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攜帶的箭,全都色澤暗紅,只因其表面都塗滿了方向不同的血箭頭。

有些方向一致,有些方向雜亂迴異,至於『晝』手上握著的鋼箭,表面血箭頭盡皆向左。

若韓信在放箭時發動技能,便能提昇鋼箭的旋轉力量,發射速度亦因此大增;不過他故意留下一手,就是等待關鍵時刻,殺這個突然出現的天使一個措手不及!

鋼箭突然自轉,扭斷『晝』的左手手掌,教他一時呆在當場;而避過了破頭之災的項羽,則眼明手快,接住下墮的鋼箭,猛喝一聲,奮力回刺『晝』的咽喉!

雖然沒了魔瞳,加之年紀老邁,可是項羽畢竟是伏羲後人,昔年沒有魔瞳,亦能射下九名天使,如今歴年千年,功力已臻化境,這下運氣猛刺,竟有開山破石之勢!





『晝』見狀大吃一驚,加之身後韓信所發鋼箭,幾已飛至,他不敢托大,連忙歪頭閃避,可是才一往旁側頭,腦後破風之聲大作,卻是韓信剛才所發的鋼箭,突然改變方向,追著他後腦飛來!

原來韓信見『晝』閃避,便即發動鋼箭前半部份的血箭頭,使箭身力道前後產生落差,從而令鋼箭改變飛行方向!

兩支鋼箭,已封殺了『晝』的所有閃避方向,不過『晝』那副稚嫩的帥氣臉蛋,始終保持微笑,毫不焦急。
 
 
 
 
就在飛箭快要射中他後腦時,『晝』身上的氣一凜,接著突然憑空消失,身形再次出現時,竟是在『夜』的身邊!




 
 
 
 
噹!
 
『晝』剎那轉移,教原本射向他的鋼箭,目標頓變項羽,不過西楚霸王畢竟身經百戰,手腕一抖,恰恰以手中鋼箭,把飛箭蕩開。

「哼,反應還在嘛。」韓信冷笑一聲,暗自舒一口氣。





「嘿,你再大力一點,就真的會要了我老命。」項羽說著,將鋼箭交到另一隻手。他終究已變回凡人之軀,而韓信發箭時魔瞳已開,如此一掃後,整條手臂立時一陣酸麻。

「先解決這兩個麻煩的傢伙,再跟你算帳。」韓信哼了一聲,問道:「老頭子,你的魔瞳,都送了給他倆?」

這次距離較近,韓信亦加倍留神,看到『晝』剛才是整個人沒入項羽的影子中,再在『夜』的影子上浮出,顯然是用上了項羽原本擁有的「弄影之瞳」的能力。至於項羽的另一顆魔瞳「奪目之瞳」,韓信則推算在『夜』身上。
 
 
 
 
「不是送給他們,而是『歸還』。」項羽虎目炯炯,瞪視兩名神態自若的雙生人馬,沉聲說道:「『白晝弄影,黑夜奪目』。那雙魔瞳,本乃他倆所有!」
 
 
 
 
韓信錯愕當場,旋即明白為何項羽剛才說與他倆不歡而散。





「他們將瞳安裝在何處?」韓信問道。

「不知道。寧錄只是讓我將魔瞳交還給他倆。」項羽的答案,教韓信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與項羽交手多次,對「弄影」「奪目」的異能早了然於胸,只是這些年來,兩瞳皆在同一人身上,現在他要分別對付兩名天使,而且還是瞳的原本擁有者,難度自然大增。

時值夜深,可是今宵萬里無雲,四下無光,又恰好是月圓夜,月光灑下,處處是影,教「弄影」能持續發揮效用;至於「奪目」,更是令韓信顧忌,因他以一對二,同時得顧及兩老周全,若視力被禁,形勢便會更加。

而且,他想起剛才兩名人馬少年提到,太陽神教暗中有法子監察項羽和小娥的心跳,現在他倆心跳持續急劇,恐怕第二波敵人,轉眼便至。

韓信盤算到的,項羽自然亦同步計算得到,因此他便語重心長地勸說韓信:「浞兒,你還是趕緊撤退吧。我兩是待死之人,就算今夜辭世,亦無遺憾,但實在不希望你被我倆牽連。」

「退?還能退到哪兒?」韓信冷哼一聲,道:「這世界早在太陽神教的掌握之中。今日忍一時之氣,並不能換來明日的喘息,因為他們只會步步進逼,見異者殺!」





韓信的話,項羽又何嘗不明白?只是他實在不忍昔日義子,多年仇敵,命喪於此。

不過,西楚霸王終究是一時人物,豁達大度,亦知韓信意志堅定,便不多話,只是將渾身微微顫抖、但仍強自鎮定的小娥拉到身後,然後手執起船上鐵漿,平舉於胸,權作武器。

韓信見狀,皺眉說道:「別犯傻了,你現在只是名凡人。」

「嘿,浞兒,你還記得我在三嵕山射下的『九日』吧?那九個火球,其實就是天使。所以算起來,我未成魔,已殺過九名天使,可是遠比你強啊!」項羽滿頭白髮,可是豪氣依然,「但你放心,我只是想盡量護著小娥。」

