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少爺: 第五十六章
濃濃的春霧，化不開的霧，纏上了這條林間小徑，卻不知纏不纏得住過路人的心？
一輛馬車，在霧裡若隱若現，除了馬車，還有數道人影。
馬車內傳來一把深沉而有力的聲音：「李十二，我們籌劃了三年，現在已到了最重要的關頭。」
李十二的臉在霧裡顯得更迷離，道：「是。」
「五天後一戰，你許勝不許敗。如果你敗了，我們這些年來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李十二道：「是。」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在桃花園佈置一些好手，在重要關頭時助你一把。」
李十二道：「不必，我有信心勝過林閒。」
「很好，五天之後，天下就是我們的。」
李十二道：「四長老請靜候佳音。」
四長老忽然又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感到奇怪。」
李十二道：「哦？」
四長老道：「就是為什麼你不殺死陳紅？我一直認為，她只不過是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小女孩，根本沒有能力阻止我們的計劃。殺了她，我們的計劃甚至會更簡單。」
李十二沉吟道：「因為沒有陳紅，就沒有林閒。」
四長老道：「林閒這個人有何特別？」
李十二道：「他雖然是突然出現的人物，卻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
四長老道：「哦？」
李十二道：「江湖人做事雖然講求手段，也有時也講究名正言順。如果我們單純以手段控制晨星幫和紅鞋子，兩派人馬當中必有不服。」
四長老道：「所以林閒現在正好代表著兩大幫派的關鍵，他不單是紅鞋子龍頭的有力競爭者，也是成為晨星幫龍頭的鎖匙。」
李十二道：「是的，我讓他擊敗東郭星，就是為了我們接掌晨星幫鋪路。」
四長老道：「所以如果我們殺了陳紅，他就不會成為紅鞋子龍頭的競爭者。沒有競爭者，接掌紅鞋子的戲就唱不成。」
李十二道：「沒錯！」
四長老道：「不過你的計劃有一個問題，就是你怎麼知道他今天一定會來？」
李十二道：「如果他不來，他就不是林閒，因為他是個多情的人。」
四長老忽然發出一陣冷笑，等到笑聲止住，他才緩緩道：「我幾乎就要相信你了，可惜……」
李十二道：「可惜什麼？」
四長老道：「可惜我知道真正多情的人不是林閒，而是你！」
「你不殺陳紅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你已經愛上了她！」
李十二表情雖然沒有變化，瞳孔卻已擴張！
李十二道：「你……」
他還來不及說下一個字，一道毒辣的劍光已從馬車中刺出！
好快的出手！好毒的劍招！尤如一條毒蛇急咬在李十二的咽喉上！
一切來得太急，形勢改變得實在太快，尋常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空間。
可是李十二不是尋常人，只見他身影一閃，急退三步，驚險萬分地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李十二臉色沉了下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四長老道：「我本想等到你贏了林閒後才出手，不過我改變了主意！」
李十二還沒回應，霧中忽然現出了四道人影，站立在馬車兩旁。
那四人都是滿頭銀髮的老人，其中兩人手裡拿著煙管，一金一銀，在霧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我現在就殺了你，然後再去殺林閒！」四長老一邊說，一邊步出了馬車。
霧像有生命般退開兩旁，露出了四長老整張臉，只見他戴上了一個猙獰鬼臉的臉具，嘴裡伸出兩道獠牙，煞是嚇人。
那四個老人身上也有劍，正在步步迫近李十二。
李十二身後傳出一陣鐵器磨擦聲，他轉個頭來，四雙無神的眼睛正在瞪著他。
四個白衣少年也在朝李十二迫近，四雙手裡各自拿著四種外門兵器，短劍、分水刺、鋼叉及判官筆。
李十二回個頭來，看著那四位老人道：「你們可是昔年天剎魔教的四大護法？」
拿著金煙管的老人含笑道：「好眼力！」
拿著銀煙管的老人道：「可惜我們已不是昔年天剎魔教的四大護法，我們今次重出江湖，是要建立全新的天剎魔教！」
李十二道：「我早應該猜到你們再次入關，絕不是只為了復仇。」
四長老道：「魔教視復仇為大事，但是除了對付林閒，我們更要取回之前失去的一切，還要得到更多！」
李十二道：「聽四長老如此說，看來你早已投入魔教。」
四長老冷笑道：「沒錯，我不但早已投入魔教，還是天剎魔教的新任教主！我們今次重出江湖，不但要重振當年聲威，還要一併吞併這天下最大的兩個幫派！這樣的話，天剎魔教將成為有史以來的勢力顛峰！」
九道人影把李十二困在正中央，讓他的身影看起來如此的渺小、不堪一擊。
霧仍濃，殺意更濃。
李十二雙手仍低垂著，似乎無意去拔他腰間的劍，他再次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四長老道：「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不過是被我利用的傀儡，現在你的用途到此為止了！我只要殺了你和林閒，我的洪圖大計就完成了！」
李十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面對這排山倒海的殺機，他的面容依舊的冷漠。
