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亞彌一定是第一個讀到這封遺書的人,因為你一直都最關心我,如今不辭而別真的非常抱歉。

      桌上有三樣東西,是我留下的遺物。

      字典送給6C班的阿標,你是我的心靈綠洲。

      鋼筆送給尼爾,多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水晶天鵝紙鎮送給亞彌,你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餘下的東西會有人來回收,請不要讓任何人順手牽羊。

      最後有一句話請轉達給黑狗血中學全體師生,可以的話請在早會上宣讀:

      「你們全部都是狗屎都不如的人渣,真想把你們假惺惺的臉皮撕開。男人們全都想上我,你們的妄想令我作嘔。所有的女生我不怪你們妒忌我的美貌,而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的殺死我。但那些在背後搞小動作的婊子們,真希望你們被流氓強姦致死。這間學校太骯髒,是糞坑,而你們就是糞便,是必須被清理的東西。再見了,我死後會前往主的國度,而你們通通都給我落到地獄去。」

      金水絕筆


      在小巴站前等候期間,桐花反覆閱讀著遺書,因為前段和後段的反差過大,她不禁懷疑遺書的真確性。





      稍早他們在校門前告別,阿標未有馬上閱讀遺書,害桐花很在意他會有何反應。

      「金水老師曾在三年級時教過我們班,真的很難想像她會說出如此粗陋的話。」珍站在她旁邊打著摺傘遮蔭。

      「奇怪的地方還有這句,『餘下的東西會有人來回收』為甚麼不乾脆寫『把東西全交給未婚夫』?」總覺得未婚夫這個身份是騙人的。夏葉說看過合照,基本上可以確定金水和布蘭多是認識的,但絕不是戀人關係,亦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小巴到站,走上涼快的車廂裡,感覺又活過來了。乘客只有一對情侶在卿卿我我,她們隨便挑了個雙人座坐下。小巴行駛時顛簸不停,難以進行閱讀,桐花收起手機思考著滿腦子疑問。

      「到頭來我們都不知道金水老師是為何自殺。」珍說。





      「從遺書看來,她是受不了身邊人對自己的看法而自殺的。」

      「你有聽說過金水老師被排擠嗎?」

      桐花仔細想了想,沒聽過和金水老師有關的負面傳聞,「沒有。」

      「疑點就在這裡,事前毫無徵兆,金水老師突然察覺到身邊人對她的虛情假意,發生得太快,太不自然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自己察覺到,而是別人告訴她的?」