項羽說得輕鬆,但韓信知道莫說要保護小娥,光是保住自己性命,對項羽來說已是艱難萬分。

若真交手,年老力衰的項羽,恐怕熬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若要保住二人性命,同時擊退兩名人馬天使,韓信心中,只想到一個法子。
 
 
 

「老頭子,你的箭法沒有生疏吧?」韓信忽然問道。

「老眼昏花,射日一定不行。」項羽豪笑一聲,道:「但射一些距離不太遠的飛馬,說不定還可以。」

韓信聞言,冷哼一聲,接著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向項羽,目光始終瞪視兩名人馬少年。

項羽大奇,伸手接過,稍稍一看,雙眼頓時瞪得老大。

項羽如此驚訝,因為韓信拋給他的物件,竟是神器『赤弓』!
 




 
 
轟!

正當項羽猶在驚訝,韓信忽然往天連射五箭,五箭飛到半空,箭身上交錯雜亂的血箭頭被「指引之瞳」觸發,使鋼箭連環爆炸,炸出一團濃厚的血霧。

血霧緩緩散佈開去,恰好將明亮如燈的圓月,完全遮掩。

「今夜無風,這團血霧應該能維持十分鐘。」韓信說著,目光如刀,直瞪著『晝』『夜』二人。

與此同時,他伸出右手食中兩指,在左手手腕劃出一道傷口,然後再從傷口之中,抽出兩條手骨,拋給項羽。

項羽接過兩道手骨,神色百感交雜。

韓信只帶來一袋鋼箭,而且每一支都塗有血箭頭,所以不得已只好抽出自己的手骨,給項羽作箭。
 
 
 
而且,他嗅得出項羽體內所餘的生命能量不多,僅能足夠應付『赤弓』兩次發射。
 
 
 
 
「我會不斷進攻。你嘗試找出他倆破綻,務求一擊即斃。」韓信催動魔氣,回復左手的傷,「十分鐘內,解決這兩個傢伙。然後,再跟你算帳。」

「就這樣。」項羽也不多話,高大的身軀微微側立,右手扣住兩支人骨箭,左手『赤弓』提在腰間。

韓信製造的血霧,暫時能屏蔽月光,使「弄影」一時發揮不了,但若啟動『赤弓』的話,一前一後兩個紅色光環便會頓成光源,製造影子,所以項羽只擺預備架式,體內的氣卻只運行至指尖,蓄勢待發。
 
 
 
 
看到『赤弓』,原本神態輕鬆的『晝』與『夜』頓時收起笑臉。

縱使對方只有一名魔鬼和兩名老人,但神器攻力逆天,手持者更是殺過九名天使的項羽,他們自然不得不謹慎起來。

『晝』與『夜』同時提昇自身的氣,彼此交疊迴盪,氣勢一時凌厲使教林中飛鳥,慌亂飛散。

兩名天使所散發的氣頗為精淳,項羽和韓信不敢托大,立時小心戒備。

此時,韓信留意到『晝』的右拳和『夜』的左拳,皆隱隱散發著金光,顯然二人將『弄影』『奪目』分別安在右手和左手掌心。

雙方遙遙對峙,湖上只有一片死寂,無形殺氣卻針鋒相對,壓力大得連不愔武功的小娥,心跳不自由主地加劇。
 
 
 
 
 
突然。
 
 
 
 
 
嘭!嘭!

兩聲破風巨響,兩名人馬羽翼一振,全速飛行,卻見『晝』獨自衝向項羽等人,『夜』卻是往半空的血霧飛去!

韓信挽弓連射六箭,三上三下,三箭阻截『夜』的飛行路線,三箭直取『晝』的上中下三路!

這六箭所塗的全是加速的血箭頭,在「指引之瞳」的異能催動下,六箭激旋破風,速度比子彈還要快!

