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佢真係可以好好咁考到個試,好想真係可以幫得到佢,好想佢可以過得開開心心。心裏面開始有咗依種諗法,我最後係點都好,好想佢可以過得幸福。
 
「你啊!做咩呆咗咁嘅喂!」
 
我微笑,搖搖頭,「好耐無幫人補過習。」我話,「有啲怕會害咗你。」
 
佢肯定咁同我講,「你幫到我好多,聽完你講,我都明你講咩。」
 
「係咩?」我覺得,我教得一啲都唔好,而且我成績應該未好到有資格教人——無論係教學業,抑或係其他嘅事上,我相信我都唔係一個稱職嘅人。「我真係會幫到你咩?」我不禁問。


 
「嗯。」
 
佢眼睛裏面黑色嘅嗰一點中,嗰個係我。但正因為咁,我先更加之驚,我都好難信得過自己。
 
佢唔識數學,我就教佢做數學,有啲咩嘢我都唔識嘅,我就上網搵,再喺腦海中將嗰一條公式、將嗰一條解法回憶過嚟。DSE對我嚟講已經係四年之前嘅事,回憶起嚟的確有啲辛苦,於我仿如斷片,但我無論如何都要將個答案諗到出嚟。仲有中文,我將我可以教到佢嘅都教晒佢,有啲耹聽卷嘅技巧啊、到底我以前點樣作文、點樣起稿、點樣審題.....
 
「你真係明嫁可?」我問。
 
佢對我點頭,「明啊。」


 
我將一份卷推到佢眼前,「咁你做一次畀我睇。」
 
佢拎起筆,開始做題目。佢聚精會神喺題目上面,我聚精會神於佢,佢耷低頭、前陰嘅頭髮垂落嚟,有想佢諗緊嘢嘅時候會伸一伸脷,馬尾安靜伏喺佢背後。然後,我對於我會咁樣望住一個小妹妹感到羞愧,好抱歉。
 
佢問我,「做咩望住我。」
 
「等你快啲做完吖嘛,」我答佢,「等緊你啊。」
 
佢揚起手,將我擋住,「唔好望住我,」佢話,「咁樣我會諗唔到嘢。」


 
「好啊。」我回答。
 
佢耷低頭繼續做。我繼續望住佢。佢一雙眼會反光一樣,好似某一個安靜嘅湖漑湖面,好似清澈到可以見到湖底嘅石頭,依種程度嘅清澈。
 
「你仲望!」佢鬧我。
 
「唔好意思囉。」我別開視線。
 
單單係望到佢,唔需要再做啲咩,已經足夠讓我自卑。中午時分尚靠住窗外嘅自然光照明,午後時分越嚟越暗,我企起身,行咗去開燈,兜到去佢嘅背後,陽光照到佢白色嘅T-恤上面,現出佢胸圍嘅輪廓。
 
覺得好可怕,擰轉頭,喺間屋到周圍咁望。伯母同以前一樣,喺午後時分坐咗喺廚房裏面瞓。輕鐵震動路軌嘅聲音、剎車聲、一班細路喺到追逐、窗外叫春嘅雀,中午過後時間過得好慢。張文靜好苦惱,遇到一條唔識嘅題目。
 
「唔識做啊!」佢突然大叫,「好辛苦啊!!」
 


噗一聲咁笑咗出嚟,忍唔住。「慢慢做就做到嫁啦。」我同佢講,壓沉語氣。
 
「點做啫!都唔係人做嘅!」佢拎起份卷,指住份卷嚟鬧,「連題目都唔知佢嗡緊乜!」
 
我走過去,細心望住佢份卷。「哈哈。」我笑,諗咗一陣,我終於答佢,「其實我都唔識。」
 
「咁咪係囉!」佢繼續鬧,「人做嘅咩?!」
 
我撓撓頭,「不過,」我慢慢咁講,補習嘅時候連一條中學生嘅數學都唔識,真係一件好醜嘅事,「數學應該係唔識先至有做嘅意義。」
 
佢呆咗咁望住我。
 
我解釋,「如果題題都識,咁人就變成機器,好似比唔識得做更加可憐。」
 
佢邊笑邊講,「真係咁咩?!」


 
「好似係。」本來想好好地講句型啲嘅說話,但畀佢一問,不禁膽怯咗一下,「我諗。」
 
係佢鬧返我轉頭,「歪理。」
 
鬧完,我哋兩個同時間靜落嚟,Deadair咗幾秒鐘,又一齊爆笑。畀佢鬧返轉頭,好好笑。「咁一齊諗吓點做囉。」我死死地氣向佢講,「一定會諗到嘅。」
 
打開電話,最後我都係揀咗問同學,問咗好多個人,連只係上堂見過兩面嘅嗰種人都問埋。有啲人答我唔識,有啲人藍剔咗我,最後答嘅人唔多,得嗰一個。
 
西牛佢Whatsapp咗張圖畀我,佢直接喺張紙到寫咗個解法出嚟,我直接將幅圖畀咗張文靜睇。張文靜「哦!」一聲,就不斷喺張紙上面寫,終於都解咗嗰題,對埋答案,佢計啱咗。
 
