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迷糊中甦醒過來,赫然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床上,質料柔滑無比,不像草地那麼粗糙。對比之前被人廢棄的堅硬床褥,這張床實在好太多了。它就像倒模一樣,記下了她每組肌肉的位置,變化出最適合的弧度。前所未有的舒適感令她不願挺起腰板,一直沉醉在其懷抱中。然而,肚子不斷發出警號,讓她不能盡情享受,最後還是用盡力氣坐起來。
 
扭動脖子,環顧四周,是從來沒有看過的景象。她也不知該怎樣形容,總之覺得十分平靜、祥和。窗外猛烈的陽光穿過輕紗後變得柔和,不像之前那樣刺眼、粗暴。
 
女孩反過身下床,腳底觸地一刻就像踩到玻璃碎一樣,痛得擠出了幾滴淚水。「呀 !」她忍不住哀嚎,並立刻抱起雙腳,向痛處吹風。此刻才發現腳底糜爛不堪,還滲出血絲。
 
門外傳來頻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伯伯帶著焦急的表情出現在女孩眼前。「你有冇事呀 ?」皺起深邃的眉頭。
 
「有事…好痛 !」女孩也皺起眉頭。
 




「你唔好落床啦,廢事再整到傷口。頭先同你搽咗藥膏,不過冇咁快好,起碼要搽多兩、三日,啲傷口先會埋口。邊個咁殘忍掉低你,要你受咁嘅苦 ?」看著佈滿傷口的雙腳搖頭嘆息。
 
「頭先條路係我自己要行,唔關其他人事。」也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你爸爸媽媽呢 ?」問完坐在女孩身旁。
 
「我出世冇耐,佢地就唔要我。」
 
「陰公囉 !」摸了摸女孩的頭。「但…睇你都唔係營養不良,應該有人照顧你架 ?」女孩四肢看起來還頗結實的。
 




「冇幾耐之前我仲同虎虎一齊生活,但係因為一啲事,佢已經離開咗我。之後我就自己一個生活落去。」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女孩聲線中沒帶一絲埋怨。
 
虎虎 ? 邊個黎 ?」

「一手湊大我嘅人,仲教咗我好多野。」微笑著說。
 
「但點解佢要離開你 ?」
 
「佢要做個天要佢做嘅事。」仍然記得虎虎的說話。
 




「咩事都好,都唔應該掉低你。」看不過眼。
 
女孩搖了搖頭,說 :「佢冇掉低我,佢已經教哂佢識嘅野俾我,而家佢喺我嘅心入面。」
 
伯伯吃了一驚,猜不到女孩竟然說出這樣老成的話。「佢教咗你啲乜 ?」
 
「邊個俾錢我,我就幫佢做返一件事。」
 
「好似喺邊度聽過…」伯伯揉著下巴想。「係佢 ! 嗰個流浪漢 !」
 
「你見過虎虎 ?」睜大雙眼盯著他。
 
「應該係佢,除咗佢之外,冇人會有咁特別嘅諗法。」伯伯嘴角稍稍上揚。「真係有緣,十年之後竟然撞到佢個女。」暫時以父女稱呼他們之間的關係。「佢去咗邊 ?」
 
原來伯伯也認識虎虎,看來可以向他道出事實,女孩心想。「佢殺咗首長,之後被判死刑。」




 
「原來嗰個係佢 ! 殺得好呀 ! 簡直係為民除害。」
 
女孩以為伯伯會被嚇得驚慌失措,但他卻顯得非常雀躍。「你覺得虎虎做得啱 ?」
 
「緊係啱啦 ! 嗰個人渣人人得而誅之 !」罕有地露出兇狠的眼神。
 
「咕 —」女孩肚子再次傳出警號。
 
「哈哈 ! 等陣再講。你一定好耐冇食過野,等我一陣。」起身走出房間。
 
大約五分鐘後,房外傳來陣陣麻油香味,也聽見煎煮食物的「滋滋」聲響。唾液不斷從舌底兩側滲出,急不及待大口大口品嚐美食。
再過一會,伯伯捧著一個大碗子回到房間。「屋企得返即食麵,希望你鍾意食啦。」
 