韓信操控精準,教半空中的『夜』不得不雙翼前拍,緊急煞停以避過三箭;至於『晝』卻依然前衝,在三箭飛到他身前、幾要射中之際,『晝』才急停,雙翼同時於身前交錯,想要擋下鋼箭。

韓信見狀暗喜,因為他自信這三箭能完全貫穿羽翼,之後就算不取他的命,亦能重創這名少年人馬。

不過,韓信的算盤沒有打響,因為在鋼箭射中羽翼前的一剎,『晝』的氣猛地提昇,整對翅膀瞬間銀化!
 
 
 
 
錚!錚!錚!

三記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同時亦因鋼箭的強大威力,擦起三道火花。

三道不太亮、卻剛好能勉強令項羽和小娥,以及『晝』各自產生影子的火花。

『晝』一直緊握、剛好伸在羽翼之外的右拳,就在火光擦亮的一剎張開。

掌心中,一隻異常靈動,瞳色金黃的眼睛,恰好瞪了項羽身後的影子一下!
 
 
 
 
看到那金光閃爍的右拳,韓信卻依舊沉著,因為他早預備對方會千方百計使出「弄影」之技,在火花亮起之時,便即連扣連發,往項羽的影上發射三箭!

若這三箭能在『晝』轉移前插在影上,那麼『晝』自黑影浮出來時,便會一併中箭,就算人先現箭後至,『晝』亦會忙於擋格,露出破綻讓項羽出手。

不過,三箭射中船木後,『晝』仍在遠處湖面,沒有轉移,而項羽身後的黑影一瞥,此時剛好有一團事物,在三箭中間,破影而出。

那團事物,散發金光,竟是一隻裝有神眸的手掌!

這隻突然出現的手掌膚色較深,顯然是『夜』的手掌,掌心神眸,自然是「奪目之眸」!

「媽的!」韓信冷不防與之目光相對,視線頓時被奪!
 
 
 
 
「嘿,你以為我的目標真是這團霧嗎?」半空中的『夜』,閉目冷笑,「要製造影子,法子實在太多了!」
 
 
 
 
兩名人馬少年心靈相通,剛才『晝』以銀翼擋箭的瞬間,『夜』亦同時將自己雙翼銀化,於身前擦出火花。

『夜』人在半空,無影連接,不能整個轉移,但他在身前製造光源,便能在自己胸口投射出雙手的倒影,而『晝』亦同時瞪視『夜』胸膛上的手影,使之與項羽身後的影連結一起!

影子通道形成的瞬間,『夜』便將左手往胸口陰影按去,瞬間在項羽身後黑影出現,以「奪目之眸」與韓信的目光對上!

不過是三道火花閃亮的電光火石間,雙方已然交手一遍,而這回合明顯是『晝』『夜』佔了上風!

視線被奪的韓信處變不驚,魔氣一振,激發插在船板上的三支箭。

三箭表面所塗乃是力度向前的血箭頭,所以船的後半部便有一股巨力按壓,將船頭的小娥和項羽二人往後拋起!

項羽早有預備,一手握弓,另一手攬住小娥,輕巧地落在韓信身旁,甫一著陸,便再次舉弓戒備。
 
 
 
 
「看不見了?」項羽看到韓信目光散煥,便即問道。
 
 
 
 
「漆黑一片。」韓信冷靜說道,同時將耳力提升,「他們人呢?」

「『夜』擱在半空,雙目緊閉,沒有移動。」項羽皺起濃眉,沉聲說道:「『晝』則在湖面,蓄勢待發。」

為了持續封閉韓信的視力,『夜』得一直閉目,而若他稍有移動,韓信便可憑聽力,精準地捕捉其位置,作出攻擊。

由於距離太遠,若『夜』以銀翼擋箭,其火花強度不足以令地面的人產生影子,所以『夜』此時只浮半空,放慢心跳,沒有其他動作。
 
 
 
不過對他來說,光是禁制韓信視力,已很足夠。
 
 
 
韓信一時間不知應否再次發箭,因為天使的銀翼顯然能擋下加速鋼箭,而且每一道翼箭交擊所產生的火光,都成了『晝』發動異能的機會。

眼下沒了視覺,若『晝』突然在身邊出現,韓信只能勉強自保,定難護項羽小娥周全。

「若我再發箭,你能抓緊『晝』抵擋的剎那出手嗎?」韓信朝項羽問道。

「只有五分把握。」項羽皺眉解釋道:「雖然他銀化羽翼的一剎,整個人會身法延滯,同時微微下沉,但我不能早於他格擋前打開『赤弓』,因為神器啟動,紅環便生,那時他不用等待鋼箭銀翼磨擦的火光便可『弄影』。」

韓信聞言躊躇,此時他聽到半空及前方有所異動,卻是『夜』與『晝』率先發動攻擊!
 
 
 
 
嘭!嘭!
 
