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薩麥爾看到基地裡數千名赤裸裸的魔鬼時,素來處變不驚的他,亦忍不住露出詫異之色。

「諾,這是甚麼回事?」薩麥爾丹唇微張,一雙蔚藍眼睛瞪得老大。

「這就是撒旦留下的驚喜。」我站在他身旁,一同看著席地坐在四周的魔鬼,道:「這當中,應該有你認識的魔鬼吧?」

「自然認得。可是,這些魔鬼大都應該在二次天戰中戰敗身亡……」薩麥爾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莞爾一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一切,皆是鏡花水月。」薩麥爾淡淡笑道:「二次天戰是假,這些魔鬼的死是假,撒旦敗於我手也是假。從頭到尾,只是他的佈局。一切一切,只為推遲末日。」

對於薩麥爾一看便看穿撒旦的心思,我雖感驚訝,卻又覺得很合情理。畢竟,他乃是自古以來,最在意魔皇的人。

我言簡而賅地解釋了下層的寒冰血棺塚及這個備份基地,薩麥爾默默聽著,眼神已不再有半點詫異。

「這些魔鬼的呼吸,印證了天使在二千年前,並沒有踏足人間。臥龍島上的壁畫,便是佐證。」我看著那些在接受伊卡洛斯檢查的魔鬼,同時說道:「雖然我沒有撒旦的全部記憶,可是我想,他設下如此龐大精密的幻覺,除了是給我留下戰力儲備,還想『預演』天使大戰一趟,讓魔鬼軍先熟習如何應付那些從天而降的傢伙。」

「這些魔鬼的認知中,昨天仍然在與天使軍交手,現在要他們繼續作戰,並不困難。」薩麥爾頓了一頓,說道:「困難的,是要他們適應這個二千年後的人間。」





「至少他們在創世後,一直和人類打交道。相比由始至終沒踏足過地球的天使,應該容易得多。」

「這可難說。畢竟天使們現在在外,天空海闊,學習起來容易得多。」薩麥爾皺起金色的秀眉,道:「而我們眼下只能屈居在此,舒展筋骨也有困難。」

「這只是權宜之策,待我重新打開『地獄』,我們便可以開始策劃反攻。」我說道:「不過,這隊人馬始終是奇兵,我們必須出奇不意,務求一擊致勝。」

「可是,我們必須盡快動手。」薩麥爾說道,「這次我在外頭,滅了好幾十個小城市,雖沒和太陽神教或天使軍直接交鋒,可是從城內人民所接收和流傳的訊息來看,寧錄和太陽神教掌控人類的程度,已越來越高。」

「此話怎說?」我奇道。





「寧錄讓所有宗教領袖,包括先前所有由撒旦教或殲魔協會所操縱的,統統聚集一起,聯合宣佈太陽神教才是世上唯一正教。」薩麥爾正容說道:「基本上,現在所有平民都成了太陽的信徒。」

「一直尊崇多年的信仰被推翻,那些信徒會有這麼容易妥協嗎?」我疑惑地道。

「嘿,所謂信徒,不過也是被位高權重者牽著鼻子走的羊群。教宗、活佛、禪師、主教等等,有哪一個不是自稱能聽到神明的話?又有哪一個不是以自己的凡人思想,拋出來讓追隨者奉為金科玉律?寧錄這下子讓他們親口指示教徒信奉太陽神教,已令大多群眾,心生懷疑,卻仍然口頭轉信太陽神教。」薩麥爾冷冷笑道:「再說,寧錄有天使撐場,又以手段高壓霸道,違者必殺,一般蟻民又能如何反抗?」

「但以太陽神教的人力,怎可監控全世界?就算算上剛下凡的千名天使,人數也遠遠不夠。這可是撒旦教和殲魔協會也做不到的事情啊!」我摸著下巴想了想,醒悟道:「塔洛斯的螢火蟲!」

「不錯。現在每名平民身上,也會附有那些討厭的機械昆蟲。人民的一言一行,全都被太陽神教所監控。」薩麥爾點了點頭,「加上我們和殲魔協會本來的監察網絡,已被塔洛斯盜為己用,現在全世界可說是活在塔洛斯的眼皮底下。」

那些螢火蟲能拍攝,又能自爆,雖然威力不足以殺死魔鬼,但要對付普通人類,綽綽有餘。

我想了想,又問道:「除了讓人轉信太陽神教,寧錄還有甚麼動作?」








「寧錄以『凰』的形態,錄製片段作全廣播,將自己『太陽之子』的形象,公諸於世。他亦不時近距離的現身於各地人群之中。雖然沒有任何交流,但光是那金焰纏身、飄浮於空的模樣,足已令等閒人類,敬若神明,由心而發地對他拜服。」