      「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推斷,金水老師可能是被謀殺的。」

      「那凶手的動機是甚麼?這莫明其妙的感覺和老爸一樣,難道……兩件事有關……? 」

      「布蘭多是七個黑衣人之一嗎?」





      「我不敢確定,當時根本沒看清他們的臉。」桐花已經多番回想,她還是記不起其餘五人的臉。

      「小約,你聽我說啊,阿梅的男朋友送她一顆好大的鑽石指環呢,比這顆還要大一圈。」

      「那我明天給你買顆更大更閃的吧。」

      「真的?很貴的耶!」

      「只要你喜歡,連星星我也會買下。」

      「賞她兩記耳光,星星太陽月亮甚麼都有了。」

      情侶倆盯住插嘴的桐花,他們四目交投,桐花把拳頭捏得啪啪作響。





      「多管閒事!」女子擺出一副臭臉,「男人婆妒忌人家恩愛嗎?」

      「老天啊!猴子會說話!」桐花猛拉珍的袖子,故作驚訝。

      「你看錯了,那是個人。」

      「不可能啦,只有猴子才會當街發情吧。」

      女子咬牙切齒,頭頂都要氣出煙來了。

      「好啦,算吧……」男子漲紅了臉,低頭看著座位扶手。

      「膽小鬼!」女子猛捶他的肩膀。

      勝利感讓桐花忍不住賊笑,她回過身來時,小巴突然急停,害她一頭撞上扶手柄。





      「哈哈哈!活該!」女子拍手叫好,無視滾到了走廊上的男朋友。

      「沒事嗎?」珍一頭撞在車窗上,卻反過來先關心桐花。

      「還好。」她摸著濕黏的額頭,幸好傷口不深。

      車頭擋風玻璃碎裂,嗽叭長響。

      「大叔?」桐花走近駕座,只見司機軟攤在方向盤上,兩手垂在身邊,鮮血沿方向盤滴落。

      小巴車頭和前方一架七人車的車尾相撞,玻璃碎灑到一地。

      「看來是七人車急煞,才害小巴撞上去的。」珍對地上的軚痕估計道。





      「隨便啦,這兒走回家應該不用十分鐘。」桐花拉動駕座旁的拉桿,自動門應聲打開。

      情侶們在爭執,男子對女朋友沒先關心自己而抱怨。桐花才不想理會他們,她扶著扶手,走下車門的梯階。

      「My Darling ! 」轉角突然跳出一個滿臉鬍子的中年男,他一把抓住她的衣襟,高亢又吵啞的尖叫著。

      「滾開!變態!」拳頭反射性的直往大鬍子臉上揍。

      「My Darling ! 」大鬍子往後倒去,但右手依然牢牢抓實外套。桐花兩手撐著門框才不致於被大鬍子拉出車外。

      「My Darling ! My Darling ! My Darling ! My Darling ! 」嘈吵的嗓音不是出自大鬍子口中,她低頭一看,抓住外套的右手手背上長著一顆爆滿血絲的眼睛,中指戴著一枚藍寶石指環。

      桐花一拳打向他的手肘,關節脫臼使他鬆開了抓握。大鬍子摔到地上,但馬上就跳起來,右手手背盯住桐花。

      「My Darling ! 」

      大鬍子撲上來,桐花已經架好姿勢準備出拳,自動門快速關閉,大鬍子直撞到門上。桐花回頭看發現是珍拉動了拉桿。

      「他在幹甚麼?」

      桐花不知道如何回答,此時昏倒的司機直起身來,「差點死了!各位沒事嗎?」他環顧車廂,和桐花對上眼。

      「那個,你趕快開車吧,被你撞到的司機看來很不友善。」她指著試圖拉開自動門的大鬍子,鼻樑骨被揍斷滿臉是血,甚是恐怖。

      「關我屁事,誰叫他亂煞車。」司機扭動方向盤,繞過七人車駛去,大鬍子從後方追趕,轉眼就被遠遠拋離。

      珍和桐花返回原座,她摸索外套,拿出了紅色絨毛盒子。打開盒子指環還在裡頭,和剛才大鬍子戴著的指環是同一款式。

      「你又當小偷了!?」珍一把搶走指環。

      「喂!等等!當心!」

      珍被桐花過大的反應嚇得縮起身子,指環緊緊的握在手中,「幹嘛突然大叫啊?!」

      「你沒有感覺到嗎?」

      「啥?」珍輕鬆的將指環在掌中翻動,「冰冰涼涼的,和普通指環一樣啊。」

      桐花盯住她看,珍的樣子不像在強忍劇痛,為甚麼她沒有感覺到指環的電流?

      「我說啊,這不是你的東西吧,從那裡偷的?」

      「不是偷的啦,呃,是不小心帶出來的。」

      「啥!?」珍稍一湊近身子,桐花立即跳到對面的單人座去。

      「別接近我!」她一輩子都不想再體驗到那駭人的電擊。

      珍的視線在指環和桐花之間交替,一副覺得她在開玩笑的煩躁表情。

      「這是在金水老師的遺物堆中找到,原先只打算看看而已,會帶出來只是意外。」

      珍的雙眼瞇成一線,她才不信桐花差勁的謊話。

      「先別管這種事,剛才那個大鬍子手上戴著和這枚同一款式的指環,該不會他也是黑衣人的同伙?」

      「事情顯而易見,」珍拿出手機滑動,「這是一對結婚指環,你偷了一枚,另一枚便追來了。」她把手機屏幕比到桐花面前,那些她所拍下的遺物總覽照。「你看這裡,不是有兩個紅色絨毛盒子嗎?」

      桐花這下才發現到,她當時的心思都放在第一枚指環上,沒發現有第二個盒子。「不過,第二枚指環不應該在布蘭多那兒嗎?為甚麼會跑到大鬍子手上。」

      「你不覺得很奇怪?非人的反應,單調的措辭,簡直是被操控了一樣。」

      桐花想起那顆充血的眼睛,瞳色是和指環一樣的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