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著的時候,阿牙忽然覺得一陣酷寒襲體,醒了過來,血脈隨之而賁張沸騰,那陣酷寒立刻消失。

她一睜眼,只見一個女孩伏在她身上想要跳開,阿牙冷笑著抓住她的足踝,她吃驚慌張的轉過頭來,一雙眼珠眼白全是漆黑色的!

她從腳踝開始慢慢化成黑灰,阿牙連忙縮了手,但那女孩依然在逐漸崩潰散落。

阿牙搖了搖頭,忽然發現這鬼魂的頭殼空蕩蕩的,並沒有靈魂核心!

「有咩可能冇靈魂核心?」她驚駭的想。





這時舅父坐起身來,盯著那女孩的鬼魂,吃驚的說:「呢隻鬼冇靈魂核心!」

「有咩可能會冇?」

「唯一既可能性就係,佢係一隻俾人操控作惡既鬼魂,核心俾人搶走左,好似一隻聽指令既喪屍咁。」舅父皺眉說。

「砰」的一聲,隨著小女孩的鬼魂頭頂的最後一片靈魂碎片消失殆盡,他們客房的門被一陣強風撞開了。

只見站在門口的是一群數十個小孩,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雙目漆黑,臉色蒼白,直勾勾的盯著阿牙和舅父。





他們的口漸漸越張越大,口裡的牙齒全都如利刃般尖銳,小孩們不停擴大嘴唇,擴大到嘴角開始發紅撕裂。

阿牙和舅父面面相覷,「打頭⋯⋯」舅父叮囑說,一下咬破了指頭,「你唔使咬,你對手一拍落去佢地就會散架啦。」

阿牙點了點頭,看著眼前的一群小孩。「劈啪」她的耳朵一動,與此同時小孩們發出了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淒厲尖叫,向著二人衝了過來!

縱然阿牙膽大,見到這情況也不禁心寒。她呼了口氣,搶上去「嗤嗤嗤」數聲,連環拍散了幾個小孩的鬼魂。

她凝神一看,全部小孩的頭殻裡也沒有靈魂核心。





「靈體喪屍⋯⋯」她突然想起舅父說那些有關靈魂召喚師的法術。

「咁點解控制靈體個個人要放咁多細路既靈體阻住我地⋯⋯大鑊!」她邊打鬼邊想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舅父!劉太啊!邪靈既目標係劉太!」阿牙大喊。

舅父也是一掌一個的打走了靈體,眉頭深鎖的說:「我冇手啊!」

「等我睇下衝唔衝到出去⋯⋯但係,個數量好似⋯⋯」阿牙眼前出現了一遍人頭海,更為密密麻麻的看得她頭皮也發著麻。

「阿牙!你試下咬損你隻手指頭,之後舉起佢向前行啊!我見過你老豆咁樣做,咁樣啲鬼怪會退避三舍!」舅父靈光一閃的喊。

「我丟低你俾咁多隻鬼?」阿牙吃驚道,左手繼續拍打靈體,舉起了右手放向口邊。

「擒賊先擒王呢個道理你應該明,我頂得順架啦!」舅父說。





阿牙點了點頭,忍著痛咬破了手指頭。才剛咬破,身旁圍著她的數個靈體已經受不住的灰飛煙滅了。

阿牙驚訝的舉起手指,眼前的小孩面容扭曲、極度痛苦的尖叫,震得阿牙的耳膜幾乎穿掉。

她一邊用另一隻手摀著耳朵,一邊衝向劉太太的房間。

兩夫婦的門是緊閉著的,阿牙用力一拉,「格」的一聲門打開了。

二人安靜的睡得很熟,阿牙看見舅父做的保護金網還懸浮在他們的床邊。

阿牙舒了一口氣,用力擠出更多血滴在門口的地上,馬上令到衝了過來門口的鬼孩子灼熱難當,一步也走不進來。

她走近劉太太,正想抹過雙眼看清楚到底有沒有靈體囤居在她的體內,誰知在下一秒,一陣狂風刮起,撞得阿牙後退了兩步。





「格勒格勒」那金網突然如碎片一般一片片的瓦解,散落沉沒在地上!

而劉太則突然像木偶一般被一下子扯上了半空,「砰」的一聲緊貼著天花。

阿牙驚異的一抬頭,便看見劉太圓睜著雙眼,詭異的笑著、大大的咧開了嘴緊面對著阿牙。

她心中一驚,再退後了一步,合併雙指擦過雙眼,定神看著劉太,只見劉太全身都被一個個很小很小、臉色紫黑的血紅色嬰靈抱著。

而她的臉旁,有一個雙眼滿是怨恨的女人人頭緊緊貼附在她的左邊臉頰!