又是兩記破風巨響,這次卻是一萴一後。

只見『夜』沒再理會半空血霧,轉而朝三人高速俯衝;『晝』則銀化翅膀,然後兩手拔出好幾根銀色羽毛,才再次將銀翼變回原狀前飛。

急飛的同時,只見『晝』雙手連環甩出,竟是以銀化羽毛充當飛鏢,擲向三人!
 
 
 
 
呼嘯的破風聲連環響起,足見銀化羽毛破壞力驚人!

項羽和小娥只是血肉之軀,完全不敢格擋,而韓信雖憑聽覺能捉摸到銀化羽毛的位置,但若以箭阻截,所產生的火花只會有利『晝』使出瞳術,因此三人只能施盡全力,左閃右躲。

不過,『晝』的手法靈巧之極,羽毛的飛行路線總帶弧度,軌跡相互交錯,加上速度又快,只是一個眨眼,三人身上盡告掛彩,項羽及小娥二人更是險象環生!

『晝』只是飛到半途,項羽和小娥已經渾身是血,韓信生怕二人支撐不住,朝湖邊小船一端又射一箭。

韓信這一箭,力度無匹,將小船整個撐起,擋在三人面!

雖然木船抵擋不了銀化羽毛,但卻形成屏障,因此韓信一個箭步,搶到二人之間,旋轉長弓將羽毛悉數彈開,縱使火花不斷,木船卻剛好能完全遮掩,令『晝』看不到三人的影子。
 
 
 
 
不過,正當韓信以為終於抵擋完一波羽毛攻擊,『晝』那稚氣未脫的笑聲,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嘻,你以為我的目標真是你們嗎?」『晝』在木船的另一端嘻笑道:「要製造影子,法子實在太多了!」
 
『晝』嘲笑的同時,恰恰有兩道銀化羽毛繞過木船,斜斜而飛,目標卻不是三人,而是他們身後的草舍。

嚓。

兩根銀羽,剛好在草舍屋頂,交錯碰擊,擦出一團小火花。

一團,足以令草舍乾燥的屋頂燃燒的小火花!

呼!

同一剎那,正自半空高速下降的『夜』,突然急急煞停,雙翼前拍,朝草舍送出一股勁風!

力度角度恰好,『夜』刮起的一股風,使草舍頂的火種,瞬間漫延開去!

忽然之間,整座草舍頂部的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熊熊烈火,令三人身前投射出難以消除的深刻黑影。

嘭。

小船再次落回水面,卻見不遠處的『晝』,一時沒有前進,只飄浮在湖面之上。

韓信和項羽都知道,現在火烈影深,『晝』只需一瞥,便能瞬間轉移到他們附近。
 
 
 
 
 
「倚仗月亮,不如自製烈火。」

在火光映照下,『晝』那本應天真無邪的笑容,看起來詭異之極,「你們,已經敗了。」
 
 
 
 
 
 
韓信雖看不見,但感受到背後傳來的熱力,腦筋一轉,便即明白二人的把戲。

忽然之間,三人周遭滿佈影子。

人影、樹影、屋影。

曾擁有「弄影之瞳」千年的項羽,自然知道刻下四周環境對於『晝』來說是多麼有利。

所以『晝』沒有急於進攻,只是氣定神閒地遙遙看著三人;『夜』亦只飄浮半空,好整以暇的等待。

反倒是項羽和小娥,因為身上傷口處處,血流不止,身體衰老的他倆若不及時治療,恐怕轉眼便會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一直聽著二人心跳的韓信亦察覺到這點,只是現在形勢比剛才惡劣,他和項羽出手更要謹慎。
 
 
 
 
 
「還撐得住嗎?」韓信閉目皺眉問道。

「我還行,只是怕小娥她熬不了太久。」項羽憂心伴侶,但視線不敢自『晝』身上移開,「得速戰速決。」

眼見人馬兄弟一時沒有進攻,韓信半蹲下來,以指尖沾了一點的血,然後在小娥身上幾個較為深刻嚴重的患處周邊,筆走龍蛇地劃了幾個血箭頭。

接著,只見韓信的「指引之瞳」紅光一閃,那些傷口被血箭頭散發的力量拉扯而暫時縫合,血流情況一時緩了下來。

傷勢暫有改善,小娥的呼吸亦稍微穩定,她朝韓信溫柔一笑,道:「謝謝你。」

韓信聞言,臉有愧色,一時沒有回應。

「嘻,你們人類真是令人費解。」『晝』瞇眼笑道:「剛剛還想取對方性命,現在卻主動出手治療。」

「因為我們被設計成擁有感情。有了感情,便自然會愛會恨。」項羽豪笑一聲,道:「說句實話,就算是人類,過了這千萬年,亦不曾了解過自己。」

「因為你們是失敗品。」『夜』在半空中冷冷地道:「一群只會反抗、不懂感恩、不斷犯錯的失敗品。」

「那我還真是興幸自己生而為失敗品。」項羽毫不在乎『夜』的冷言冷語,笑道:「至少我們敢愛敢恨,敢於犯錯。」
 
 
 