李十二忽然道：「我問的是，你憑這些人手就想對付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鬼臉面具上一雙充滿煞氣的眼神瞬間變了。
在這一剎那，霧裡所有的人同時動了！
九道人影同時朝李十二夾擊，誓要把他的身軀撕裂於眨眼間。
李十二沒有後退，反而迎上了四大護法，這一著出乎了四長老的預算，因為他以為李十二一定會把身後那四位白衣少年作為目標去突圍，畢竟那四位少年武功再高，也始終高不過四大護法，李十二此舉簡直是捨易取難。
李十二和四大護法手中都沒有劍，但在他們相撞前的一剎，劍光卻出現了！
四道劍光以一種快得嚇人的速度刺向李十二的肩胛及下腹，眼看馬上就要在他身上刺出四個血洞。
李十二終於出劍！
漆黑的劍，黯淡的劍光，映在漆黑的瞳仁上。
四道劍光變成了八道劍光，因為四把劍在同一時間從中間折斷，前半截斷裂的劍身飛進泥地裡。
李十二還來不及乘勝追機，身後合共八件外門兵器已攻向他那毫無防備的後背。
四長老的劍也在此時刺出，儼如一陣冷入骨髓的寒風席捲李十二，與那四位白衣少年形成合攻之勢。
這一劍就如一道鐵壁，把李十二所有出手的方向全部封絕，但如果他後退，他的後背就起碼穿出四、五個血洞！
李十二背水一戰，劍尖一轉，對準了四長老的劍尖，直直的刺去。
四長老的劍馬上變了，變得無法捉摸，彷彿化成了滿天邪魔飛舞！
這果然是魔教的劍法！劍上盡是魔意，魔意化成最可怕的殺著。
李十二卻沒有變招，而是飛蛾撲火般迎上了這漫天的妖魔鬼怪。
四長老卻很清楚這只是李十二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計，李十二這樣做只是要迫自己收招，他太瞭解這個人，他知道李十二不會做這種蠢事。
他的眼睛已露出輕蔑的神色。
鮮血濺出，染紅了霧。
李十二一劍刺穿了四長老的咽喉。
同一時間，短劍、分水刺、鋼叉及判官筆刺進了李十二的背心、後股、後肩。
在很短的時間內，四長老已經犯下兩個錯誤。
第一，他認為自己已經徹底地了解李十二，所以認定了這迎面一劍是虛招。
第二，他沒有料到李十二的劍比想像中還要快。
高手過招，任何一個錯誤都足以致命，何況是兩個？
臉具從中間裂開，一張猙獰的鬼臉崩解，露出了四長老臨死前那難以置信的表情。
李十二為什麼變了？是不是他有了願意不惜性命去追求的事情？
那四個少年一擊得手，馬上全身而退，畢竟他們不是李十二，他們所接受的訓練一直都是先保存自身而後求殺敵。
可惜他們退得太遲了，其實他們的身法並不慢，只是在李十二面前，沒有人快得足以躲開他的劍。
劍光一閃，一劍斷四魂。
白衣少年們還沒倒下，霧裡已經再次閃出四道劍光，四把剩下一半的斷劍從不同方向擊出，卻刺向同一個方向，那就是李十二頸上的動脈！
李十二發出那一劍後，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自是躲不開這致命的四劍。
躲不開，就只有死路一條！
咻的一聲！四道黑影從霧外閃了進來，把那四把斷劍打斷，只剩下劍柄。
四大護法定睛一看，那四道黑影竟是四顆碎石，到底是誰有如此高超的暗器手法，能單憑碎石就破了他們手中的劍？
要知道這四劍的速度非比尋常，而且從不同方位刺出，要在同一時間發出這四顆碎石，而且打的都是劍招上唯一的破綻，這絕非一般暗器高手所做到的事情。
一陣掌聲從霧外傳入，一道人影踏霧而來。
那人道：「還好我跟了過來，不然就看不到這場江湖最精彩的黑吃黑。」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仍活著的人都望向了他。
那人雖然出言豪邁，穿著卻相當的不光鮮，全身上下沒有一分的衣裳是完整的，全都是破爛的碎布組成。
但最特別的不是他的衣著，而是他鼓掌的手，他的手只有九根手指，比常人缺了一根大姆指。
九爪金龍！
這人正是去而復返的乞幫幫主九爪金龍，雖然他的手缺少了一根最靈活的姆指，卻能使出比一般人精妙百倍、靈活百倍的功夫。
四大護法中的一人再次拿出金煙管，狠狠的抽了一口，道：「九爪金龍，這是紅鞋子與本門之間的事情，與你何關？」
九爪金龍道：「的確無關，不過我是個好管閒事的人，尤其是關乎江湖將來命運的閒事。」
拿著金煙管的老人道：「好，既然你要管，我們只好告退！」
他們雖然遠在關外，亦有聽聞九爪金龍的名號，加上剛才他所露的一手暗器功夫，四人自知單憑赤手空拳絕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四人同時轉身，眨眼間就消失在霧裡。待霧退的時候，他們早己遺下四長老的遺軀遠去。
魔教中人素來無情，即使是魔教教主，死後對於他們而言便是毫無價值，不需要有任何留戀。
李十二看著九爪金龍，道：「我今天沒有殺你。」
九爪金龍道：「你不殺我，我卻要殺你。」
李十二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眼神，心裡不知是何滋味，如果此刻九爪金龍真的要殺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九爪金龍道：「我本來不想殺你，但兇劍一天仍在，武林就不會真正太平！」
他接著又道：「殺你的機會並不多，我絕不能錯過，成為武林的千古罪人。」
李十二看著掌中的劍，這把劍陪伴了他少說十個年頭，它彷彿有一股神秘的魔力，能奪去任何人的性命。
可是現在，它只能奪去李十二自己的性命！
九爪金龍掌中無劍，但他那九根手指，全都是殺人的利器！
霧剛剛才散去，天地間又迎來了一陣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