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黑夜(中)
 
韓軍看到父親的墳墓再次遭到破壞,不禁暴跳如雷,額上的青筋暴現。
 
疏忽職守的王炳與史享見狀驚恐不已,他倆知道韓軍為人表裡不一,平常笑容可掬,實則口蜜腹劍,是那種笑著動刀子的人,王炳連忙想辦法開脫,他心生一計,立時抓著身邊的一個手下,喝道:「我唔係叫你睇緊啲咩?點解有人可以入嚟放火燒韓公個墳頭架?」
 
那名臭飛一臉詫異地用手指著自己,道:「吓!我?」
 
王炳不讓對方有辯解機會,一拳打在臭飛的肚子上,臭飛捂住肚子,王炳罵道:「都叫咗你醒定啲,睇緊韓公個墳,唔好畀任何可疑人入嚟,依家韓公個墳頭又畀人燒咗,你當我嘅說話耳邊風啊?韓主席,對唔住,我唔識教細佬,我畀個交代你。」
 




話畢王炳與史享一同狠揍著那名臭飛,以推卸自己的負責,那名臭飛就是這樣不明所以地成了兩人的替罪羊。
 
城府甚深的韓軍怎會不知道兩人正在推諉責任,就在此時,史子義氣急敗壞地走上山,氣喘如牛道:「嗄、嗄、嗄,韓主席…」
 
「子義,有咩事唞順條氣先講啦!」
 
「嗄!頭先有個記者走近礦場,嗄!但係畀啲兄弟發現趕走咗,佢應該影唔到啲咩野,不過頭先…啲兄弟發現有個朝鮮妹走甩咗。」
 
韓軍愕然道:「吓!點會咁架?仲未搵返咩?」
 




史子義有點惶恐道:「我地發散晒人搵勻成條村都唔見人,唔知佢匿埋喺邊?」
 
韓軍沈吟了半晌,才道:「條村有幾大啫?搵咗咁耐都搵唔到,唔通走咗出村?等陣先,民主戰線班人頭先喺村口上車,唔通條女混入班人入面?子義,你同隔離村大飛借兵,反轉成個元朗都要搵到佢返嚟,就算係條屍都無所謂,仲有…嗰個記者都要捉佢返嚟。」
 
史子義訝異道:「韓主席,但係搞到件事咁大唔怕咩?」
 
韓軍承諾道:「依方面你唔駛擔心,我打個電話畀本初,今晚你放心帶班兄弟去做野,萬大事我幫你撐腰。」
 
史子義等人離開後,韓軍致電給阮本初,道:「阮SIR,礦場又走失咗條女啊!」
 




電話彼端的阮本初,壓低聲音道:「韓主席,咩事咁唔小心啊?」
 
韓軍道:「我已經諗緊方法補救,叫咗子義佢地盡量出人去搵條女返嚟,但係希望你可以配合,撳住你啲伙計唔好理。」
 
阮本初愕然道:「吓!你地唔係諗住反轉個元朗啊?玩到咁大,我地都唔浦頭嘅話,出面睇到好肉酸架!」
 
韓軍焦急道:「阮SIR,如果單野揚開咗,我地全部人都唔掂啊!嗱,我幫你諗咗個藉口,依家我條村有好多處地方畀人縱火,你叫晒啲伙計嚟調查,到時出面真係有咩大鑊野,就話警力不足,要時間調配,畀時間啲圍村兄弟做野。」
 
阮本初猶豫道:「咁樣…你地千祈唔好搞出人命啊!我盡量拖延時間,你地爽手啲。」
 
掛上電話後,韓軍瞧著再次被毀的韓俊之墓,韓俊競逐新界王的寶座敗給劉帆,而現在他為父報仇,把劉帆踢下寶座。
 
之前他與花生幫合謀幹著販賣人口這些傷天害理的惡行,從而讓花生幫的勢力急速發展,甚至具備了鯨吞數字幫的能耐,其後搭上官氏三兄弟後,人肉市場的販賣變得更具規模。
 
然而韓軍知道,萬一他的惡行遭到揭發,這世界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卻不容自己承受任何風險,所以他要把礦場內的十多名女人蛇滅口。他剛才煽動史子義去進行暴動,亦是有找替死鬼的企圖,只要把這些惡行全都轉嫁到對方身上,他便安全了,就算這件事會牽連到湯伯符身上,他亦有信心說服阮本初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從來黑社會都是被政客用來做一些不見得光事情的工具。