女孩沒有理會伯伯的話,一心一意看著眼前這碗即食麵。當伯伯把碗遞到伸手可及的範圍時,她二話不說把它搶了過來,拿起擱在玩上的筷子,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麵條硬度適中,爽脆分明,不會軟得糊住口 ; 煎蛋兩面微焦,香脆可口 ; 菜心鮮甜多汁,莖也能輕易咬開 ; 午餐肉外皮酥脆,內裡充滿油香肉脂。不過最精彩的,還是那香濃撲鼻的麻油,它把整碗麵提昇到另一層次,簡直就是神來之筆 ! 女孩用了兩分鐘就把整碗麵吃掉,連湯也喝得一滴不剩。
「哈哈 ! 係咪好好食呢 ?」伯伯自滿地說。
 
女孩舔著嘴巴,不停點頭。
 
伯伯隨手拿了張紙巾給女孩抹嘴,並接過空空如也的碗,走到廚房裡清洗乾淨。
 
「點解你咁憎首長 ?」補充了體力的女孩踴躍地問。
 
「可能你頭先暈咗睇唔到,而家喺呢個鎮入面得返幾十戶人家。」以陰沉的聲線說。
 
女孩睜大雙眼,期待伯伯說出原因。
 
「原本個鎮有成萬幾人,但唔知幾時開始越黎越少人。直到隔離鄰舍都唔見咗嘅時候,我就覺得今次仆街喇。」被人騙得慘透了。




 
「唔見咗 ?」嚇得張開嘴巴。
 
「好似人間蒸發咁,第二朝瞓醒就消失咗。」再壓低聲線。
 
「咁得人驚 ?」嘴巴比剛才張得更大。
 
「唔止。原本政府話只要打電話俾佢,同佢講想食啲乜,最遲第二日就會送到。但係近年送貨員成日遲到,仲執漏唔少野。我叫佢地改善一下服務質素,但佢地好似當耳邊風咁,聽都冇聽到。同埋有件事好奇怪,我淨係打到俾政府,其他電話號碼完全打唔通,就算用手機都係咁。我懷疑佢地做咗手腳。」
 
「點可以咁架 ?」忿忿不平。

「我想走,但冇辦法走。呢度冇車搭,要出去就只有行。年紀大,機器壞,行兩步路膝頭哥就痛。你行過都知條路有幾長架啦 ! 就算俾我打到電話,我冇人冇物,冇人會黎接我。朋友係有嘅,不過始於唔可以打搞佢地咁耐。」伯伯說到想哭了。「而家真係喺度等死…」
 
「總會有辦法嘅。」試著安慰伯伯。
 




「所以我覺得政府由頭到尾都只係想玩我地、趕絕我地 ! 初頭俾少少甜頭我地,然後就將我地逐個逐個殺死 ! 雖然我都知自己唔擺得好耐,但我仲有生存落去嘅權利,其他人唔可以決定我嘅生死 !」說著大力拍了床邊一下。
 
女孩想了想,恍然大悟。「原來呢個就係虎虎殺死首長嘅原因 !」
 
「雖然佢個仔仲延續緊佢嘅暴政,但殺咗佢真係大快人心 !」握著拳頭興奮地說。
 
「但係…我地而家應該要點做 ? 可能好快就輪到你…」女孩十分擔心。
 
「唔…我都唔知,過得一日得一日啦 !」嘆了一口氣。「不過你唔同,仲有好長嘅路要行。呢幾日就好好休息啦 !」
 
「知道。」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腳說。
 
過了兩天,女孩腳底的傷口癒合了,能夠赤足在地板上行走,但尚有些少痕癢的感覺,令她不時提起腳板抓癢。
 
「咯咯。」房間裡迴盪著兩下叩門聲。
 
「終於到我。」伯伯戰戰兢兢地走到大門前,以最慢的動作扭動門鎖。門外站著兩個戴著太陽眼鏡、穿了整齊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
 
