸手到女孩頭後。
 
女孩跟著手的方向轉頭一望,手已經不見了。再看到小丑的時候,他手上拿著一朵不知從哪裡來的黃色小花。小丑滿心歡喜地把花贈給女孩。
 
「多謝 !」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最想見到嘅,就係大家嘅笑容。」自己也大笑起來。「我而家已經可以好好運用『面皮厚』呢樣特質,可惜佢見唔到。」嘆了一口氣。
 
「我相信佢一定會戥你開心 !」反過來鼓勵小丑。
 
「我都相信佢係一個好人。」再展笑容。然後,他以輕快的腳步走到母女前,變魔術給她們看,又送她們一個小狗氣球。她們暫時放下傷感,愉快地看小丑表演。
 
看到這個情景,女孩更加確信虎虎是一個好人。他令人重拾夢想,以及對世間萬物應有的那種純真。比起施贈者硬綁綁的錢幣,他的回禮更能讓人感受到生命內在的質感。
 
女孩一邊幸福地笑著,一邊繼續走未走完的路。她決定跟虎虎一樣,到處遊歷,在每個地方播下希望的種子。
 
「如果當年冇送走佢,佢今年幾多歲 ?」首長問。
 
秘書側了頭,不明前句和後句的關聯。
 
「哈哈 ! 我嘅意思係,如果佢未死嘅話。」摸著父親留下的古董青花瓷說。
 
「十歲。」秘書意會後立刻回應。
 
「咁快就十年。」放下青花瓷,走近窗邊。都市裡摩天大廈林立,汽車在道路上東奔西跑。看到父親一手一腳打造的城市不禁暗生佩服。「唔知佢係生係死呢 ?」
 
「一切都係睇天意。」秘書輕垂著頭說。
 
「始終有血緣關係,身為阿哥都唔想佢咁快死。」望著蔚藍的天空嘆道。
 
「使唔使幫你確認下 ?」視線移向首長腦勺。
 
「都好,不過人海茫茫…」低頭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
 
「我會幫你諗辦法。」秘書請首長放心。
 
「好,不過確認一下就得,唔使帶佢返黎。」純粹對天生殘缺者的命運產生好奇。
 
「明白。」輕輕點頭,作勢走出房間。
 
「呀,仲有…」首長在秘書踏出第一步之後說。「計劃進行得順唔順利 ?」
 
秘書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首長背影說 :「非常順利,只差最後一步。」
 
「好,繼續努力。」看完風景,轉身鼓勵秘書。
 
秘書微笑點頭,慢慢走出房間。
 
女孩靠著惹人憐憫的外表,成功吸引不少途人掉下錢幣。她下定決心,鼓起勇氣向施贈者提出幫忙的請求。雖然初次詢問還是遭到拒絕,但她決不讓歷史重演。當人們想要離開的時候,她立刻抓住他們的腳,裝出就快要哭的樣子。大部分人都抵受不了猛烈的攻擊,屈服在她令人心痛的眼眸下。不過,由於她年紀尚小,人們都只讓她做些簡單的東西,例如排隊換領紀念品、幫踢球叔叔們買飲料等。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女孩已經充滿使命感,盡力做好每個委託。
 
當然,還有些好管閒事的人不斷召喚警察來抓她。不過,女孩已經司空見慣,避開追捕更令她身手變得靈敏。要逃出獵豹的魔爪,就只有比牠跑得更快。
 
日復日的流浪和幫忙的確很有意義,可是滿足心靈的同時,代價卻是滿腳水疱。女孩記得流浪漢說過,如果腳底長滿水疱,那就代表是時候休息一下。然而,這裡沒有地方讓她舒適地躺下,身邊除了排列得過分規則的樹木外,就只有一條未見盡頭的公路。在猛烈陽光曝曬下,地面就像一塊燒過的鐵板,把所有貼在它表面上的東西烤熟。雖然女孩穿了布鞋,但仍然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敢留在原地超過一秒,半跳半跑地前進。避過了灼熱的鐵板,卻避不了腳底的水疱。每次觸地的時候,就像被針刺了一下,劇痛萬分。不過,女孩還是默默地忍耐著。
 
