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而黑暗之夢,彷彿非我所好。在鳴聲侵襲的無邊空間中,我就連動的力氣也沒有,四周只被一團黑漆漆的濃霧包裹,沒有風也沒有天地,毫無觸感的我稍有懷疑自己仍是否存在。

                「廢物,你在嗎?」

                我不由自主地大聲呼喊,但我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有更大的鳴聲作為回饋。久而久之我已氣餒,雖說我從不是容易放棄之貓——應當說貓族本來就沒有容易放棄的成員在,就像是比起我更顯得窩囊一點的雪次郎,也從沒有對自己的執着輕言放棄——但在如此環境之下,無力感逐漸從虛無中滲進心靈,使我不得不為自己徒勞無功的吶喊感到沮喪。期間,愛瑪子、雪次郎、富正、老闆娘、老師……甚至是久沒見面的小晴的名字我都喊過好幾篇了,終究還是無人回應,恐怕只有我一個人墮落混沌之中。

                我往前踏步,四周卻絲毫沒有我向前走該有的環境變化,我甚至沒覺得自己在花力氣走路,一步一步,卻如原地踏步。腹部一陣劇痛,我也不知為何,過一陣子後又恢復過來,然後再過一陣子又再痛一回。先前從沒有過如此讓我感到噁心的痛楚,痛我知道,然而令我想吐的痛卻還是第一次。我停下嘴步想把自己的不安吐出來,乾咳幾了聲,嘔吐感卡在喉中使我欲罷不能。再過了一會兒,所有痛楚都消失了。

                此時我聽見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呼喊聲,我高興得不得了,原本被痛楚和噁心折磨得軟不拉耷的身體瞬間又充滿氣力,直在聲音傳來的方向直奔而去。然而聲音更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無論我引以為傲靈敏的耳朵扭向哪個方向,都好似是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好整以暇,靜心下來,閉上眼睛傾聽。





                「奶茶,快醒醒,奶茶。」

                那準是廢物的聲音沒錯,聽了十多年的呼喚聲哪有錯的餘地,那一定是廢物在叫我。「我醒着呢,我在這裡!」我向混沌的上方大叫,希望廢物能聽到我的話,然而廢物仍然喊着同一句話。真是奇怪,我確實醒着呢。

                再過一會兒,我看到前方遠處有一道小光,我猛力向前跑去,縱然全身上下都酸痛難當,還是無法阻止我對光點的追求。我想起和廢物玩耍時,他也會拿手電筒照地下讓我抓光,我總是不遺餘力去追捕那速度異快的光點。我有點想廢物了。我幾乎用上所有力氣向前奔去,那光點在我眼前愈來愈大,直至變成一個小光洞在我眼前,我二話不說,直接向前撲去。
 
                「喂!奶茶醒了!」

                廢物的淚水在眼眶周圍晃動,始終沒有落下。縱然如此,但我看見他的眼睛周圍已呈紅通通一片,就連鼻子也像火雞節裡老是出現的馴鹿一般棗紅,他一定哭了很久了吧?我還沒見過他哭成那個樣子呢。我想喵一句問他發生甚麼事了,但虛弱的聲音一喊出卻還他又止不住淚水,又哭起來了。他一邊笑一邊哭,一邊笑一邊哭,樣子難看死了。





                富正和老闆娘從不知何處冒出,我看了看他們,有點不明所以,到底發生甚麼事了,怎麼大家都在呢。我費力環視周圍,細小的空間裡牆身和天花都漆上雪白顏色,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是廢物家,也不是富正家,更不是咖啡店。

           踏踏的腳步聲送來了一位陌生男子,喔,他並不陌生,只是又戴上了口罩讓我一時認不出他來。他是醫生,不醫人只醫動物的奇怪醫生,每次看見他我都會發脾氣的,因為總是會給些氣味很難聞的小豆給我吃。他匆匆來到我躺着我床前,把我翻來翻去檢查了一下,我大嚷到底是要看甚麼啦,還一直不服氣讓他逗,便想使力掙扎,但一用力頭就會暈,身體也會開始發麻。