「會唔會再醜樣左少少?」阿牙皺眉說。

「睇黎我今日搵到個更加好既靈魂核心,十個劉強同張美燕都唔及你一個好啊!」用粗嗓子說著話的劉太與平日溫婉模樣完全不同,她張大了口,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獰笑道。

最可怖的不是她的樣子,而是仿如附生在她臉頰旁的那個人頭。





她沒有說話,一雙幽怨欲絕的痛恨之眸直勾勾的緊盯著阿牙,不論她走向哪,怎樣動,她的眼睛也沒有離開過一刻。

但她的嘴巴也沒動過,臉容枯稿、蒼白如紙,整個臉龐也像僵硬了一樣動不了,只有一雙瘀紅色的眼珠在轉動著。

「我既靈魂核心?」阿牙聞言冷笑說。「係度啊!有本事咪過黎搶囉。」她毫不畏懼的盯回那寄生的女人。

「同我捉住佢!」控制劉太太的邪靈突然大叫道。

劉先生像是聽到命令般,從沉睡中一下子大大的睜開了雙眼,站了在床上撲向阿牙。

阿牙一讓,避開了抓向她肩頭的手,左手拍向劉先生的太陽穴,帶血的右手把他的頭扳過來,「同我出黎!」她喝道,在他額上劃了一道血軌。

只見他的頭頂噴出了一道紫黑色的煙灰,劉先生也再次失去了意識。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從劉先生醒來到「砰」地攤回床上只有半分鐘的時間。

邪靈甚是驚駭,不怒反笑的道:「你真係想死啊!我成全你啦!」說罷用劉太太的身軀大字型的從天花撲下來,就像一只大蝙蝠一般。

「你成全我?幾時輪到你話事啊?」阿牙再次冷笑道,雙手憑空拉出一道屏障。

邪靈不由得馬上停下來,但附在劉太身上的嬰靈卻根本受不住灼熱,一個個的掉落在屏障內灰飛煙滅。

「你係咩人!」邪靈怒道,長髮突然間往四處張開,瞳孔旁邊逐漸形成一個血紅的圈子。

阿牙不答,一躍上床想要把劉太扯下來,誰知手一碰到她的衣服,邪靈便迅雷不及掩耳的從睡衣掏出一把銀刀揮向她的手。 

「嚓」的一聲,阿牙雖已反應極快的躲開,但掌心還是被狠狠劃了一刀,白裡透紅的肌理剖開了一道血痕,往下滴著血。

「妖孽!」阿牙沒好氣的學電影的法師痛罵。

「開結界!」邪靈的左眼一斜,右眼不動的喝令附生在臉頰上的女人。

那女人眼珠慢慢的被一陣瘀血染滿,她瞪眼瞪得越來越大,大得眼角在不斷擴展至鼻樑。

她僵硬的嘴唇突兀的張開,「嗤」的一聲,她硬生生的從劉太太的臉血肉分離的扯了開來,只剩一個頭顱懸掛在半空。

當那女人的嘴裂得快要碰到雙眼,「哇」,她驀地嘔出了一陣黑紫色的霧霾,跟劉太太頸項中的那佛牌發出的紫金光芒相互纏繞,一點點的寵罩著整個房間。

阿牙刹那間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

絲絲寒意從頸後傳來,像冰鑽一般想要硬生生鑽進她的脖子。

「陪下我地啦⋯⋯呢度又濕又凍又黑⋯⋯唔好唔要我⋯⋯」一陣又一陣猶如從地窖傳出來、有著迴響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忽遠忽近,好像只得一個小孩在叫、又好像有著上百個聲音此上彼落。

又有一只只冰冷濕膩的小手靠近她,想要拉著她的腳踝。

阿牙不為所動,閉上眼睛定下心神來,想著近日來舅父教的每一種破邪靈幻術的方法。

她讀過許多符咒,也記得清清楚楚,但心裡就是不情願借助其他神靈的力量去對付邪靈,所以排除所有後,只剩下一種方法。

邪靈看著阿牙被紫氣纏著,心中暗喜嬰靈結界生效,「唔好再掙扎啦⋯⋯你係我架啦⋯⋯為我同我主人奉獻靈魂⋯⋯我地唔會虧待你架⋯⋯」她幽幽的說。

阿牙一動不動,腦海中清晰的預演接下來要做每一個步驟。

就在那女鬼的長髮伸出,直插向她腦門的時候,阿牙的右手忍著痛握成拳頭復又展開,然後沾了血的二指中指並攏,劃過鎖骨,一陣灼熱的氣息湧泉而出,旋即如一條海龍捲風般席捲了寵罩著的紫黑霧霾。

那女鬼的頭顱被氣息灼得臉容潰爛,不斷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淒厲慘叫。

阿牙看見眼前頓時一片澄明,不禁嘆服這一個法術的威力。她沒停下手來,雙指在左手掌心畫了一個延綿無盡的圓圈,一下拍在女鬼的頭頂。

「嗖」的一聲,她被吸進了掌心之間,消失殆盡。

阿牙的腦海突然閃過了許多畫面,一些從來不屬於她的痛苦回憶⋯⋯

她和一個男人在床上婉轉纏綿⋯⋯靠在他身上,聞著那些迷人的氣息⋯⋯

她曾經以為一輩子也要在夜總會抱著鋼管,乞求其他男人的錢,畢竟她只是一個沒身分證明、偷渡過來的華人。

怎麼可能想像得到自己居然擁有這樣的幸福?有一個愛錫自己的男人,一個在肚內等待出世的孩子?