 
***
 
我們乘坐旅遊巴開往市中心,萬黛向阿興道:「點啊?元朗係咪好好玩呢?」
 
阿興瞧著萬黛,點頭道:「都OK啦!美中不足係無得騎牛。」
 
萬黛鼓著腮道:「成日話要騎牛,都唔知你想點?喔!我知道大棠有騎術學校可以騎馬,下次你入嚟,我帶你去吖!」
 
「咦!喺元朗大馬路騎馬都幾好喎!如果下次我一個人入嚟,妳會唔會陪我騎馬先?」
 
萬黛想了想,才道:「如果我得閒都無問題架!」
 
在旁的榮仔把一切看在眼內,雖然他未曾談過戀愛,還是察覺到二人之間好像有些事情正在蘊釀。
 




萬黛道:「榮仔,靜間去嗰間大光榮酒樓啲豬油撈飯好出名架!你要試下啊!」
 
榮仔嗯了一聲。
 
阿興插言道:「豬油撈飯好肥膩下喎?妳唔怕肥咩?」
 
萬黛道:「一餐半餐怕咩喎?你唔係平時操開拳咩?一碗油飯消耗到有餘啦?」
 
阿興道:「我緊係唔怕啦!係驚妳怕啫!睇妳平時除咗騎牛都唔會點做運動架啦!」
 
萬黛別過頭,氣鼓鼓道:「一次就話好笑啫!成日話騎牛騎牛,你再咁講,下次你入嚟我唔帶你去騎馬。」
 
阿興吐了吐舌頭,道:「Sorry囉!唔講喇!唔好嬲啦!我真係想試下喺馬路騎馬啊!」
 
阿興服軟給萬黛面子,她點頭道:「嗯,咁下次帶你去騎馬啦!」




 
這時旅遊巴停下來,到達了大光榮酒家。
 
萬喜已為我們訂了檯,矮仔文要侍應把三條魚拿去清蒸。
 
尚興國訝異道:「矮仔文,你邊到整三條魚返嚟?」
 
矮仔文道:「頭先我喺漁塘釣架!咁難得入到嚟元朗,緊係要試下啲新鮮魚啦!」
 
飯桶武把一袋荔枝放在桌上,道:「仲有啊!頭先經過荔枝園,我見啲荔枝幾靚,大家試下啦!」
 
尚興國愕然,道:「睇你兩條友平時傻下傻下,估唔到咁沙膽,圍頭佬啲魚同荔枝都夠膽偷?」
 
矮仔文辯道:「咩偷啊?我地先無咁低裝,有擺番低錢架!」
 




尚興國剝開一顆荔枝品嚐,讚道:「咦!真係好甜好多汁喎!」
 
其他人聞得尚興國讚不絕口,紛紛去試食。
 
呂靜宜見我對荔枝沒有興趣,把一包糖果遞給我,問道:「成皇志,食糖吖?」
 
呂靜宜遞給我的是二寶果汁糖,二寶果汁糖是我們從前在一起的時候,常常買來吃的糖果。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糖果,道:「多謝。」
 
楊鳳瑤搧著鼻子道:「成皇志,你踩完單車,成身臭汗味,好心你就換衫啦!」
 
我見在場仍有不少人穿著那件民主戰線的T恤,但我怕了楊鳳瑤囉唆,只好去洗手間換上帶來的衣服。
 
更衣後回來,萬喜走到我身旁,道:「成皇志,你創立嘅自強會人才濟濟,唔單止學生,喺其他年齡層都有人加入,當初我都喺畀你同自強會嘅事蹟吸引而加入。」
 
我笑道:「其實有啲傳聞太過誇張,有人以訛傳訛,你都喺唔好太認真。」
 
萬喜搖頭道:「雖然傳聞有誇張成份,但係並無失實,人都係渴望現實裡面出現有傳奇色彩嘅英雄,既然你有依種潛力,點解唔好好去發揮呢?之前你打算喺娛樂圈發展成為偶像,其實你有無諗過利用自己嘅號召力,組黨從政?」
 
我愕然道:「從政?點可能啊?我咩都唔識,而且我咁後生,邊會有人信我啊?」
 
萬喜搖動道:「投票嘅大眾好多都唔會去理一個人嘅經歷同學識,佢地會更傾向著重個人包裝,你嘅故事已經係一個吸引選票嘅賣點啦!而且你唔係一個人作戰,如果你從政,棉總、民主戰線都會全力支持你。」
 
我問道:「恕我直言,你大伯係建制派,點解你會企喺佢嘅對面打對台嘅?」
 
「因為我睇唔過眼,佢地只係重視自身嘅利益,成為議會入面嘅投票機器,民意授權嘅代議士唔係咁架!佢地應該重視人民嘅福祉多於自身嘅利益。」
 
我道:「我好欣賞你出身喺依種特殊嘅階層入面,居然會有依種想法,但係我暫時無從政嘅想法,我無議政嘅能力,而且我唔係你諗嗰種無私嘅英雄,我只係想搵錢,名成利就咁樣。」
 
