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俊生交談驅妖的細節以後,發現怨靈出沒的日子都是星期四,亦即是明天,所以我們便決定先打道回府從長計議。

一路上阿音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平常那聒噪的小妹。不過我還沒至於不識趣地在女生生悶氣的時候和她說話,所以我們兩人便默默地走完回程的路,直至到達屋裡離別時才彼此說聲「晚餐見」。等等⋯⋯這樣說的話不就一年到頭裡所有跟我共事的女生都在生悶氣了?看來我真是一個貼心的男人呢。難道我是來自星星不成?

吃過飯後,我和阿音便開始討論明天驅妖的計畫。

「首先,我們需要和怨靈溝通,嘗試解開他的心結。」

「怨靈先生會這麼乖巧地坐著聽我們說話嗎?」





「所以我們要先鋪設結界。」

阿音一邊用著手指在木桌上比劃,一邊七嘴八舌地繼續說道。

「剛才小妹已經視策了周邊的環境,發現店舖旁邊的小巷會是最適合架設結界的地方。而且小巷兩旁大都是空著的,所以最適合進行驅妖。」

「喔⋯⋯」

說實話,我明白你需要跟我說明,但是你的腰可不可以抬高一點呢?你是要我的眼睛望向哪裡啊?





「你看得明白嗎?」

當然明白啦!而且看得很清楚!

「真的嗎⋯⋯」

阿音緊皺著眉頭向我靠近,就如同要弄清楚事實一般。等等,這樣子的話,看來我也能夠弄清楚今晚是要吃什麼飯後甜品了⋯⋯是要兩個大西瓜嗎?

「那、那麼,符咒是去哪裡找?」





為免失去理性,我咬緊牙關地擠出一些東西,多虧如此,阿音才把身體拉開,手指抵著下巴的回答道。

「喔,原來你一直在擔心這件事嗎?放心放心,我們明天會把符咒弄到手的。」

「我們?」

「沒錯。」

「好吧⋯⋯」

看她滿臉笑容的樣子,我深信她是打定主意賣關子的了,所以我也懶得問及剛才的話題。這時候阿音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半瞇著眼的說道。

「時間也不早了,約定明天辰時早餐?」

「又是我煮啊⋯⋯」





「當然啦!」

說畢,阿音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消失於走廊的盡頭。

無事可做的我只好也跟著梳洗,然後躺到床上睡覺。

即使如此,阿音那時候在店鋪的表情仍然盤據在我的腦海中。在夜宵人靜的深夜裡這些畫面更像影畫戲般出現在眼前。當時的痛苦甚至慢慢擴散到胸口,讓人非常難受。

「嘖,這樣子下去根本睡不著⋯⋯」

因為睡不著的關係,我決定走到廚房裡弄點東西吃。正當我在思索應該弄些什麼宵夜的時候,卻在路過昏暗的客廳時,依稀看見窗旁有一個人影⋯⋯該不會是怨靈來襲吧?如果是年輕女鬼的話,我倒是不介意⋯⋯應該說快點來壁咚我吧!

然而,只要定神一看的話,便發現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要說為什麼的話,是因為在白色仙女面前,連這種不凈的想法都不能夠擁有。

超脫現實的畫面讓我一開始有看到仙女的幻覺。

一名披著黑色長髮的女子優雅地坐在窗邊。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女子晢白的肌膚泛著微光。沐浴在月光下的女子臉上浮現著透明的微笑,澄澈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手掌上銀色的光點。

我佇足於原地欣賞著唯美的畫面,生怕發出任何聲響。因為我明白到我的任何舉動都有機會毀掉這個美得像幻象的畫作。

我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猶如永久的時間裡,白色的仙女還是留意到我這多餘的存在。我們兩人就這樣對上了眼,於是我立刻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移開了眼睛,看向旁邊黑暗的走廊。

「還沒睡嗎?」

小雪用平時的聲音開口,然而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當中卻好像多添了一些溫柔。
「嗯。」





我一時之間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所以姑且先回答了小雪的問題。

甯靜的環境令我聽到夏天特有的蟬鳴。待不下去的我努力轉動空洞的腦袋,總算擠出話題。

「出來看星嗎?」

「⋯⋯嗯。」

小雪閉上眼睛,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把手上的光點收回衣袋裡,然後把頭轉回去,繼續仰望夜空中的群星。即使從我的位置也能窺見到一粒粒的耀眼的星星,可想而知今天的星空肯定相當美麗。

正當我在思考應否向前踏出一步的時候,一直眺望著夜空的小雪突然開口。

「你知道嗎?天上星星的位置都只是隨機生成的。」

「哈?」





由於小雪拋出的話題讓我完全始料不及,所以導致只能夠發出笨蛋般的聲音。

「然而,正是每一個隨機的位置,才生成我們現在所觀看到的圖案。」

「喔⋯⋯」

對天文一竅不通的我只能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回應她。接著,小雪歪著頭,輕輕的對著我露出微笑。

「你不覺得跟命運一樣嗎?」

儘管我不知天文地理,可是我仍然明白小雪想帶出的意思。

就像由隨機產生的星星而拼合而成的圖案一樣,所謂的命運也是由無數的偶然組合而成。

人與人的相遇,發生在己身的事情,預料之外的意外;透過這些種種而拼合一起的,就是名為「命運」的拼圖。

然而,我卻不明白小雪這個問題的用意。

「就算如此又怎樣⋯⋯」

小雪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只是順了順烏黑的秀髮,用那對清澈的眼珠望著我。

「或許⋯⋯和你的相遇,也是命運的一環吧。」

「⋯⋯」

我無法理解小雪突然說這句話裡的意思,於是我無法說出什麼話語。然而她依舊沒有解答我的疑惑,猶如之前所講的所有東西都只是自說自話一樣。

我繼續靜靜地等待,不過小雪卻微微搖頭,輕輕地微笑。

「你們明天是要去驅妖嗎?」

既然小雪沒有回答的意欲,那麼我也不便追問。

「嗯,對⋯⋯」

小雪輕輕歎一口氣,然後倏地站起身,往我的方向走來。就在經過身邊的時候,清脆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我是絕對不贊成讓你參與驅妖的行動。不過既然阿音認為可以的話,那麼我也沒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為什麼你就這麼反對我學習驅妖?」

結果到最後,我的問題還是沒有得到解答。我只能眼睜睜地目送著白色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黑暗中。

現場只剩下我獨自一人,眺望著清晰的星空。

究竟她在想些什麼,我完全無從得知。

同一個畫面,不同的人自然會對其產生不同的想法和解讀。

唉,還是去吃宵夜吧⋯⋯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