「伯伯你好,突然打搞你唔好意思。」右邊高高瘦瘦的男子首先開口問好。
 
「唔突然,一早估到。」
 
高瘦男錯愕了一下。「既然係咁,請你帶埋貴重野跟我地走。」
 
「殺我不特止,仲想搶埋我啲野 ?」怒髮衝冠。

「邊個話殺你 ? 你唔走就真係會死。」苦笑著說。
 
「咩話 ?」突然間組織不了。
 
「總之你跟我地黎先。」
 
「請問佢係邊個 ?」左邊肥肥矮矮的男子發現了在轉角位探頭出來的女孩,指著她說。
 
「請你地唔好搞佢 ! 佢只係路過,但咁啱受咗傷,先暫時喺呢度休養。」伸出手攔住他們。
 
「路過 ? 呢度離城市咁遠,又冇車入黎,唔通佢行入黎 ?」懷疑伯伯說謊。
 
「係。」眼珠沒有移動。
 
「唔好講笑啦 ! 呢幾日又曬又熱,一個細路女點頂得順 ?」覺得十分荒謬。
 
「冇呃你,唔信你自己問佢。」
 
「喂,小妹妹 ! 你自己一個行黎呢度架 ?」肥矮男高聲嚷道。
 
女孩點頭。
 
「你唔使驚個阿伯架喎,如果佢蝦你即管同我地講。」斜視著伯伯。
 
「蝦細路女嘅係你地咋掛 !」怒盯著對方。
 
「冇呀,佢好好人,你地唔好捉走佢。」走到伯伯身後,探頭出來說。
 
「我地係黎救佢架 !」怎麼還不相信我們,肥矮男想。
 
「真係嘅 ?」女孩稍微放下戒心。
 
「係呀,呢度好危險,再唔走實冇命。小妹妹你都係,要跟埋我地一齊走。」親切地哄女孩。
 
「不如信下佢地啦,留喺度都冇好處。」女孩扯著伯伯的衣尾說。

伯伯再度打量眼前二人,帶著半點不願意走回房間收拾東西。環顧四周,其實也沒有什麼須要帶走,除了那箱妻子的遺物。箱子裡擺放著妻子年輕時拍的照片、寫的日記,以及伯伯送給她的音樂盒。打開箱子那刻,伯伯不禁鼻子一酸。然而,這不是懷緬過去的時候,要盡快收拾東西離開。在抽屜裡拿出與妻子的合照,把它們珍而重之地放進箱子裡。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銀包,放進褲袋裡。隨手拿了一個膠袋,把瑣碎物件通通掉進去。看來沒有遺留什麼…「差啲唔記得。」走到床前,撿起女孩的布袋。
 
「個袋俾返你。」把布袋交給女孩。
 
「唔該 !」隨即把它背起來。
 
「走啦,離開呢個不祥之地。」輕拍女孩的背。
 
女孩點頭。走到玄關想找布鞋來穿,發現有人把它修補好,還加厚了腳底軟塾,想必是伯伯的傑作。「好舒服啊 !」回頭跟伯伯道謝。
 
伯伯看到女孩高興雀躍的樣子也展現出和藹的笑容。
 
他們登上「黑超二人組」駛來的黑色房車,坐在後座。二人組各自打開前方兩側車門,流暢地坐下,並扣上安全帶。
 
高瘦男啟動引擎,車子隨即微微震動起來。女孩第一次乘搭汽車,覺得新奇有趣,不禁四處張望。窗外景色慢慢移動起來,屋子、樹木不斷墮後,消失在視野中。
 
「小妹妹,你做咩無啦啦走去耆英鎮 ?」肥矮男對著倒後鏡中的女孩問。
 
「頭先嗰度 ? 冇呀,我四周圍流浪,想去邊就去邊。」女孩看著窗外風景回答。
 
「流浪 ? 你爸爸媽媽呢 ?」
 
「出世冇耐就唔要我。」
 
高瘦男突然剎車,女孩和伯伯撞向前方坐位上。「收買人命咩 ?」伯伯揉著額頭破口大罵。
 
前坐二人沒有理會伯伯指罵,回頭看著女孩。她剛才也撞到額頭,正閉著眼揉著痛處。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二人清楚看見她那混濁不清的右眼。
 