為什麼女孩要讓自己如斯困窘呢 ? 也是因為流浪漢的說話。他說過 :「隨心而行。」跟據自己的心意和直覺決定前路。在出發之前,女孩認定這就是她要前進的方向。只是走到半路,腳底才突然傳來痛楚,地面亦才慢慢加熱。要是她一早知道,她就待在原來的城鎮多一陣子,或往別的分向走。然而,沒有人能夠預知未來,即使選擇了別的道路,最後也可能令自己走進困境。這也許就是「隨心而行」的真諦 : 顧慮太多屬無謂,若跟隨自己的心行事,失敗也心甘命抵。那時那地所作的決定自有它的意義,痛苦只是磨練心志的踏腳石。因此,女孩拋棄了後悔和埋怨的念頭,痛快地享受自己選擇的命運。
 
公路上的駕駛者看到女孩花盡九牛二虎之力的模樣,都不禁減低車速,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一輛黑色房車靠近女孩,側窗緩緩降下,裡面的中年男司機喊道 :「喂,小妹妹 ! 使唔使車埋你 ?」
 
「唔使啦 !」沒有望向司機,一心一意向前走。
 
之後,她又受到幾位司機的邀請,但都一一拒絕。流浪漢固執的性格也「遺傳」了給她。只要尚餘一絲力量,也要靠自己雙腿走下去。
 
終於看到建築物了 ! 女孩心急如焚,即使身體何等疲累,也要撐完這段路。興奮的心情令她不知不覺間加速,但這卻使體力下降得更快。就在城鎮的入口處,她筋疲力竭,倏然倒下了。
 
「請問你地有冇接收過一個天生右眼失明嘅細路女 ?」拿出首長的特許搜查令。
 
「我…我要check check先。」看到搜查令不禁顫了一抖。
 
「出生年份 : 2008年至 2012年或不詳,近十二年嘅醫療記錄都要check。」秘書說出調查範圍。
 
「知道。」職員不敢怠慢。
 
現在只剩下這間醫院尚未調查。公營醫院系統裡沒有首長女兒的記錄,到訪過其他私營醫院亦無功而還。如果這裡也沒有她的記錄,就只有兩個可能性 : 一是已經死掉,葬身河流裡或被野獸吃掉 ; 二是被人拾走,但從來沒有替她作出生證明,也沒有把她送到孤兒院。正常人也知道,在街邊拾到被遺棄的嬰兒一定要馬上通知警方,以便追查犯案者。警方接收嬰兒後,會把他送到醫院檢查,順便把他的資料登記在名冊上。然而,公營醫院裡沒有記錄,證明警方沒有接手過調查。可能有人忘記法律,擅自把首長女兒送到私營醫院檢查,之後用了不知什麼手段 (如錢),跳過程序直接收養她,令她不曾出現在警方的視線範圍內。然而,應該沒有人會那樣無聊,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嬰孩鋌而走險。
 
撿走了首長女兒的人可能根據她當時的樣貌、身型判斷年齡,作了個出生日期給她。因此,範圍定在今年八歲至十二歲的女孩上,慎防他猜錯歲數。不過,亦可能懶得直接列為不詳,但可能性較低,始終繳交不同申請時會引起懷疑。
 