就在寶寶快要出世的那一天,那個愛她的男人說要帶她去醫院,但在她回復清醒的時候,她被換上了一身麻衣,眼見的是一個個帶面具的男人⋯⋯

就在下一秒,她的脖子一緊,慢慢的沒有辦法呼吸⋯⋯

但在腦海中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幻想出來,嬰兒呱呱墜地,和那愛她的男人喜極而泣的畫面⋯⋯

但當她再次醒來,靈魂的形態已經只剩下頭顱,被符咒困住了。

她看見那個愛她的男人帶了許多女人、有的是孕婦、有的只是年輕的女生來到這個地獄;而那男人,則是興高采烈的拿了錢轉身離開⋯⋯

她明白了,男人要的並不是她,而是錢。

看到這個男人俊俏的臉龐,她只想上前把他撕成一片片的。

她也明白了,面具人要的不是別的,而是她的靈魂。

她死於非命,靈魂本該留在怨藏,現在卻硬生生的被困於這裡⋯⋯

直至被放到一個佛牌裡。


阿牙在一瞬間明白了,同時也衍生了許多疑問,但她知道現在只有一件事要做:摧毀佛牌。

「你到底係咩人!」邪靈扭曲了劉太太的臉容說。

「你只要知道我係會收服你咪得囉。」阿牙說,左手指頭沾了血,向著劉太太畫了個包圍著她的圓圈。

「啊!」邪靈長聲慘叫,從半空掉了下來,阿牙連忙上前接著劉太太,免得她摔在地上。

她再一把扯下了那佛牌,按住了劉太太的額頭,那邪靈像漩窩一般被阿牙的掌心扯了出來。

可是在扯出來的時候,邪靈已是一個空虛、沒有核心的靈魂軀殻,根本沒有辦法知道是誰操控它。

阿牙心中忿怒,右手連著佛牌一起把邪靈軀殻打得像破落的碎屑。

劉太太昏睡在床上,阿牙拿過她手中的銀刀,一下子插在佛牌上。

它雖然被篤得凹了個小洞,門外被攔阻的小鬼依然叫囂不斷。

阿牙一皺眉,把右手已經慢慢在停止流血的傷口遞向銀刀尖。

一插下去,佛牌發出極為可怕的嚎叫,好像有千百個鬼魂被刺穿了身體一般。

門外的小鬼從腳尖開始消失,一直痛苦的掙扎、扭動著身體,過了沒多久,它們已經全部消失殆盡。

阿牙一怔,她看見一個發著藍光、手腳殘缺的靈魂停留在劉太太體內,環抱著她。阿牙並沒有伸手打走,反而悲傷的微笑起來。他是劉太太不小心流產掉的孩子。

原來在佛牌邪靈未成熟,被掛在她脖子上之時,佛牌緊貼著她的身體,強大的邪術鎮壓著那孩子。然而每當佛牌作祟,但被劉太太拿起了,脫離鎮壓的孩子靈魂便奮力保護媽媽,暫時驅走了傷害劉太太的小孩。

「睇黎我真係唔使再教你啲乜啦。」舅父走到門前嘆服的道。

「仲有好多,好多你見到爸爸用過既招數,我都想學。」阿牙凝視著雙手道。

劉先生劉太太醒過來聽畢來龍去脈後,都黯然垂淚。同時,他們對阿牙和舅父的能力都讚不絕口,萬分感激得把本來開的五百美元加至二千美元,說道之前的兩個法師各自收了一千,卻什麼也做不到。

舅父寫了一張一千五美元的支票給阿牙,道:「估唔到你第一次跟我捉鬼已經咁厲害,我教你個啲步驟連我自己都未可以做到咁純熟。」

阿牙微微笑了笑。

「記得有一次,我同姐夫去左深水埗捉鬼。個隻鬼魂吸食左好多人既靈魂核心,力量非常強大,就算最尾係收服左,我同姐夫無論體力、元氣都耗損得好嚴重,我斷左兩條肋骨,佢撞傷左手臂。佢係醫院同我講既野,我仲記得清清楚楚。」舅父往後仰,坐在椅子上說。

「佢話知道你有呢種能力其實一開始係會好雀躍,但係當你越黎越大,同時佢自己面對既敵人越黎越多,越黎越危險。佢開始擔心你多過當初既期待,就算到佢地走左,姐夫都係好緊張你地兩個既安全,甚至可能係唔想你做陰陽師。我真係唔知道而家帶你走你爸爸既舊路究竟係福定禍,我只係希望你能夠發揮你最大既能力。」舅父嘆了一口氣道。

阿牙凝視著舅父良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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