                「奶茶,讓醫生再看一下就可以回家了,請你不要怕。」廢物很想伸出手來讓我冷靜下來,卻始終無處下手,只得將雙手舉在半空,用一副擔憂的表情對我說話。

                「好了,大概就是這樣吧。」醫生將我鬆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他接着說,「並沒有甚麼大礙,畢竟算是老貓了,可能一時間運動量太多,又或者是過度緊張和受到驚嚇,才會讓血壓突然上升,受不住了才暈過去而已。」

            「沒大礙就太好了。」老闆娘驚喜地笑着,雙手正挽着富正,大概廢物也知道了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吧。





            「啊,真是被小茶嚇死了啊。」富正也解除了剛才緊張的表情,大力地呼了口氣。

        「雖然這次暈倒純粹是意外,有驚無險,但奶茶近年已漸見有老化跡象了,還是要多點注意他的健康啊。」

            醫生這番話,彷彿就是間接地說我快要死了一樣,只不過是他也無法預料到我在甚麼時候會死才說這樣半實半虛的話罷了。不過他說的也並非毫無道理,最近確實感到力氣少了許多,雖然食欲好像還是非常不錯,但是比起以前每隔一段時間就想吃東西的時候差了那麼一點;就連想四處亂跑的想法也愈來愈少了,我倒是沒意識到自己是因為老了才這樣,還以為是秋天讓人懶洋洋了呢。

            「知道了醫生,我會注意的了。」

            「盡量別讓他操心啊。」醫生微微笑。

            「貓咪有甚麼好操心的。」富正嘻嘻笑,有點看不起貓的意思。

            「這不一定喔,說不定貓能感受人類的欲求,更說不定奶茶一直很操心你甚麼時候才交女朋友呢。」

                醫生果然是醫生,居然那麼明白貓族的心思。一直以來都只是人類以為貓族不懂得聽人類說話,其實不懂聽別人說話的可是人類,我們只是不會說而已,可那只是我們喉嚨天生的缺乏罷了,再者我們也不想懂得說人類的語言,既複雜又難聽,還是貓族的語言最好聽呢!





                回家後廢物和富正一起坐在沙發上,我端坐在斜陽能曬到的窗台前,細心聆聽他們的對話。斜陽正徐徐落下,慢得像沒有動一樣,我想起自己應該是暈了一個正午,然後又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飯呢,但肚子卻一點不餓,大概它也知道了我已經老了、愈來愈接近死亡了,才會萎靡不振地不想吃東西了呢。

                「你們怎麼突然在一起啦?」廢物的語氣很平靜,一點沒有驚喜,「甚麼時候的事啊?」

                「就在你喝得爛醉的時候。」富正的聲音帶點自豪,「說起來要謝謝你呢。」

                「揶揄我嗎?你這臭小子。」我聽見啪的一聲,大概是富正被廢物打了一掌。

                「這是真的。」富正回敬他一掌,又啪的一聲響。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暖洋洋的陽光真是舒服吶。富正又意猶未盡說,「你在咖啡店裡喝醉了,織子打電話來求助,我還沒睡醒呢,便一邊罵你一邊起身趕來,要不是織子的話,誰要扶你回家。」

                「有那麼失禮嗎?」

                「整瓶山崎被你喝光了,如何個不失禮?」





                「那這你們在一起了有甚麼關係啊?」

                「我說你也不信,真的,太巧了,巧得我有靈感想寫首曲子呢。」富正忽然興奮起來,他是個有趣的人,總是會因為身邊發生的小事而忽發奇想,但在那之下的創意才是最真摯最能洞穿人心的,才讓他的作品那麼受歡迎。

                「你且說來聽聽。」廢物說完橫躺在沙發上,發出了類似「啊哈」的怪異叫聲,不過是伸個懶腰,至於那麼享受嗎?聽他如此一嘆,我也忍不住伸了伸懶腰,「啊哈」,我心裡發出如此的聲音,緊繃的筋骨一下子拉得鬆弛,感覺果然好舒服呢。

                「你看小茶也在伸懶腰呢,你們兩個真是像極了。」

                啊,被發現了,但是我才不要跟廢物像呢!