「係你啦 !」二人異口同聲、興奮地大叫。
 
女孩還未回過神來,一頭霧水。
 
「你就係前首長個女 !」二人聲畫同步。
 
「下 ?」女孩和伯伯目瞪口呆。
 
「估唔到有意外收獲 !」肥矮男咧嘴大笑。
 
「究竟發生咩事 ?」女孩緊張地問。
 
「唔使心急,等陣同你解釋清楚。頭先唔好意思,突然剎車。」高瘦男向他們致歉。「喂,快啲打俾Boss,同佢匯報。」
 
「知道 !」肥矮男冷靜下來,掏出手機。汽車重新進發。
 
經過二十分鐘的車程,來到一個杳無人煙的山頭。路比之前顛簸,女孩不時感受到輕微的離心力。
 
「我地去緊邊 ?」女孩忍不住問。
 
二人組沒有回答,專心看著前方。
 
下了斜玻,拐了個彎,澄清碧綠的湖水映入眼簾。湖旁築了一間木屋,深沉的啡色滲透出原始的味道。屋外有一個男人悠閒地坐在帆布椅上看書,斯文穩重 ; 臉上有不少皺紋,但仍然容光煥發。
 
汽車靠近屋子,緩緩停下。
 
「可以落車啦。」高瘦男說完和拍擋一起下車。
 
女孩不懂得怎樣打開車門,當伯伯開門下車之後,她也從那邊門走出車廂。
 
「Boss,我地帶咗佢黎啦。」二人向男人鞠躬,由高瘦男負責報告。
 
男人合上書本,站了起來。「辛苦你地。」對著他們微笑。他視線轉到女孩身上,由頭到腳檢視一番。「咁大個嗱,都係嘅,已經十年。」
 
男人走近女孩,女孩卻頻頻退後。「哈哈 ! 唔使驚,其實我地已經見過面,只不過你唔記得。」
 
「我幾時見過你 ?」對他的容貌完全沒有印象。
 
「你半歲大嘅時候,我親手將你送走。」
 
女孩愣愣地看著這個男人。「點解你要送走我 ?」
 
「你爸爸 — 即係前首長,要我咁做。」
 
「我爸爸…係前首長 ?」雖然已經第二次聽到這事實,但仍然不敢相信。「咁虎虎咪即係殺咗我爸爸 ?」養父親手殺死生父這麼荒誕的事居然發生在她身上。
 
「哦 ! 原來真係佢執走你,天意呀 !」對著天苦笑。
 
思緒混亂的女孩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沙石。
 
「唔好咁傷心住,其實仲有樣野可以證明你唔係佢個女。」
 
聽到男人的說話後,馬上抬頭看著他。
 
「如果你背脊冇星形胎痣,你就唔係佢個女。」
 
女孩立刻轉身,反手拉起自己的衣服。男人走近女孩,把她的衣服再拉高些。「好可惜,你係佢個女。」
 
女孩垂低雙手,再次靜止不動。
 
「呢件係個天要你做嘅事。」男人無奈地說。
 
「你都有你要做嘅事。」女孩記起虎虎曾經對她說過類似的說話,看來自己也不能從命運的股掌中逃掉。「點解你要咁玩我呢 ?」抬頭望天,心裡問道。
 
「喂,點解你嗰時唔救走佢 ? 咁佢咪唔使受咁多苦囉。」伯伯上前插嘴問。
 
「當時我人脈唔夠廣,錢又唔夠多,好難將佢收埋。如果俾首長發現咗,我真係死十次都唔掂。不過而家見到佢冇事,我都安樂啲。就當個天俾個機會佢磨練下,等佢可以應付佢要做嘅事。」
 