 
 
「那麼今夜,你犯了生命中最嚴重的一個錯。」『夜』冷冷說道,『晝』跟著嘻笑接話,「亦是你生命中,最後一個錯!」

語畢,『夜』再次振翅俯衝,『晝』卻倏地在湖面消失!
 
 
 
 
不用語言交流,陷入劣勢的項韓二人,靠著千年恩仇所構成的奇妙默契,瞬間便已分工。

韓信阻擋『夜』,項羽搜捕『晝』!

能不斷攻擊的韓信,憑聽力追蹤『夜』的位置,手中鋼矢朝天連射。

他知道若『夜』『晝』同時近攻,三人定必九死一生,所以施盡渾身解數,沾血鋼箭或去若流星,或軌跡刁鑽,全方位地阻截『夜』的飛行路線,將他攔在半空,一時不能靠近。

至於項羽則已氣貫於手,啟動『赤弓』,赤紅光弦頓時在身後顯現!

刻下草舍火勢猛烈,黑影處處,紅環所產的影子已非唯一,所以項羽亦無必要留手,他全神貫注,觀察三人附近的黑影,搜尋『晝』的身影。

他不肯定自己射的骨箭快,還是『晝』的出手快。

他唯一肯定的,就是眼下劣局,唯有發箭才能破開。
 
 
 
數千年前,他能射下九日,數千年後,他自然不怕區區一名天使!
 
 
 
憶起往日快事,心中豪氣頓生,原本因失血不少的疲憊感一掃而空,項羽只覺渾身精力充沛,彷彿剎那變回年輕。

不過,他一雙圓滾虎目,環視一周,卻始終尋不著『晝』的身影。

三人身前人影沒有,身後草舍屋影沒有,連遠方樹影也沒有。

「弄影之瞳」的異能,就是讓施術者能瞬間轉移到視力所及的其他影子,轉移過程剎那完成,並不能拖延。

可是,現在早已過了好半晌,『晝』卻沒有在任何一個視線範圍內的影子裡浮現。

熟知「弄影之瞳」的項羽,靈光一閃,想到『晝』消失的唯一可能。
 
 
 
 
那就是『晝』由始至終,沒有使用瞳術!
 
 
 
 
 
項羽醒悟的刹那間,身前湖面忽有異樣,只見得一團事物從湖中急昇,卻是『晝』!

原來『晝』知道項羽必會先入為主,認定他會使用瞳術,因此剛才消失於湖面,『晝』故意不使用「弄影」,而是以極高速往下沉降,以製造沒入影子、正在轉移的假像。

沉到湖裡,下衝的『夜』又分散了眾人部份主意力,『晝』便伺機潛近,直到項羽察覺有異,這才飛上水面!

『晝』昇勢急劇,捲起一幅數米高的水牆,模糊了自己的身影,同時向項羽撲殺!

項羽渾沒料到『晝』會有此一著,待得反應過來,『晝』已然殺到面前!

項羽握住骨箭的右手連忙一旋,伸直的左手食指前,頓現瞄準用的紅色小光環。

想要瞄準『晝』的頭部,可是對方故意刮起厚重的水牆,令光線大幅折射,教項羽一時難以判斷『晝』頭顱的實際位置。

換轉是射向軀幹,項羽有信心必能命中,只是若不能一箭斃頭,他那垂老的凡人身軀,恐怕連『晝』帶傷所揮出的一拳亦承受不起!

電光火石間,項羽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憑多年戰鬥直覺,吐氣鬆指,朝水牆後那模糊掉的人頭放箭!
 
 
 
嗖!
 
 
 
骨箭,倏地在項羽手中消失。

水牆,同時破出一個小洞。

至於水牆後的人頭,則應聲炸開!

「中了!」看不見的韓信聞聲一喜,項羽見狀,卻無半點欣喜之色,反連忙想將另一支骨箭搭上『赤弓』。

因為數千年來,破頭無數,聽過無數人骨爆裂聲的項羽,雖無魔瞳,卻一聽便知那炸裂聲絕非人骨!
 