萬喜聞言現出失望的神情。
 
布正麗喊道:「成皇志,萬喜,你地喺嗰邊傾咩啊?開飯喇!」
 
大光榮酒家內解恍交錯、喜氣洋洋;市中心附近的小商鋪紛紛落閘關門,只因不斷有臂上纏上紅絲帶的人士逐漸集結,他們一副兇相,手上拿著木棍、鐵喉管等武器。
 
史享走向史子義,道:「老豆,有兄弟見到民主戰線部旅遊巴停咗喺大光榮附近。」
 
史子義把香煙摁熄,道:「嗯,咁我地出發啦!」
 
王炳道:「甫少,唔好話有好野唔預你喇!嗰班人入面有三條女好正架!照舊捉上VAN仔慢慢玩。」
 
戴上黑色飛虎面罩阮顯甫,拍了拍王炳的肩膀,道:「算你夠老友啦!」
 
當年兩人架著貨VAN,在街上尋找獵物,看中了便拐上車施暴,事後雖然有人報案,可是阮顯甫利用關係、職權讓事件不了了之。
 
現在他們又打算照板煮碗再來一次禽獸的惡行,可笑的是身份本應勢不兩立的仇敵,竟然變成一起同行犯罪的共犯。
 
何是兵?何是賊?抑或兵賊本來是一家?
 
***
 
菜餚紛紛上桌,先來一個海鮮羹,看見身旁的楊鳳瑤津津有味用湯匙刮著吃,讓我回想起昔日的事情,那時我頭腦一熱,在學校強吻了她,生出了不少事踹。
 
楊鳳瑤發現我看著她,她可能與我一樣想起往昔的事情,神情亦有點不自然道:「仲咩咁望住我啊?」
 
呂靜宜和布正麗聞言瞧向我們,為了沖淡這種尷尬的氣氛,我隨便找些話題去聊,道:「係呢!楊鳳瑤,妳去日本留學,長遠有咩計劃啊?」
 
「其實我諗住讀設計,不過依家最緊要惡補啲日文先,如果唔係都幾惡搞。」
 
「呂靜宜同布正麗佢地喺外國,我唔擔心啊!係驚妳咋!」
 
楊鳳瑤冷哼一聲,道:「你真係當我係妹釘啊?」
 
「妳份人面對啲陌生人就好細膽,我驚妳喺嗰邊畀人蝦唔識出聲啫,日本有唔少有蘿莉控嘅電車痴漢,我驚妳畀人欺負,唔識反抗啫!」
 
「吓!依件事邊個同你講架?」楊鳳瑤反應甚大瞧向布正麗與呂靜宜。
 
她們兩人搖著頭,異口同聲道:「我無講過啊!」
 
楊鳳瑤用手捂住自己的臉,我訝異道:「我隨口講咋!妳真係喺日本畀人非禮,仲要唔出聲啊?」
 
楊鳳瑤辯道:「咁…我日文唔得吖嘛!而且佢又未必有心,或者佢企唔穩,唔覺意啫!」
 
我嘀咕道:「如果妳咁識得體諒人,當年就唔會差啲咬斷我條脷啦!」
 
「吓!成皇志,你講咩話?」
 
「哦!無,我話如果依啲情況發生喺布正麗同呂靜宜身上,嗰個痴漢下場會好慘,妳啊!份人唔好咁驚青,一個女仔喺外國要識反抗啊!知唔知啊?」
 
倏地,隔離桌的陳依官指著一人喊道:「妳唔係自強會嘅人,究竟妳係咩人?」
 
這一異動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我們不約而同循陳依官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女人正在狼吞虎嚥地扒著飯。
 
女人見我們瞧著她,她才停下手來。
 
游大輝問道:「陳依官,我仲以為依個女人妳識嘅添!」
 
陳依官道:「我唔識架!因為佢坐喺Humphrey,我仲以為係佢啲大學同學,但佢一句聲都無出,只係顧住食野,我先覺得奇怪咋!」
 
Humphrey搖頭道:「我都唔識佢架!不過見佢著住件民主戰線嘅T恤,我以為係自強會嘅新會員嚟!」
 
這時,女人張聲向我們說話,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話?
 