「咁究竟佢要做咩事 ?」伯伯不明白。
 
「將而家嘅首長踢埋落黎。」以堅定的眼神看著伯伯。
 
「好係好…但佢仲咁細個,咁快就淪為政治工具…」痛心地看著女孩。
 
「國家嘅危機已經迫在眉睫,唔可以再拖。你知唔知點解我要接你離開耆英鎮 ?」
 
伯伯正想問這個問題。
 
「首長決定將所有住喺三個老人鎮嘅呀婆呀伯殺死。」
 
「呢個我都估到,但點解佢地要咁做 ?」
 
「佢地想建造一個繁榮、人才濟濟、充滿活力嘅烏托邦,能力較差嘅人自然會被淘汰。喺佢地眼中,老人家會拖累社會發展,所以要清除。身體有殘缺嘅人都係佢地嘅目標。」視線轉向女孩的腦勺。「就係因為咁,前首長拋棄天生右眼失明嘅女,就算係親生骨肉都冇情講。烏托邦唔容許任何雜質。」
 
「有冇人性架 ? 佢地自己唔會老嘅 ?」極度憤怒。
 
「可能佢地自己都忍受唔到變老,走去自殺,偉業就等子孫完成。不過好可惜,前首長未自殺就俾流浪漢殺咗。」
 
伯伯無言以對,狠狠地盯著地上沙石。
 
「所以我黎救你。」男人返回正題。
 
「咁其他人都係你救走嘅 ?」眼露一絲希望。
 
「係,有家人嘅同返家人住,冇家人嘅搵人暫時收留住佢地,或者去我啲物業住住先。」轉身望向湖。
 
「有人肯收留佢地咩 ?」
 
「有錢就得。」嘴角不自覺上揚。
 
「有錢真係乜都得…」伯伯喃喃自語。
 
「我逐少逐少咁救你地走,廢事搞到咁大陣象,引起首長懷疑。」再次轉身看著伯伯,以微笑叫他放心。
 
「多謝你。」雖然由始至終伯伯都被政府玩弄於股掌之中,但男人畢竟讓他逃出生天,還是誠懇地向他道謝。「講咗咁耐,請問你係 ?」
 
「我係首長嘅秘書。」微微點頭。
 
「哦,所以你先可以做到咁多野。」
 
「佢地點會估到一直以黎最信任嘅人,竟然會親手踢佢地落黎。」搖頭苦笑。
 
伯伯有一刻覺得秘書很可怕,用盡手段推倒首長。然而,想到他始於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做的也是為國家好,所以就此作罷。
 