「呃…」試圖引起沉思中的秘書的注意。「有個2010年出世嘅女仔,佢天生右眼失明。」
 
「叫咩名 ?」馬上從沉思中跳出來。
 
梅立雪。」
 
「父母叫咩名 ?」
 
「爸爸叫梅譽哲,媽媽叫白瑯碧。」
 
「喺邊間醫院出世 ?」
 
「呢度。」
 
「邊個係主診醫生 ?」
 
滾動滑鼠滾輪。「陸迎天醫生。」
 
「順產定開刀 ?」
 
「順產。」越來越不知他想查什麼。
 
「仲有冇其他符合條件嘅女仔 ?」
 
「唔…冇啦。」對著電腦螢幕說。
 
陸迎天醫生而家喺邊 ?」
 
「我打一打電話問佢先。」接著拿起話筒,在鍵盤上按了四下。接通電話,問了幾句,掛上電話。「佢而家喺專科大樓產科5號診症室入面。」
 
「麻煩俾埋女仔嘅住址我。」
 
職員拿出紙條,寫上女孩的住址,把他交給秘書。
 
「多謝你合作。」說完轉身就走。
 
職員鬆一口氣,靠在椅背舒緩緊張的身體。「佢究竟查緊乜 ?」心想。
 
「咯咯。」敲了兩下門,沒有等待回應就推門而進。
 
「唔該喺出面等等,我而家同緊病人…」
 
秘書拿出特許搜查令,醫生頓時語塞。「阻你少少時間,問你幾條問題。」
 
「太太你出一出去先。」命護士送她出去。太太怒盯著秘書。

待房門關上,秘書隨即發問 :「請問你十年前係咪幫過一個叫白瑯碧嘅女士接生 ?」
 
「十年前嘅事,唔太記得啦喎…」抓著頭皮說。
 
「佢個女天生右眼失明。」補充道。
 
「右眼失明…右眼…你咁講我又好似有啲印象。」揉著下巴繼續想。
 
秘書靜靜地等待醫生喚起記憶。

「啊 ! 我記得啦。天生右眼失明嘅女仔,咁耐以黎只見過一個,但唔記得佢叫咩名喇喎。」
 
「請問你係咪親眼睇住佢出世 ?」
 
「緊係 ! 我仲記得當時嘅情形。雖然身體上有缺陷,但生命力同意志力驚人。佢比其他BB更快出黎,令媽媽唔使受到長時間折磨。佢嘅喊聲亦都比其他BB響亮,應該係個不平凡嘅女仔。」
 
秘書看著醫生說話時的表情,認為他沒有說謊。畢竟是十年前的事,記不起母親的名字也分屬正常,若一問即能回答反而更顯可疑。他回答的時候眼珠往左上角移動,證明他正在回憶往事,並非編作故事。另外,他在憶述女孩出生情況時那種興奮、佩服的心情也不是裝出來的,細節亦能一一托出。
 
