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高睜起厲目,挺著胸膛作個四方拱手,每下有勁,顯示其江湖霸氣。他是混元教新進,所以吳敏川並未認識此人。
當下全場氣氛凝著,馮藥圖率先出言打破,呼何天高道:「何兄,跟你沒見一段日子,依然一派威風呀。那麼你先辦妥要事,今晚才跟你月夜痛飲。」
何天高亦笑著回應:「對啊!你與高會長乃混元教好友,既然邀得我來替你們行會辦事,我定當必以此為先,完事後才一起暢飲慶功。」
對話中可見二人熟絡,見此胡吳二人更滿心不安,尤其二人所指辦妥要事,不知是何陰謀。
馮藥圖捏著下巴道:「言歸正傳。若如吳掌櫃所說,福壽紅花乃害人毒物,的確是出人意外。以胡東家這金玉君子,著實又挺難接受。」又對胡有盟道:「正因福壽紅花為害世間,那依你們之見,交易告吹也當然是一件美事?」
胡有盟帶點戰戰兢兢道:「當然……。」
馮藥圖讚道:「好!你們的確立場堅定,以胡東家人格絕不會把阿育圖用於害人用途,相信這裏沒有半個人會置疑。」他看看在場群商面色,可謂誠如他的說話,除了林作遠外,沒人臉露質疑。
馮藥圖見此得色一笑,接著一問:「是以……,為求交易告吹,胡東家便捏造阿育圖給山賊搶去,是嗎?」
胡有盟給人忽然戮穿,頓感失措,幾乎衝口承認,但吳敏川搶答道:「絕對沒有捏造,阿育圖確結結實實給人搶去。」
馮藥圖搖搖頭,嘆了一聲,道:「藥神廟會本是為了促進交流,富足三地民生。但胡東家不知何來根據,硬指福壽紅花含毒來取消交易,這未免違了大會宗旨,有損三地人民感情。我雖為雲南人士,但所謂幫理不幫親,對胡東家的行為不敢認同。」




林作遠聽得有人站在己方,心頭一振,即附和道:「對了,不能由你說給人搶了便是。依我之見,至少得也去他廂房中搜索一遍。」
吳敏川臉露不悅,哼了一聲,厲道:「你要搜的便搜過夠吧,看來我們留在此地已再沒意義。」
轉顧胡余二人道:「我們走吧。」轉身便要離開,但何天高倐地一條手臂架在面前,森然道:「豈容你說要留便留,要走便走。」二人互相敵視,惟何天高說話聲中已隱隱透出氣勁,其內功收為教吳敏川暗暗心驚。
高雲瞻見場面尷尬,插口道:「大家先冷靜下來,萬事可商量,藥神廟會本來就是讓大家坐下商量商量,何必弄得如此不快!」同時卻心中嘀咕:「你這頭林作遠,表面風度翩翩,暗地以福壽紅花毒計發財,竟連永業布坊也吃掉。給你這奸黠幹多兩年,豈不隨時連我的位置也混上。從何天高的說話,看來混元教也有意染指福壽紅花。與其眼巴巴看著姓林這小子飛黃騰達,倒不如去造就混元教。」於是耍起偽臉,對著林吳二人作個失望之色,嘆喟:「唉!看看你們,一個要何副旗主出口教訓,另一個更勞動到出手,成何體統。」
轉顧何天高道:「既然有人認為福壽紅花為禍,慘害包志康,我作為會長不能不理,敢請教何副旗主有何主意?」
何天高正道:「福壽紅花會否毒害人,我就不得而知。但林作遠這小子就肯定意圖不軌。」
林作遠不服地哼了一聲,但未敢駁斥。
何天高向他道:「眼下混元教便替行會來看管你,免得你繼續作惡害人,敗壞行會名聲。總之從此以後,我教會派人長駐福壽藥坊,監看培植福壽紅花。日後培植成功,所有營運經銷全由我教包辦。」
此舉無疑是霸占福壽藥坊,林作遠那肯就範,縱是害怕,也要反抗:「豈有此道理!我不如將整個藥坊奉獻給你,好不好!我種的紅花就會害人,讓混元教接手就不會嗎?況且,你怎能貿貿然代行會判我有罪,要把我監管,何副旗主主意未免過了火,你又不是行會判官。」
他轉顧四周賓客朗道:「你們評評理吧。」當他再回頭,卻見何天高一張怒臉貼著自己,嚇得不由得後退兩步。就在何天高身旁那張用來畫押書桌,驀地給他隆然一掌,桌子應聲粉碎。不光只林作遠,全場人登時嚇得鴉雀無聲。




那陣吐吶餘氣從吳敏川耳邊掠過,使他暗自憂道:「此人內力境界,非尋常練武之人可比。」
只見何天高指著林作遠怒道:「我判了你有罪便是有罪,我雙掌就是公證。你好好的自發地滾回去培植福壽紅花,我稍後自會派人再作安排。若然你有半點在玩花招,我可以跟你保證,下一掌就是拍到你狗頭之上。滾!這裡再沒有你的事。」
林作遠被嚇得啞口無言,卻又心有不甘,腦子混亂,難以決定進退。何天高見此,再度高舉右掌,一條粗壯手臂催得暴漲,看勢隨時劈落。恐懼壓過意志,林作遠只得惶惑地道:「好,好……。我走,我走。」
何天高兇道:「還有呢?」
林作遠呆了半晌,才省然答道:「培植紅花……,我會,我會。」
何天高接著再喝一聲走吧,林作遠才慌慌張張轉身離去。
場中氣氛來得一陣鬆弛,卻見高雲瞻對何天高提點:「培植紅花必需要阿育圖,但胡東家不是說給被人劫光嗎!那裡可找回它?」
馮藥圖插口道:「那就要問問胡東家啦。吳掌櫃剛講過任由搜索他們廂房。那就不妨看看有沒有阿育圖吧。」
胡吳二人聽此齊抒一口氣,心道:「幸好阿育圖已給小鶴帶走。」
「不用了。」何天高忽道:「早有聽聞吳敏川乃是老狐狸,所以我亦有備而來。」