「小妹妹諗成點 ?」秘書認為她已經想通了。
 
女孩轉身,堅定地說 :「我要做我要做嘅事。」
 
「就算佢地係你親生呀爸同呀哥 ?」試探她的決心。
 
「係,佢地根本冇當過我係親人,所以我都唔會認佢地。一手湊大我、教導我嘅係虎虎,佢先係我爸爸 !」緊握著拳頭。
 
「好 ! 睇黎你已經冇任何猶豫。」拍了拍女孩膞頭。「Jason,你負責送伯伯走。」吩咐肥矮男。
 
「係。」收到命令馬上請伯伯上車。
 
「我會去邊 ?」
 
「唔使擔心,佢地會好好對你。」露出令人放心的微笑。
 
伯伯帶著半點擔憂走近剛才坐過的汽車。「小妹妹,你要保重啦。」回頭跟女孩道別。
 
「你都要保重呀,拜拜。」向伯伯揮手。
 
伯伯登上汽車,關上車門。肥矮男隨即啟動引擎,隆隆地把車駛走了。
 
「好啦,小妹妹,我地就留喺度住一晚,等我慢慢同你講返你啱啱出世啲野,同埋你要做嘅事。」蹲下來跟她說。
 
女孩點頭,況且也沒有其他選擇。
 
「我地今晚燒野食好唔好 ? 我準備咗好多肉同海鮮,等陣食餐勁嘅 !」
 
女孩之前沒有試過燒烤,聽到這個新鮮的煮法心底裡不禁雀躍起來。
 
天色漸暗,清風送爽,是盛夏中一個可以讓人喘息的時刻。樹木在風中搖曳不停,發出沙沙聲響。
 
秘書拿出一早準備好的燒烤用具,吩咐高瘦男一起起爐生火。女孩則負責端出那個裝滿食物的保冷箱,把食物通通攤在桌子上。當一切準備妥當,高瘦男就夾起三塊牛扒,放到預熱了的鐵絲網上,隨即發出嘶嘶聲。秘書和女孩拿著膠叉、紙碟,坐在爐邊等待牛扒熟透。
 
在等待同時,秘書憶述當年把女孩送走的情況。「雖然你身體有殘缺,但始終係親生骨肉,前首長落唔到手殺你,所以命令我將你有咁遠丼咁遠。當時收到命令之後,我都唔知丼你係邊好。咁啱睇緊一個聖經故事,於是靈機一觸,將你綁喺一架小船上面,隨河水漂走,等上帝決定你嘅命運。」
 
女孩看著熊熊烈火,沒有回應。牛扒大致燒熟,高瘦男在兩面塗上蜜糖後再輕輕一燒,把它夾到女孩前。女孩視線被牛扒吸引,下意識把紙碟端到牛扒下。「唔該。」
 
「你有冇嬲我 ?」秘書問。高瘦男把剩餘的兩塊牛扒分別夾給秘書和自己,然後把六隻雞翼擱在鐵絲網上。
 
「冇,你都係跟指示做野。」叉子戳進牛扒裡,少許肉汁擠了出來。女孩把它吹一吹後送進口中,雖未到入口即溶的地步,但也非常柔軟。咬開一刻,香濃肉汁立即在嘴裡迴盪。女孩嚐到人間美味不禁幸福地笑起來。
 
「好好食哩 ?」秘書問完也咬了一口牛扒。
 
女孩滿足地點頭。高瘦男吃完牛扒後,把雞翼反過來。
 
「咁你嬲唔嬲你爸爸 ? 我意思係前首長。」
 
「嬲。」咬了一口牛扒。
 
「咁你哥哥呢 ?」
 
「嬲。」一邊嘴嚼,一邊說。
 
「咁我地一定要做返啲野教訓佢地,同埋幫國民走出危機。」一口吃掉剩下的牛扒。高瘦男在雞翼上塗上蜜糖,把兩邊再稍稍烤烘,然後送到女孩和秘書碟上。
 
「可以點做 ?」女孩接過面前的雞翼後問。
 
「我要揭開佢地嘅假面具,將陰謀公諸於世。」用口撕開雞翼。「首先叫受害嘅老人家出黎指證佢,向國民公開政府係點樣剝削佢地嘅自由,同埋點樣冷血無情法。然後你要揭露你真正嘅身份,同公眾講佢地兩個點樣對你。咁樣國民就會對首長失去信心,再連同反對派嘅勢力,我相信首長落台指日可待。」
 
女孩把雞骨吮得乾乾淨淨。「可唔可以還虎虎一個清白 ?」
 
「當然,到時你想點講都得,總之要令首長成為千古罪人。」重點放在如何擊倒首長上。
 
女孩看著鐵絲網上的扇貝,心裡不禁興奮起來。不是因為美食當前,而是虎虎終於可以洗脫污名。
 
秘書看著笑逐顏開的女孩,心裡也不禁興奮起來。不是因為虎虎能夠沉冤得雪,而是自己終於有機會登上國家最高點。

微風輕輕吹過,讓爐中的火燒得更猛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