                「話說奶茶怎麼突然會在外面暈倒了呢?」廢物打了個呵欠,逼得我也跟着打了個呵欠。

                「繼續聽我說下去吧。」富正徐道,「我把你揹回來後,就跟小茶聊天,問他覺得織子怎麼樣,誰知道牠竟然走到房間裡去把小晴那張喜帖拉出來給我看耶。我會心一想,難道小茶也覺得我不該像你一樣錯過機會嗎——我並不是想取笑你,你先別打我——後來我就當機立斷,想要直接走到咖啡店那去跟織子告白,但在公園那卻又信心全沒,看着看着風景就幾乎把告白的想法打消了。」

                「還真像你會做的呢。」





                「還沒完喔!」富正打斷他的話,「就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織子就忽然抱着小茶出現了。你也覺得奇怪吧,怎麼會那麼巧!她說在買咖啡粉的路上遇見奶茶自己在路上走,便打算將牠回家,就這樣路經公園見到我了。」

                「咖啡粉可是要在你家附近買呢。就是說奶茶又幫了你一個忙了。」

                「還有還有,我和織子終於在長椅上聊了彼此的想法後,奶茶忽然從織子懷中竄出,然後向公園出口處跑去,我情急之下拖着織子的手追上去——真的是情急之下,別用那奸詐的眼神看着我——然而小茶只是跑到公園外邊端坐我,我感覺到牠正用滿足的小臉笑嘻嘻看着我呢,我才發現我正拖着織子的手,然而織子也並沒有鬆開。我才意識到我終於成功了!然後小茶就忽然倒下了,真是嚇死我了。」

                單是聽富正用說戲般的語氣重新描述當時的情境,已足以讓我再露出滿足的笑容了。真的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隻雪白聰明的貓呢,如此一想,真該改名字叫「踏雪」才足以配得上我呢。真想聽他再說一次,我心裡喜孜孜地回味,但一想起暈下那剎那,我還是有點害怕呢。

                「奶茶那麼厲害啊!」廢物聽了也有點驚訝。

                「說不定還真像醫生說的那樣呢,貓咪能感受人的欲求。因為小茶讀懂我的心思,才會出手相助呢。」

                「奶茶是怎麼走出去的呢……」廢物有點刻意地避開話題。





                「說不定你醉醺醺的時候開門讓牠竄出去的呢。」富正忽然說出了個完美的解釋,這樣一來就沒人懷疑我懂得離開家的秘技了,「但是你別那麼刻意好不好,可能奶茶真的會擔心你甚麼時候交女朋友呢。」

           「你還真相信醫生那套啊?」廢物扭了扭身體,「要不然試一下奶茶是不是真的會聽人類說話啊。」他說,似乎忘了自己經常以為我懂得聽人類語言的愚蠢片刻,也忘了自己常常對着我說太宰先生吶、夏目老伯的軼事。如此裝作若無其事真是太愚蠢了,不過是想停止這話題,直說不就行了!