宛琳珊插言道:「依個女人講嘅語言好似日文,楊鳳瑤,妳知唔知佢講啲咩啊?」
 
楊鳳瑤瞥了宛琳珊一眼,搖頭道:「雖然我日文程度得半桶水,但係聽得出佢講嘅唔係日文嚟嘅。」
 
女人見我們只是瞧著她,她便把一張便條塞到陳依官手上,陳依官打開便條,唸道:「這是北韓女人,請通知南韓大使館。」
 
陳依官此言一出,我們立時感到震驚。
 
宛琳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道:「依個女仔係北韓人,點解佢會跟我地上車嘅?我地係咪要報警啊?」
 
陳依官阻止道:「等陣先啊!張紙條叫我地聯絡南韓大使館。」
 
萬喜神色凝重道:「無錯,我同意陳依官嘅講法,我地應該聯絡南韓大使館,因為依位女仔好可能係脫北者。」
 
阿興問道:「脫北者?咩嚟架!」
 
萬喜點頭道:「脫北者就係由北韓偷渡到其他國家嘅北韓人嘅稱呼,北韓係一個極權國家,人民生活得好痛苦,有啲人為咗生存,佢地會冒住生命危險偷渡去中國,再搵機會走去南韓希望得到政治庇護,如果我地聯絡警察,佢地或者會將依個女人遣返翻去北韓,佢嘅下場會好慘。」
 
那名北韓女人瞧了瞧我們,以生澀的普通話道:「我…是…朝鮮人…」
 
北韓女人指了拍便條,續道:「男人…給我,我給你…救我…」
 
布正麗以普通話問道:「妳如何來到這裡?給妳便條的男人是誰?為什麼他不幫助妳,而要找我們去幫妳。」
 
北韓女人呆呆的瞧著布正麗,顯然她的普通話水平只是有限公司,她努力用手去比劃,道:「很大…貨倉…很多女人…」
 
呂靜宜道:「佢嘅意思係咪話有個貨倉入面,有好多佢依種女人啊?」
 
陳依官道:「等陣先,我地入嚟元朗嗰陣都無見過依個女人嘅,我地喺韓家村坐車嚟依到先發現佢,唔通佢講嘅貨倉喺韓家村附近?」
 
布正麗聞言如遭雷殛,想起了之前金碧韻的說話,她道:「頭先遊行嗰陣,我撞到金碧韻,佢話收到人報料花生幫有做開販賣人口嘅交易,佢入去韓家村搵料,唔通依個北韓女仔係喺花生幫嘅地方偷走出嚟?」
 
一瞬間,我腦海裡急速整理各人的對話,得出了一個結論,道:「弊!依件事好大鑊,如果花生幫真係做埋啲販賣人口依啲唔見得光嘅勾當,佢地發現唔見咗個北韓女人,一定會派人嚟搵佢,我地要即刻埋單走人喇!」
 
阿興道:「阿哥,我地依到有咁多人喺到驚咩喔?」
 
我罵道:「驚咩?我地依到全部都係學生,有三份一人係女仔,人地黑社會嚟架!點輪到我地唔驚啊?」
 
萬喜點頭道:「成皇志,你嘅擔憂係有道理嘅,你地都係快啲帶埋個北韓女人離開元朗好啲,始終依到喺佢地地頭,唔知佢地會做啲咩?張單我埋啦!你地快啲走啦!」
 
這頓飯的氣氛急轉直下,由喜氣洋洋變得膽戰心驚,很多人都沒有興趣再作逗留。
 
布正麗向北韓女人道:「別擔心,我們會保護妳的。」
 
北韓女人好像明白布正麗的意思,點了點頭。
 
阿興向萬黛,道:「喂!記住喇!下次我嚟要帶我去騎馬啊!」
 
萬黛急道:「得喇!你乖啦!快啲走啦!我應承得你,就唔會反口。」
 
我們離開了大光榮酒家,矮仔文打量四周,道:「我仲以為出面會有幾百人埋伏我地添!」
 
飯桶武和應道:「咪就係囉!唔好話黑社會,連途人都唔見有,奇怪喇!今日星期日啲鋪頭都咁早收嘅,係咪元朗先係咁架?」
 
由大光榮酒家步行到旅遊巴停泊處,路程需要五分鐘,司機先我們一步去取車。
 
我瞧見楊鳳瑤的神情有些慌張,我安慰道:「妳唔駛咁驚喎!轉個彎就上車喇!就算佢地要搵都係搵嗰個北韓女人,佢地邊會知北韓女人同我地一齊喔!」
 
楊鳳瑤點了點頭,道:「係囉!我自己攞嚟緊張啫!」
 
前方出現刺眼的車頭燈光,司機已經上了旅遊巴等候我們。
 
一陣踏著碎石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突然四周湧出了數以百計臂上綁上紅絲帶的人士,他們手上拿著木棍、竹枝等硬物,他們發現我們,然後朝我們的方向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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