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高雲瞻演說完畢,酒菜佳餚接著奉上供賓客享用。酒過三巡,高雲瞻再度出場,鼓聲砰砰的響遍正廳,各人皆靜下來。
只見高雲瞻笑嘻嘻說道:「啊啊,各位各位,又要阻礙大家用膳了。請別怪高某掃興,皆因喜慶當前,有大事要讓大家來賀一賀。」他咳了兩聲,臉容又嚴正起來,說道:「剛才我提及過大會過往促成了不少重大交易,當中最為人觸目的莫過於胡林兩家的合作。福壽坊的林作遠東家借助阿育圖神效,以養根補土之法,研究出一種名為福壽紅花的奇藥,在數年努力下,不爭多接近完成。阿育圖乃絕世奇藥,只可惜近年已瀕近絕種,令世間恍如少了位拯救世人的猛將。但是只要福壽紅花一旦成功,便可自行培植,那麼,阿育圖濟世救人使命便可得以繼傳。如此驚世功業,我有請各位向胡林兩家熱烈鼓掌。」
他最後一句說得朗朗有力,帶得全場人應聲鼓掌。可是,場內氣氛越是高興,胡有盟卻越發不安。
高雲瞻道:「高某有幸替兩家奔跑,從中協商,以互惠互利的宗旨下,訂下今日最終交易條約。今日趁此盛會,與在場各位一同見証畫押儀式。」
話方畢,幾名僕人抬了張蓋了紅布的長枱及三張太師椅出來。
林作遠喜不自勝,在掌聲之中急不及待的走出場來。但其在胡有盟眼中,卻是一張不知謂的猙獰嘴臉,心下凜道:「林作遠作奸犯科,我絕不能讓他得逞。」
胡有盟於是深深吸了口氣,挺著膽子走出場中,高舉兩手蓋向四方賓客,以示停止掌聲。場內各人見他臉色沉重,面面相覷。
在突然轉沉的氣氛下,場內只得胡有盟朗聲說道:「各位,在下知道你們對是次交易抱有很大期望……,但是……,但對各位的抬舉,眼下我胡某只能說一聲抱歉。只因好不幸地,阿育圖在前來途中已給山賊劫去了。是以請恕我胡某無法在這份條約上畫押。在下庸碌無能,糟蹋大事,甘願接受各位任何指責。」
此話突兀,帶來震撼,在場人均交頭接耳,低言悄語。最受打擊莫過於林作遠,只知絕不可讓這塊嘴邊肥肉溜掉,搶著道:「萬事可商量。此刻沒有阿育圖也不打緊,最重要是達成協議,我們先行在條約畫押,至於阿育圖可改日再補送給我,我林作遠是不會不合作相就。」
高雲瞻也插口道:「對啊!雖則缺少了阿育圖,但原意仍在。為不損了兩家合作,我也認為畫押是可先行。」




胡有盟唉了一聲,嘆道:「只可惜給山賊所搶走的已是我最後所有。」
「啊啊!林先生這趟果真吃了大冤。既然此乃重大交易,好應小心保存才對,豈可如此兒戲,一鋪給賊子劫清光。」馮藥圖突冷冷插口道。
林作遠登時按捺不住,怒目乍現,斥道:「胡東家,你未免不把我福壽坊放在眼內。如馮兄所說,這是你我兩家重大交易,你怎可以視作兒戲。難道你一句給山賊搶光就以為可打發我嗎!我福壽坊上下全都瞧著這宗買賣,我就此平白返去,還可以抬得起頭見我全坊人嗎!可以見鄉親父老嗎!還有這幾年來投入的資財,這筆數又怎計!」
一輪理直氣壯的責難,胡有盟一時難以應對,有點失措,只歉道:「這……,我也很抱歉。」
吳敏川見狀,立替主子招架,說道:「事情發展成這樣,大家都是不願見到。如今盛會當前,萬事好應以和為貴,無謂把大會弄垮。對於林先生失望心情,我、胡東家以至在坐各位皆深感理解。林東家寛洪海量,生意如日中天,只要能體諒今次著實是意外,寬宏地接受道歉。在坐每一位也是有識之士,別具慧眼,見識林東家之德,自然會爭相跟林先生合作,名下各項生意依然一片光明。」
「哈哈!」馮藥圖忽然冷笑,道:「好一個吳掌櫃,果然是老江湖,又抬又哄。總之,教林東家肯做個聖人便大把財路!那麼若林東家不硬吃這個大冤,勢要討還到底,就不是豁達君子,將會遭到各路商家拚棄麼?」幾句挑撥,應即刺中林作遠。