「多謝你合作。」點頭跟醫生道別。
 
在秘書扭開門鎖之際,醫生忍不住向他提問 :「你調查緊啲咩 ?」
 
秘書放開門鎖,回頭對醫生說 :「一件影響國家未來嘅事。」再次扭開門鎖,走出房間。
 
看來這個女孩不是首長的女兒,不過秘書覺得再確認一下比較好,畢竟這是一件影響國家未來的事。
 
「叮噹。」秘書按下門鈴。
 
數秒後聽到扭開門鎖的聲音。「喀啦。」門稍稍打開,一位樣貌標致的少婦探頭出來。

「你係 ?」少婦問。
 
秘書拿出特許搜查令。「我係首長嘅秘書,想調查一下關於你個女嘅野。」
 
「做咩調查我個女 ? 佢犯咗啲咩事 ?」少婦驚慌失措。
 
「唔使緊張,佢冇做錯事,只係有啲野想確認下。」以平靜的語氣說。
 
少婦稍為安心下來,但不明秘書的意圖。
 
「請問你個女喺唔喺屋企。」
 
「喺。」
 
「我想見一見佢。」以誠懇堅定的眼神看著對方。
 
少婦猶豫了一會,還是把門完全打開,示意秘書內進。
 
「打搞哂。」一邊說一邊走進屋裡。
 
看來是個小康之家 : 打蠟得反光的木地板、沒有染上一點塵的真皮沙發、四十二吋4k電視 ; 開放式廚房裡有最新型號的電磁爐及多功能焗爐。
 
進入客廳,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在和洋娃娃玩角色扮演遊戲。
 
「萬佛朝宗 !」小女孩突然大叫,伸開洋娃娃雙手。
 
秘書被她嚇了一跳,洋娃娃不是扮演媽媽、護士或老師,而是蓋世豪俠。「降龍十八掌 !」他投其所好。
 
小女孩替洋娃娃手掩心口,裝作受傷。「嗚呀 ! 豈有此理,唔好睇小我。」她提高了聲線喊道。
 
就這樣,他們你來我往,切磋了幾十回合。當然,秘書沒有忘記本身的任務,和小女孩玩耍同時仔細觀察她的容貌。小孩在十年間的變化很大,不能單靠鼻子高低、嘴巴大小來判斷她們是否同一個人。比較準確的方法是比較她們瞳孔的顏色。還記得首長女兒的左眼瞳孔烏黑如墨,右眼則被乳汁般的晶體污染。而眼前女孩的瞳孔則偏向啡色,右眼的污染物亦沒記憶中那樣濃稠。雖然小孩的瞳孔顏色未必在十年間變淺,但慎重起見,還需要一項證據。
 
秘書站起來,對著少婦問 :「請問女女背脊有冇一撻星形胎痣 ?」
 
「冇喎。」女孩還是嬰兒的時候,少婦替她天天洗澡,不可能記錯。
 
「如果可以嘅話,我想你幫我揭一揭高佢件衫俾我睇。」
 
少婦對要求感到錯愕。
 
「我唔係唔信你,但呢一件係影響國家未來嘅事,所以我要百分百肯定。」氣氛異常嚴肅。
 
少婦帶著半點不自願叫女兒乖乖地坐著,慢慢拉高衣服。的確沒有胎痣。
 
「多謝你合作。希望女女快高長大、學業進步。」點頭道別。
 
少婦由始至終都不知他在調查什麼。
 
秘書可以肯定這個女孩不是首長女兒。那她到底是生是死 ? 現任首長純屬好奇,生也好,死也罷,只為填滿腦海中一點空白。然而,秘書希望她仍然生存。是自己親手把她綁在小船上,並讓她隨洶湧的河水漂流。如果她因此喪命,秘書就成了殺人兇手,罪孽深重。除此之外,她還是扭轉乾坤的重要一員。
 
該從哪裡著手 ? 任何醫院、機構都沒有她的記錄,證明她不是死了,就是被一些類似乞丐的人撿走了,終日流離浪蕩,不曾出現在政府眼底下。
 
剩下來的乞丐不多,大部分都已搬進轉機裡居住。若那個乞丐有救活女孩的善心,照道理不會撇下無依無靠的女孩,獨自享受安樂窩。因此秘書推斷,那個乞丐未曾入住轉機
 
說起乞丐,秘書記憶裡浮現出那個殺死前任首長的男人。他敏捷的身手、健碩的身材令人讚嘆,視死如歸的勇氣更令人敬佩。可惜他實在太有勇無謀了,殺了首長一人並不能改變什麼,人們視財如命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要改變必須瓦解現有制度。不過若加上私人恩怨,他這樣的做法也可以理解。
 
會否他就是首長女兒的牧羊人 ? 若是如此,也真的太諷刺了。
 
尋找牧羊人倒不如直接尋找女兒,難度一樣高。
 
秘書刊登了尋人啟示,不過只寫道 :「若有人看到一個年約十歲、天生右眼失明的流浪女孩,請致電61234578。重酬。」樣貌、名字、衣著,什麼都不知到,要找到實在難過登天。當然,也有不少人打來混水摸魚,但很快就被秘書識穿了。
 
「請問女仔背脊有冇心形胎痣 ?」
 
「有 !」
 
秘書馬上掛起電話。
 
不能就這樣一直等待,得做些什麼。可是,還有什麼線索呢 ?
 
秘書希望她尚在人間,不然他自己也要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