 
 
 
「嘻,你的戰鬥直覺還真是值得讚賞一下。幸好,面對神器,我還是有所準備。」

『晝』嘻笑的聲音,在水牆後響起。
 
 
 
 
同一時間,一股強風將水牆垂直破成左右兩半,只見『晝』的身影從裂縫中殺至!

這時項羽看得清楚,『晝』一直上身前傾,剛才射中的,並非他的頭部;他又見『晝』雙肩滿佈石碎,轉念一想,便即明白骨箭射爆的,只是一顆石頭!

原來『晝』雖然表現囂張,但面對神器始終不敢托大,他沉到湖底時,順手取了一顆和頭顱大小相約的石頭,放在項上作餌。

火光雖強,但穿透力有限,加上水牆令他身形模糊不清,而不能冒險的項羽在電光火石間必會發箭,所以『晝』的一番計算,終成功令項羽浪費一箭!

此時,『晝』已然衝到項羽面前,腳踏實地,項羽才剛搭箭,還未來得及拉弓,『晝』扣住三根銀化羽毛的左手,眼看便要劃破西楚霸王的咽喉!
 
 
 
不過,『晝』的左手揮到半途,便擱止不動。
 
 
 
因為他的咽喉,不知何故,竟被一支骨箭,前後貫穿!
 
 
 
 
「幸好,我亦有所準備。」

仍然不能視物的韓信,傲然一笑,左眼「指引之瞳」紅光大作!
 
 
 
適才韓信將手骨從臂中拉出,拉扯之間,手骨表面的鮮血,自然全朝一個方向劃去,而在交給項羽之前,韓信已悄悄在骨箭末端,畫了一個反方向的箭咀。

所以,當項羽失手,誤射石頭,韓信便即發動異能,令骨箭沿途回飛!

韓信早用「傳音入密」跟項羽說明,所以項羽以『赤弓』發射時計算精準,令骨箭的力量不會抵銷「指引之瞳」的回力。

『晝』滿以為自己計劃成功,卻沒想到在沙場征戰千年、在人類最高權力鬥爭中打滾的二人,謀略城府更深。
 
 
 
一切失誤,只是為了令『晝』接近,令骨箭回飛時,能精準命中!
 
 
 
骨箭完全貫穿了『晝』的頸椎,所以他整個人頓時六肢無力,跪倒在三人面前。

項羽伸手握住『晝』喉頭中凸出來的一節骨箭,猛叱一聲,霸氣一凜,將『晝』的頭顱,橫割下來!

沒了頭的人馬,頸部鮮血如泉噴湧,濺得三人渾身是血,但小娥身上的顫抖,此時卻是稍微減輕。

在半空仍在閉目的『夜』察覺到孖生兄弟不妥,不得不撤回「奪目」異能,待看到『晝』被斬首的死狀,頓時臉色大變!

他和『晝』二人皆有神眸,而對方只有韓信一人擁有魔瞳,雖有神器增加優勢,但數回合下來,他倆始終以為佔盡上風,萬沒料到整個戰況會在一剎那間,完全逆轉!

看到項羽腳邊,『晝』那死不瞑目的頭顱,『夜』左手掌心金光一閃,接著羽翅一振,竟想急急逃走!
 
 
 
 
「嘿,太遲了。」

韓信接過『赤弓』,催勁拉弓,背後赤紅光弦先大後小,指尖前的準星鎖定慌忙急飛的『夜』後,三指一鬆,骨箭再次憑空消失!
 
  
 
 
嗖!
 
輕聲一響,正在半空中飛翔的『夜』突然渾身一震,接著無力下墮,卻是骨箭正中目標,橫插他的項頸,完全破壞了他下半身的活動能力!

『夜』急速下墮,項羽卻知韓信一箭並未殺死他,所以他沒打算讓『夜』沉到湖中,而是挽起鐵弓,單眼瞄著不斷墮落的天使的腦袋。

「嘿,老頭子別逞強。」韓信在他身旁調侃,「你老眼昏花,別害我待會要潛進湖中打撈。」

「少嘮叨,不過是一頭瀕死的鳥兒。」項羽豪氣一笑,自信道:「我再老十歲,也能命中!」一語方休,項羽同時吐氣放箭!

但見鋼箭去如流星,在湖面上破風翔飛,眼看便要在『夜』的頭碰到湖面之前,貫穿其太陽穴。
 
  
 
 
不過,就在此時,一股殺氣突然在林中閃現。

一股,令即便打開了魔瞳的韓信,亦瞬間感到毛骨悚然的凜烈殺氣!
 
  
 
 
 
噹!
 
一股刺耳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幾要射中『夜』的鋼箭,不知何故,竟被彈開!