「『凰』的形態?」我聞言奇道。

「嘿,拉哈伯那傢伙,沒跟你解說過『火鳥』嗎?」薩麥爾冷笑一聲。

「和他相處的四年,他比較著重於教授我魔瞳技能和體術技巧,對於魔界的事,他只有略略帶及,沒有深入講解。」我說罷,心下微感黯然。

若我沒殺死拉哈伯,他應該有足夠時間,告訴我他所知的一切。

「『火鳥』本為大天使奧丁的神器,其原型為一頭小火鳥。在上古之時,奧丁只有一隻擁有異能的眼睛能視物,另一隻眼的眼窩裡,則沒眼珠,只有那頭小火鳥。」

「那不就是跟寧錄現在的模樣一樣?」








「或許這是『火鳥』寄身的條件,情況跟『萬蛇』相若。」薩麥爾點點頭,續道:「『火鳥』有多種形態。其初始形態為『鳥』,就是那頭小火鳥,據說能產下如琥珀般的焰蛋,不過無人知道那焰蛋有甚麼效用。第二形態為『鳯』,就是『火鳥』化為一雙巨大焰翼,大幅提升使用者的飛行速度。第三形態則是以防禦為主的『凰』,火焰會把使用者周身包裹得密不透風,但同時會令使用者的動作靈活度銳減。最後則是主攻形態的『鸞』。神器會分裂成一支火槍及一雙火球。火槍所刺,傷口永留,火球則讓使用者有靈活至極的騰空力。」

薩麥爾說著,手不禁輕輕撫摸一下胸膛上,那個替我擋下的傷口。

其實我已親眼目睹過『火鳥』的多種形態,但直到此刻,才完全清楚當中分別。

「聽你這般解說,『火鳥』變化多端,能攻能守,實在不易對付。」我皺眉說道。

「不易對付,卻非不能對付。」薩麥爾淡然說道:「在第一次天使大戰,奧丁便曾以『火鳥』和手執『萬蛇』的撒旦對決。最後,還不是敗陣下來。」

此時,我左手手臂一顫,蛇鱗泛起,卻是『萬蛇』自動現身。





「嘿,我也幾乎忘記了,幸好十二羽翼提起,我才記得和那頭臭鳥的對決。」灰蛇吐著酒紅色的蛇舌說道。

「你對那一戰有印象?」我奇道。

「我和撒旦血肉相連,某些連他也感到興奮或激動的時刻,我會不自覺地烙進體內。」灰蛇邪邪一笑。

「那你可記得,當年他是如何擊敗奧丁?」

「說來簡單,其實只是一招『金蟬脫殼』。」灰蛇蛇首看著我,憶述道:「奧丁那傢伙使用『火鳥』的技術爐火純青,每個形態變換,只在呼吸之間。撒旦和我無論如何搶攻,他始終守得滴水不漏,還能不時作出致命反擊。眼看戰況膠著,撒旦和我心意相通,便在其中一次換招之間,露出眉心一個極難察覺、瞬間即逝的破綻。那奧丁也不愧為大天使,雖然只有一目,眼光卻極其銳利,在千鈞一髮間,突然轉守為攻,火槍一指,直刺撒旦眉心!不過,這一槍他雖然刺中,卻沒傷到撒旦分毫,因為那時我已將撒旦整個分解,傳到奧丁身後。奧丁所刺中的,其實只是撒旦『脫下』的外層薄皮。」

我聽著『萬蛇』的話,只覺新鮮有趣,心底卻又隱隱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頗為矛盾。

或許,那就是撒旦靈魂所引起的熟悉感。





「奧丁就是如此死於撒旦手上?」我追問道。

「不,撒旦並沒有下殺手,他只是將奧丁制服。」薩麥爾此時接話,道:「可是奧丁也是高傲之輩,雖被擒住,卻心有不甘,嘴巴說願投靠撒旦,不過在被鬆綁一刻,突然發難,偷襲撒旦!」

我聞言「啊」的一聲,旋即又冷靜下來,笑道:「他定必失敗了,對吧?」

「嘿,我不知撒旦有沒有防備的心思,不過,奧丁雙手虛握,火槍並沒如常成形。」薩爾麥冷笑一聲,道:「因為在他發難一剎,有另一名屬於撒旦軍的天使,用其魔瞳能力,將『火鳥』偷走。那天使,名叫普羅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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