                「好啊,試試。」富正喊了我一句,我才不要理他呢,就算我懂得聽人類說話也不代表要給你們呼之則來啊,要知道我們是很有骨氣的,只有我們喜歡靠近你們的時候才會靠近你們,而不是你們叫就得乖乖跑去,那多沒志氣。

                「看,聽不懂吧?」

                「按邏輯而論,這並不代表牠聽不懂,僅能說他沒回應。」他好似對醫生的發言耿耿於懷,「我相信奶茶是了解我心思的,所以牠一定也很了解你的!」我才不要加入你們的糾纏,我這時候才喵一聲,不是故意延遲,而是肚子開始有一點點餓了。不去看一陣子,斜陽又低了一點,天色漸暗,陽光也沒方才那麼暖和了。

                「究竟你現在的想法是怎樣的呢,酒神。」

                「酒神不願意思考。但直覺告訴我,一切都該就此結束了。」

                「婚宴,你要去嗎?」

                「這一定要去的。」他坐起身,「我和小晴從小認識,青梅竹馬,能見證她從女生變成女人的一刻,對我們來說一定意義非凡吧。」

                「我認識的你可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呢。」富正拍了他肩膀一樣,「就算看到街上的小孩玩『不要踩到地磚線』的遊戲,只是聽到比賽卻沒參與在遊戲裡的你也會自動加入戰團,怎樣也不會踩到地磚線呢。怎麼變得那麼瀟灑了呢。」

                「難道你要我搶婚嗎?」廢物苦笑。

                「你可是酒神,不要思考,憑直覺就去做。」

                「這可不行,不能以己之痛快而麻煩別人,至少在這件事上,我接受事實。」

                「不做點事嗎?」

                「買份好禮物吧?」

                「受不了。我約了織子吃晚飯,先走了。」富正起身,廢物也沒多挽留,只是徒然看着他離開,大門一開一關,頓時變得安靜許多,窗外的飛鳥又飛過,鴉鴉叫為夕陽添上配樂。淡黃的陽光曬進屋內,照在木地板上,也反照在整個房子裡面,一片黃澄澄的像大提琴的曲子,附着淡淡哀愁。我看着廢物站在夕照之下,看似倔強的身影卻一如以往的懦弱,我想他也無能為力,就算我真的能幫他,終究也改變不了甚麼。

                「奶茶,我真的甚麼都做不了了。」他喪氣直接倒在沙發上,手掌蓋住自己的額頭左右搓動,不時發出輕聲嘆息。

                我走到他跟前,用後面的手撐住自己的身體,然後站起來把前面的手按在廢物的膝蓋上,希望他能接受我為數不多的安慰,就算不能為現實帶來任何改變。他把我抱起來放在大腿上,「奶茶還是一如以往的疼我呢,要不今天晚上吃蝦蛄肉?」

                「我說廢物,就算現實無法改變,你也不必那麼快能重新振作起來吧?」我暗自嘀咕便逃離他大腿逕自走開,像富正說的一樣,真受不了他,就算是自以為所謂酒神,表現得也太故作瀟灑了吧,更何況這種故作瀟灑不但不為即刻面對的處境帶來益處,對疲倦的心靈也是於事無補。這樣的人,不是關上自己內心不願面對,就是個有病的怪人。

                他又在廚房裡叮叮噹噹地準備我的晚餐,我望着廢物的手稿,無法不心生憐憫,明明是彼此相愛的兩人,為何偏偏在時間的錯落下變成分飛的小鳥呢?雖說把小晴再從別的人手中搶來是不可能的事了(雖然在貓界很推崇這做法),但不把廢物心中總是讓他隱隱作痛的刺拔出來,恐怕他也會像我一樣,每當想起或遇見小晴,都會在半夜間輾轉反側,那有多痛苦我可是最清楚的呢。

                就在廢物剛好把晚餐白灼蝦蛄端出來的時候,電話就響了。由於廢物還要慢慢幫我剝開蝦蛄殼,他按下了免提,我才能「加入」這次對話呢。

                「喂,是我。」

                「德男嗎?」

                「Bingo!」德男大哥還是老樣子活力十足呢,「別忘了我是同學會主席啊!」

                「正因為如此才熟悉你在電話中的聲音呢。」廢物慢慢剝殼,臉上帶着笑容。

                「抱歉啦!你別嫌棄我總是打電話給大家,身為同學會副會長的我想了解大家的生活嘛!」電話那頭的德男大哥一定也是滿臉不好意思的笑容,而且他還會臉紅,每次緊張都會這樣。

                「沒事,大家都很願意接到你的電話呢,在繁忙中接到老朋友的電話,總是不小心會聊到忘記工作。」廢物剝好一隻後用扇子輕搧,我已迫不及待想邊吃邊聽了,「對了,這次打來是有甚麼事嗎?」