或者正確啲講,係西牛計啱咗。
 
張文靜佢好開心咁同我講,「你個朋友好勁啊!」
 


「哈哈,係啊,」我勉強拉出個笑容,「佢係好勁嫁。」
 
估唔到我連計數都輪埋,人生一次都無贏過佢。張文靜見到自己計到條數,佢好滿意,拎起寫咗算式嘅嗰張紙,拎到半空,睇完又睇。
 
「原來可以咁做啊...」好長一段時間,張文靜仲喺到為住一條數學題而驚嘆。
 
而我已經痛恨西牛,我對佢恨之入骨,恨不得佢死。下一次佢出現喺我面前我就殺死,用刀,喺佢瞓着嘅時候直插佢心臟。
 
「好勁啊。」張文靜不斷咁喺我面前稱讚西牛。
 
我瞇起眼,有咁開心扮到有咁開心。「殺人」嘅諗法同「我要去死」一樣,只不過係諗一諗就算,無膽做出嚟。
 
「佢係你咩朋友嚟嫁?」張文靜問我,「讀咩科啊?」
 
我盡可能寛容咁笑,「唔重要啦。」


 
避開咗佢嘅問題,佢無再追問落去。可悲、可悲,暗自感嘆,又無力逆轉,除咗笑咩都做唔到。
 
「你繼續做下題啦。」我叫佢。
 
***
 
張文靜打嗰個電話畀我嘅時候,係十二月中。嗰陣係中午嘅十二點半,我啱啱起身,中學生啱啱放飯。
 
「喂?」佢依舊溫柔嘅聲線,好似喺我耳邊同我講早晨一樣。
 
「咳。」起身嘅時候喉嚨好乾,對比起嚟,我有啲對唔住佢,「早晨。」
 
「Err呢...我今個禮拜六日都唔得閒。」佢先入正題,佢問我「轉第日搵你得唔得?」
 
瞓喺張床上面聽佢電話半睡半醒,我隨口就答應咗佢。「好啊。」
 
我問佢「你想邊日?」
 
我哋一連講咗幾個日子,佢得閒嘅日子就到我要去飲酒 ( 當然我係答佢我要做功課 ),而我得閒嘅時候就到佢有嘢做。好可惜。
 
本來想收線,叫佢今個禮拜就自己溫下書先。反正我早排借嚟嘅錢,尚夠我活多一個星期。
 
「咁唔緊要啦...」佢話。
 
拜拜講到嘴邊。
 
「不如我出去搵你?」然後佢提議。
 
我拒絕,「唔好啦,咁遠。」我坐起身,挨住床頭,聽到佢把聲,覺得好溫暖,安靜而輕細。雖然唔忍心拒絕佢,但為咗佢好,「你用多啲時間溫吓書仲好過啦。」我同佢講。
 
「我都想去你哋學校行吓。」
 
「吓...」膊頭夾住個電話,一時唔知點回答好。環視四周,衣衫散亂一地,薯片、蝦條、曾經裝過啤酒嘅空罐、一個個酒樽,成間房酒氣瀰漫,夾雜輕輕一陣不知名嘅味道,好怕佢見到此情此景。
 
「唔得啊?」佢反問。
 
「唔係。」我即刻答。
 
始終敵唔過反問句。
 
「咁得啦!」佢表現得好興奮,「成日都係屈喺到溫書好悶嫁!」
 
「係咩...?」有啲心虛。
 
「我聽日下晝過去得唔得?等我放埋學先...」
 
「唔會好夜咩?」我盡我最後嘅努力拒絕。
 
失敗。「唔會。」佢回答,「我聽日過去搵你!」
 
就喺咁,講多兩句再見,我哋就收咗線。
 
第二日,張文靜上咗嚟。
 
全日無事發生。我呃咗佢話我全日無堂,陪住佢溫書溫到十點半鐘,我就準備送佢返去搭車。
 
臨走之前,我叫佢喺間房到等我一陣,佢玩電腦又好,用下手機又好啦,慢慢抖下,我落去用埋大學啲Printing quota,印埋兩分Past Paper畀佢,佢應該點都有用嘅。
 
一心諗住張文靜收到嘅時候,一貫一副感恩嘅笑容。活下去,至少活到張文靜考完DSE,本來黑暗嘅路,好似見到不遠處有一點光,於是就用盡力繼續行。行返去房門口,一臉樂觀咁打開門。
 
當我返到去嘅時候,西牛已經返咗嚟。
 
「哦!原來上次嗰題就係你Roommate做嫁?」張文靜一路指住西牛,一路問我。
 
西牛兩隻眼直盯住我。「哦...係啊。」我好不情願咁答。
 
西牛視線無移動過,只係勉強運動嘴邊嘅肌肉生硬咁對住我笑,笑嘅時候佢嘴巴微微傾斜,莫名嘅歪側,眼裏閃過嘅嗰一道光,對校服同處女無限地渴望。
 
「你Roommate好好笑啊!哈哈!」張文靜側住頭,瞇起眼,然後佢好開心咁同我分享剛才西牛講過嘅兩個笑話。
 
「又邊係呢?哈哈。」西牛附和張文靜,兩個人喺我面前有傾有講。我置身其中,又彷彿被拒於外。
 
我對西牛由衷地驚怕,佢眼光直插我咽喉,教我膽顫心驚,前所未有地畏懼。「報應」,滿腦子我剩係諗到依兩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