當初他發現以阿育圖培植福壽紅花這塊肥肉,財迷心竅,以不訂賠款條規來誘胡有盟合作,更萬料不到對方如此厚道之人也會反口。如今他好夢落空,豈會罷休,指著胡有盟嚴正道:「嘿!就當作你花光了阿育圖好了,我卻不相信整個絕倫堡都沒有阿育圖剩餘。不管搶也好,騙也好,求也好,你得跟我搜刮阿育圖回來,讓福壽紅花完成培植。」
胡有盟心中凜道:「豈可以任由你將阿育圖來禍害蒼生。我絕不會給你,絕倫堡其他人也不會。」突堅定道:「阿育圖完了,我跟你的合作關係亦隨之完結,恕我只能直言,再無什麼可以商榷。」
在場人皆不知林作遠陰謀,所以無不莫明胡有盟何以如此決絕。
林作遠更是疑怒交集,斥道:「好!竟說得毫無餘地,這擺明跟我過不去,是否以為我們蜀人可欺嗎!」轉個身道:「高會長,胡有盟擺明在玩花招,我們雲貴川素以你為首,眼下好應主持公道,把胡有盟及其寶號制裁。」




高雲瞻亦質疑胡有盟道:「林東家建議先行畫押,這絕對可行,亦是給雙方多一次機會,高某實不明白你為何一口拒絕。我作為穿針引線的中間人,這趟也給你難為了。」
吳敏川心下嘀咕:「連高會長也向我們進逼,再下去對方勢頭更會壓倒過來。」於是急站起身,連椅子也砰聲碰跌,反撲道:「阿育圖本是濟世聖藥,用作福壽紅花也本著這樣。惟見林東家一副躁進樣子,未知是否真的因為未能造福蒼生呢?」
林作遠大為一凜,雙目斜視,冷冷的反問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吳敏川道:「江湖傳聞,有人因沾上貴寶號的福壽紅花後,弄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就算家才萬貫也不能避過魔掌……。」
「謊謬。」林作遠駁斥道:「一朶小小紅花怎可以令人家破人亡,說出來豈不貽笑大方。」
吳敏川厲眼說道:「那就要問問你的福壽紅花的毒性是何等險惡,如何使人吸食成癖,不能自拔,就算散儘家財也甘願受福壽紅花蠶食,弄至最後骨髓枯竭,家破人亡。藉此,你便能扼著吸食者咽喉,要他生便生,死便死,要他家財便給你家財,要他美妾便得他美妾,任由宰割。永業布坊的包志康就是如斯給你整得淪落萬劫不服之地。」
此話教得全場人心下嘩然,互相交頭接耳,低言私議。有些人覺得無良,有些覺得奇妙,有些更心癢癢暗讚財路一條。
而林作遠豈讓對方揭穿,失措了一會後重拾心情,反駁道:「胡說八道。福壽紅花是我苦心讚研,它借得阿育圖培植,當然是强身健體聖藥,絕不是你所指的毒藥。若果是,它既有阿育圖一份兒,阿育圖也是毒藥。我不知你有何居心,撒野弄翻交易還不止,竟仍要誣衊我。」
「哈哈哈……!」笑聲正是從西首席那三名形惡大漢中傳出來,其中一人緩緩走出來,指著林作遠道:「嘿!每次跟你商討福壽紅花合作之事,你都閃閃縮縮,若不是託辭培植失敗,便是貶損它不值一文,令你賠足大本。形容得自己猶在自掘墳墓之中,何其慘重,處處拒絕合作。但原來肥肉留來自己獨吃。福壽紅花果然內有乾坤,怪不得你能硬生生吞下永業布坊。這事我早覺奇怪,亦猜想到是跟福壽紅花有關。我亦不妨跟你說,我本來已有兩手準備逼你合作,只怪用人不當,打翻了我計劃。但不打緊,至少剛才這位仁兄說話印證了我的猜測。」說到最後一句四隻指頭指向吳敏川。
吳敏川雖知對方絕非善類,但看似同一陣線,於是禮貌揖手問道:「在下吳敏川,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卻聽高雲瞻笑著搶道:「來來來,由我來介紹,這位便是混元教朱雀旗副旗主何天高。」混元教名字一出,登時震懾全場。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一丘之貉」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