                「啊,差點忘了正經事。」他清清喉嚨,用更加低沉的聲音說,「這次是要通知你,勝人他去世了。」

                「甚麼?」廢物表現得沒太驚訝,整個人卻定了身,就連剝殼剝到一半的手也忽然停下,有點晃動,似乎內心的激動並不能單靠表情就能掩飾。

                「昨天心臟病去世了。沒預兆,跑步途中忽然病發就死了。」

                「勝人可是運動健將呢,怎麼會……」

                「只能說,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了,也許是有這樣才能說服我對他離世的不滿吧。」德男大哥的聲音愈發低沉,「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剛收到勝人母親的來電,得知消息後便馬上打電話給大家,伯母說勝人總是把高中的同學掛在嘴邊,他的喪禮一定會想讓大家一起來讓他看最後一面的。」

                「真的太突然了。」廢物把手上的蝦蛄放下,我也懂事的不去打擾他,他續道,「怎麼被你一說,跟勝人的回憶就突然湧上來了呢。」

                電話那頭傳來啜泣聲,德男大哥是個又黑又高大的猛男,每次見他都是哈哈大笑的,從未見過他有任何不悅的時刻。可正因為他平常是個想讓大家都高興起來的人,哭起來才更加讓人心痛。就算是我也難免為他感到沮喪。

                「跟你這人說下去我會沒辦法打電話給別人呢。」聽得出來他已哭得很慘,「大後天就是他的葬禮,請你無論如何也要抽空到場。」

                「一定。」

                「還有家裡的寵物,要是怕沒人照顧就一起來吧,勝人一定會很喜歡的。這是伯母留給我的話,勝人喜歡貓,你就帶奶茶來吧。」

                「這樣真的好嗎?」

                「沒問題的,我也打算帶豆丸去陪他走最後一段路呢。」

                「豆丸也去嗎?那好吧。」

                「到時候再聊吧,再見。」

                掛線後,廢物轉過頭來對我說,「到時候請奶茶一定要乖乖的,我們不是去玩喔。」他雙目盈滿淚水,我朝他懷裡走去,希望能給他安慰。他的眼淚卻悄悄滴落在我背上,待我再望向他時,他又倔強地藏緊愁容,樣子怪極了,一點也不好看。

                「喵。」我答應廢物,一定會很安靜的。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又重新開始為我剝蝦蛄肉。每剝完一隻他都會情不自禁地再嘆一口氣,他還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也是,要是忽然跟我說雪次郎死了,我想我也必然不會高興,更可能會連飯都吃不下呢。雖然雪次郎是個討厭的傢伙,但我還是很喜歡跟他做朋友的呢。

                吃飽晚飯後我才想起,後天就是喪禮了,在出席小晴的婚禮之前,廢物有機會能見到小晴嗎?話雖在別人的喪禮上再見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就像富正的機會有我在背後安排一樣,廢物此番也好似冥冥之中有命運的安排。他們再見又會說些甚麼呢?

           當天晚上廢物沒吃任何東西,倒酒是喝得不少。我多次想阻撓他別再喝下去,可是看見他在翻開舊相簿時,不知道是看見和小晴的合照還是和勝人的合照,眼淚一直嘩啦嘩啦的流,我便不想去打擾他情感的抒發。也許這樣的廢物,才能活得最像他呢。

                要是世上真有富正說的酒神,我真的渴望廢物能成長為他的化身,從痛苦中拋開一切束縛而回歸原始心境追求,也因為懂得敞開自己的心,才更能超越自我。如此,我才放心離開而不說出「馬答答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