他雙眼盯著胡吳二人道:「昨夜我派了探子在你們房外守候了一整晚,打聽到有個叫什麼小鶴的人已先把阿育圖攜往城外十里亭去。眼下我教兄弟正去追捕他,不多久便會押他回來。」
胡吳二人面面相覷,心下暗嘆高興得太早,始終難逃混元教魔掌。
馮藥圖哈哈一笑,讚道:「何副旗主處事果然周到,看看那些小人可還有什麼技倆。是以今次高會長邀請混元教相助,乃高識遠見,我馮某絕對支持。」
何天高聽得一臉滿意。高雲瞻也道:「既然我們要等待那個什麼小鶴回來,請別擔擱時候,我們去下一個議題吧。」
混元教强勢介入,早得會長安排,在場人噤若寒蟬,高雲瞻可謂要說什麼便是什麼。接道:「近年雲貴川一帶時有民變,盜賊如毛。我們運經的貨品屢遭截劫,損失巨大,,更聞威脅到茶馬商道,不少商家陸續向我求助。所以當務之急,必需定出方法解此難題。」
馮藥圖道:「民變肆虐,已非光是山頭賊匪或是地方幫派這麼簡單,有些已雄據一方,儼如王國。我知高會長曾經四川總督上書朝廷,只可惜縱是朝廷出力,不論如何猛力清剿,但仍每況愈下。」
有人附和道:「情況已到忍無可忍地步,我已連續三個月給山賊搶劫貨物。」亦有人道:「豈只財物損失,人命也賠上不少。」又有人道:「朝廷無能,濫捕亂殺,只會激起更多民變。」有人道:「最可嘲的是,官府還向我們募集剿匪金,根本就是半頭賊匪……。」觸及這燙手話題,誰都不吐不快。
此時高雲瞻道:「故此,我與生圖堂馮東家費煞思量,想出個點子發覺實在可行,欲在此跟大家商討商討。」
轉顧馮藥圖道:「馮東家,由你來講解一下。」
馮藥圖一臉岸然,說道:「剛才聽各位發言時無不憤慨,可是又徬徨無助,我本人絕對理解。而眾多匪幫之中,最令人惶惑憂心,莫過於最近復興的清流幫。」說著目光朝向吳敏川去,續道:「四年前,清流幫被定性為逆賊,遭朝廷與混元教聯手擊破。但餘黨依然肆虐,不消一年,又再重整旗鼓。更有些餘孽改名換姓,滲入各正派門戶,謀求布署東山再起,可謂深謀遠慮。」
此話顯是針對吳敏川,連余崖石也聽得出,不禁走在吳敏川耳邊悄聲叮囑:「小心!」
馮藥圖盯了吳余二人一眼,作個冷笑狀,余崖石不禁衝口道:「甚麼呀!我們,我們跑江湖總不免結交江湖中人啦。嗱!別把我們與清流幫扯在一起呀。」
馮藥圖道:「你倒說得正確,從商的當中不少是走方買賣,怎會不交上江湖中人,但若是道義之士,我無話可說。但清流幫為朝廷打擊目標,重整旗鼓後比以往更要兇殘。謀財害命,濫殺無辜,不能一視同仁。長豐行陳無功陳東家的遭遇正是鐵証。」
早被安排坐正廳的陳無功應聲站起,乃是獨眼的中年漢,一臉悲憤地道:「這年來我們的商隊多番被清流幫洗劫,弄得經營慘淡已不在話下,最傷痛是連我數名得力親信也遭殺害。我這隻右眼就是給那個頭目甘泉源刺盲。唏……!只要有人替我出頭,我甚麼也願付出。」
馮藥圖道:「清流幫惡行豈只這些,只在好幾天前,蜀南的仙蔭村發生屠村慘劇,正正就是那清流幫頭目甘泉源與武同順合黨所幹,中村無論男女老幼,照殺如儀。」




這時有人後排席上叫道:「既然馮兄清楚盜賊猖獗得很,那麼請你及高會長要替我們作主吧。」也有人道:「高會長剛才說馮東家已有法子啦,不妨講出來吧。」有十數人附和道:「對呀,對呀……。」
場內氣氛一致要求,相反,吳敏川卻憂憤交集,心下斥道:「眾人群口鑠金,屠村明明是武同順所幹,竟又扯上了清流幫,如此公開誣蔑,著實太過卑鄙狠毒。江湖上腥風血雨,你說清流幫有否一時錯殺良民,我不敢擔保沒有。但清流幫盜亦有道,奉行遊俠精神,怎會幹出屠村這等滅絕人性之事。這個議題顯是針對清流幫,混元教又同時出現,恐怕又有什麼陰謀毒計。」
馮藥圖正道:「為了解難排憂,為了長治久安,我們需要一支所向無前,威震群雄的強大幫會出來保護我們商道利益。」
說到此處,大多數人已猜到泰半,目光皆朝向何天高。馮藥圖隨之說道:「能勝此重任就只有混元教。」
 
 
<本章完,感謝閱讀。敬請留意下一章「強權欺壓」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