項羽和韓信錯愕萬分,一時看不清彈開鋼箭之物,卻見被彈回來的鋼箭,竟以比先前要快的速度飛向項羽!

韓信立時將二人撲下,只是鋼箭實在來得太快,他才剛按下二人,便感到耳朵一痛,卻是被鋼箭削走一片!

「伏下別動。」韓信沉聲吩咐,同時抬頭搜尋攻擊者,但林中一時無人現身。

不過,他卻留意到一個異狀,就是本應掉進湖裡的『夜』,此刻竟以頭下腳上的姿勢,在湖面上飄浮!

韓信看得清楚,『夜』頸上仍然橫插骨箭,那意味他並不能控制下半身及雙翼,可是他那雙翅膀確是在輕輕拍動,顯然有外來力量在控制他的下半身!
 
 
 
 
 
「兩個沒用的傢伙。」

此時,林中傳來一道蒼老尖銳的聲音。
 
 
 
 
「誰!」韓信厲聲喝問,對方卻陰側側的笑道:「就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得知我的名字。」

一語方休,林中未見動靜,『夜』卻突然振翅,飛向韓信三人!

韓信完全感覺不到『夜』身上有任何靈氣散發,可是他的飛行速度絲毫沒有被傷勢影響,瞬間已飛到三人面前!

在火光映照下,韓信只見『夜』沒了之前冷靜神態,取而代之是萬分惶恐不安。
 
 
 
 
韓信卻知道,那俊俏臉蛋上的惶恐,卻非源自他們三人,而是林中那道尖銳聲音。
 
 
 
 
後腳甫一著地,『夜』便立即以一雙前蹄,分別用力踢向項羽小娥二人,雙手同時握拳直刺,攻向韓信上中二路!

項羽聽到頭頂風聲大作,雖有自信能及時滾開閃避,但他知小娥定然反應不及,因此沒有閃躲,而是握箭上刺,直取『夜』的心臟要害,想要逼他收腳。

面前錐心鋼箭,『夜』卻完全沒有退讓之意,一雙馬蹄使勁踏下,眼看便要踐碎二人的頭顱!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韓信及時抓主二人衣服後領,雙手使勁,將二人拋到數丈開外,逃過破頭之災。

拯救二人的代價,就是韓信得硬吃『夜』的兩記拳擊,曉是早已魔氣纏胸,『夜』挾勁的兩拳還是轟得韓信胸骨盡碎,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只是確保兩老安全後,韓信暫無後顧之憂,便即催動魔氣,準備反擊,只見他雙手一抖,衣袖裡忽然滑出兩柄匕首。

鋒刃閃著冷森森的寒光,一雙匕首顯然是純銀所製。

嘴角淌血的韓信傲笑一下,雙刃如雨連點,快速連環刺向『夜』的要害!

『夜』絲毫不讓,雙手雙蹄翻飛不斷,不單抵擋韓信的劍擊,還不停反攻施壓;只是韓信的劍畢竟是純銀所製,而『夜』以血肉之軀擋格,十數回合過後,人馬少年身上已滿佈無數不能立時回復的腐爛傷口。

不過,『夜』似乎完全感覺不到那些銀創傷口的劇痛,傷口越多,他的攻擊越是猛烈!

韓信大感奇怪,卻見『夜』一臉蒼白,滿是怯色,毫無殺意,與那毫不間斷的凌厲攻擊大相逕庭。

如此又過了十來回合,『夜』已渾身浴血,可是他的攻擊卻越見狠辣,每次反擊都能精準攻向韓信的弱點,教韓信漸漸左支右絀。

不論韓信隱藏得多巧紗,『夜』都能在電光火石之間悉破及攻擊。

那種感覺,就像有一個旁觀者,找出韓信弱點並即時指導『夜』。

韓信知道戰況不能再拖延下去,『夜』不要命的打法,很快會令韓信身陷險境。
 
 
 
錚!
 
 
 
再一次交手,韓信雙劍左右斜刺,削向『夜』的中下盤,人馬少年微抬半身,以厚硬如岩的前馬蹄擋開利刃,拼出一道刺眼的火花,雙手同時作龍爪狀,居高臨下地挖向韓信咽喉!

面對連岩石也能扭碎的雙手,韓信卻冷笑一聲,握劍的雙手忽地一鬆,魔瞳同時紅光閃爍,兩柄銀劍突然脫手激飛,射向人馬少年的雙手,將一雙手掌齊腕切斷!

