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猶如入冬,寒冷得令人顫抖的殺氣倏地從我身旁傳出。我驚訝的望向旁邊的阿音,便發覺這名平時讓人摸不著頭的少女已經化為厲鬼,把手放置在殺人無數的匕首上,準備接收新鮮的祭品。

「你知道大戰中有多少無辜的人類和妖怪因為你的妖器而喪命嗎!」

「⋯⋯這就是所謂的戰爭呢。」

「你這⋯⋯!」

無懼的語氣挑撥到阿音的神經。阿音二話不說,銀色的閃光迅速向著梁俊生的頸脖刺去。





「等等阿音!」

在千鈞一髮之際我用手擋在老伯面前,銳利而且寒氣逼人的匕首就停在距離我手背一寸的位置。雖然知道即使被刺也仍然能夠靠著小翅的加護恢復,但是被刺穿手背果然還是會令人冷汗直冒⋯⋯

我趁著大家還在狀況外的短暫時間調整好呼吸的節奏,然後慢慢的來回看著呆著的兩人。

「阿音先不要衝動⋯⋯我想老伯他也得到相對的報應了,對吧?」

我轉過頭瞪著梁俊生,卻見他垂著頭,緊閉嘴唇,雙手緊緊的揪住衣襬,自嘲地說著。





「⋯⋯報應嗎⋯⋯」

眼前的老伯讓我想起某人。當時的她也一樣,用著這種喘不過氣,難過的表情看著我。

他維持著低垂的頭,緩緩地道出之前被打斷的話語。

「咱為免妖器再次盛傳人間,所以在勸阻無效之後,便決定⋯⋯手刃愛徒⋯⋯」

勉強擠出的話語讓時間凍結。當中所包含的怨恨、後悔、自責、懷緬令我們只能呆立在原地,靜靜地看著眼角泛起淚光的老伯。





坐在我們跟前的再不是什麼十年難得一遇的逸才;也不是什麼間接殺人無數的鍛造師。

就只是一名普通的人類,為著過去而感到難過,無法從名為「過去」的枷鎖中解脫出來的老人家。

「時間能夠沖淡一切」這種不符責任的說話只是旁人用作安慰別人的方法。人生是由各種「過去」所組成的,根本就不可能忘記。

只要在適當的時機,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便會像潮水一樣蜂擁而至。無論是開心的、悲傷的、令人後悔的⋯⋯

世界上最痛苦,最讓人煎熬的莫過於無窮無盡的自責和後悔,因為這些情感並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反而會以次方的形式倍增,在心裡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將一切思緒吞噬殆盡。

最後只剩下無形的軀殼,生不如死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阿音⋯⋯」

我沈重地望向阿音,希望她在明白梁俊生的「報應」以後能夠原諒他。





「⋯⋯」

阿音繃緊著臉,默默地把匕首收回腰間,然後賭氣地坐回椅子上,把頭轉過一邊。看著她這不同於一般的反應讓我心痛,然而我卻不能夠說出任何安慰的話語。
我們永遠無法了解別人的想法。即使有著一樣的經歷,我們永遠會看見不同的事物,産生不同的想法。因此,那些「不用這麼傷心」「我明白你的心情」之類的說話,全部都只是可笑至極的謊言。

我不知道她失去了些什麼,也不知道她因爲何事而痛苦。即使知道,也不可能明白;即使明白,也不可能了解。

在這種情況安慰別人根本就只是無謂的自我滿足。

於是,我決定把焦點拉回到仍然垂著頭的梁俊生身上,只希望做一些偽善的事來自我安慰。

「⋯⋯我們接受這次驅妖的委託。」

看著抬起頭而浮現出的微笑,心裡就像被刀抵著一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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