原來韓信剛才交手時,暗暗在劍柄上以鮮血塗了一道血箭頭,使銀劍能如箭飛射,他故意露出喉頭破綻,就是希望引導『夜』的雙手,進入銀劍的「射程範圍」。

計劃得手,韓信傲然一笑,雙手重新握住半空中的銀劍,正打算將『夜』的頭顱交錯切下之際,他留意到那被切斷的雙掌有點異樣。

本應脫離的手掌,切口的鮮血不知何故,竟如蜘蛛絲般、欲斷未斷地連著手臂斷口,並沒有如尋常傷口般血向下流。

疑惑之際,韓信感到林中靈氣忽地湧現,同一時間,那些連接斷掌和傷口的「血絲」,忽然像被人拉緊的朱紅線索,一下子將斷掌接駁回『夜』的雙腕上!
 
 
 
唰。
 
 
 
雙手復原的『夜』,繼續剛才被打斷的攻擊,將錯愕萬分的韓信的咽喉,整個挖掉!

錯愕之間,韓信雙手沒有停下,銀劍交錯清脆地將『夜』的頭顱整個砍飛!

不過,沒有預期的鮮血噴泉,『夜』的斷頭才向上飛開了一點兒,斷頭與脖子之間的血絲再次如綿密紅線,瞬間收緊,將『夜』的頭顱穩固地拉回頸上!

「呵呵,竟逼得我使出『錦繡』的第二個技能,你們這些模仿者還真有些本領。」林中的聲音,忽然怪笑。

韓信瞪大眼睛,幾乎不相信眼前異像,同時收回銀劍,雙手摀住血如泉湧的傷口,催動魔氣治傷。

「『錦鏽』?是神器『錦鏽』嗎?」韓信聞言震驚。他曾經從薩麥爾口中聽過這神器的名字,但卻從未知其用途,只知這神器並沒有流落人間,而是一直在天國裡。

雖然不足以致命,但要害被重創,韓信得分神處理傷口,攻擊一使緩下,周身頓時破綻百出。

『夜』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只見他雙手再次虛握成爪,這次目標卻是韓信的頭顱!
  

 
不過,『夜』的手爪,只能伸到韓信額前,便已擱下。

因為在被他碰到之前,韓信再次發動「指引之瞳」的異能,接著『夜』體內彷彿突然有一個強力漩渦般,使他整個人朝內扭曲!

除了頭部以外,『夜』的四肢軀幹皆像被用力擰乾的毛巾一樣,呈詭異的螺旋扭曲狀,體內骨頭同時發出綿密的碎裂聲!

剛才交手後不久,韓信便已察覺到『夜』的動作應是有他人操縱,那不顧傷勢的打法雖令韓信幾吃不消,但同時亦令他心生一計,暗中埋下解決『夜』的伏筆。

那就是在『夜』身上所製造的每一道傷口裡,劃下血箭頭。

韓信手中所持的乃是特製銀劍,劍柄暗藏機關,能夠自韓信掌心中抽取血液,引至劍尖,使他能夠以劍代筆,刻劃血箭頭。

本來這些血箭頭的力量強度,不足以分筋錯骨,韓信在以往戰鬥,亦不會用上這劍中機關,但這一次,他就是看準『夜』那不顧自身傷勢的打法,故意在他身上累積足夠傷口,然後瞬間觸發隱藏當中的血箭頭。

骨頭碎裂,肌肉扭曲,『夜』徹底失去活動能力,只能頹然倒下。

此時,韓信留意到『夜』的背部脊骨處,插有一根指般粗、臂般長,表面刻有奇怪紋路的銀色長針。

在月光映夜下,只見銀針尾端,縛有一條幼細紅線,閃閃生光,一直延伸至密林之中。

韓信稍一凝神,卻赫然發現,那條紅線晶瑩剔透,並非尋常棉絲,而是血液!

「這銀針,就是神器『錦繡』?」看著『夜』背上的銀針,韓信心下暗忖。

這時,一直崩緊的血線忽然輕輕一抖,似乎是血線的另一頭有人拉了一下,還未氣絕的『夜』,整個人突然便被拉進密林之中,消失不見!
 
 
 
 
 
「呵呵,有趣有趣!還好我今夜覺得百無聊賴,跟著這兩名小子過來看一看,不然他倆還真的會栽在你手中。不過,今夜的遊戲,到此為此了。」

尖銳的聲音才剛落下,一道細小的黑影便自林中彈出,飛到湖上半空。

韓信昂首一看,只見圓渾的月亮中,有一名體態略為豐滿、卻頭髮全白的男童。

男童背有四翼,雙眼透露與外表極不相稱的狡猾之色。
 
 
 
 
「我是月老。十二大天使之一的月老。」男童陰側側地狡笑道:「而你們三人,都不會看到明天的太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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