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輕輕地擦過我的嘴角,但我幾乎感覺不到他的皮膚。他手上的血沾到了我的臉上,血液的溫度停在我臉上。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血液並沒有那麼可怕。我想撥開他的頭髮,看清楚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我有一大堆的問題急著想要問他。原來難過的心情漸漸變得焦急。 
「我......」 

「痛嗎?」

他卻搶先了我一步開囗。 這簡短的問題他也問的很吃力。

正想要回答,無數句「痛嗎?」鑽進了腦海。同一把聲音,不同的語氣,繞在腦子裏天旋地轉。我記不起來,但感覺很複雜,而在當中漸漸領先的是淡淡苦澀。 

「不......」 





我想要回答他的問題,一開囗眼淚欲無聲地墜落。

我愕然地看著他不知所措,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我徬徨地左右地閃開他的眼神,想要趕快平靜下來,卻弄巧反拙。

他突然從餐盤上拿起匙子,用匙順著我的眼淚提到我的眼睛下面。他奇怪的行為平息了我的眼淚,我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喝掉吧。」 

他把盛著我眼淚的匙子遞到我的嘴巴前說。






我反應不過來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匙子。他像似懶理我的不解,便把匙子往嘴裏塞。我狼狽地吞下自己的眼淚,苦澀一下子佔據了味蕾。這爆炸性的味道一下子讓我難以承受,正當舌頭在嘴巴裏痛苦地掙著,他給我遞來一杯水。我馬上接過就往嘴裏倒。味道沖淡了後,我才反應過我把他的水喝了。我尷尬地放下水杯。 

「不痛了對吧?」

讓我訝異的的不是嘴上的傷口痊癒了,而是他笑了。

那笑容淺得我差點就錯過了。心跳在輕快地舞動,彷彿要為了捕捉到奇景而雀躍慶祝。 然而在這正好的氣氛下,他驀然砰一聲躺在地板上。血灘也因為他的忽然墜落濺起了鮮紅色的水花。我倒抽了一口氣,嚇得心臟一下子懸了在半空。 





「沒事,累了而已。」 

他好像能聽見我心裏的話,馬上便安定了我。 

這我才放鬆下來。看他沒有血色的嘴唇乾得龜裂般,我馬上從新去給他倒了杯水。 

還沒來得切問他任何問題,食完飯他就暈睡過去了。

我看著他不堪入目的身體,心累地嘆氣,我站起來轉身,拿著空空如也的餐般向著鐵門走去。 

「昨天......對不起。」 

拉開門的刹那間,身後傳來他虛弱的聲音。 

原來是想要再追問,但我回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他,心裏頓時只想盡力替他多爭取一秒鐘的休息時間。我拉開門不捨地離開。  





剛離開已經在想念。記憶裏總是響起聲音,卻不讓我看見,所以才更心癢。他的所以我都不了解,但他的任何舉動都能操控著我的情緒。只是想起剛剛他說的幾句話便充夠讓心臟溫暖地跳動著。  

我把小瓶放在父親的桌面上便打算離開。這男人我越來越討厭,總感覺在不遠的將來我會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親手把他活生生撕開十塊。 

「明天也要帶他走,早上的時後把他清理一下放進袋子裏,跟著其他行李一齊運就可以了。」 

正要轉身,父親邊盯著地圖模型士兵的位置,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袋子?」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所以的向他再確認一遍。 

「明天會給你準備的。」 





這不可理喻的話讓我頓時呆住了。

我乾瞪著還在地圖上擺弄著士兵的他,說不出反抗的話,但也沒辦法接受這命令。 他大概是察覺到我強烈的視線後,表情有點不悅地抬起頭來對我問道。

「有問題嗎?」 

怎麼可以把人當作行李運送?

我雙手握著拳頭,怒火在身邊裏焚燒著內臓,瞳孔也被火焰燃燒的滾燙。在快要失控之際,巴巴爾的聲音拯救了我。 

「父親你找我嗎?」 

巴巴爾走到我的身旁恭敬地向父親問。 

「嗯。明天的的行車路線準備的怎......」 





「我先回去了。」 

趁著父親的主意被轉移,我立即小聲地在一旁打算安靜地告辭。怎料卻被他留了下來。 

「你也留下來。明天你要跟宋文智的車,你要負責他的安全。所以還是要知道敵軍的埋伏地點大概會在那幾個地方。」 

「好的。」 

「那開始吧,巴巴爾你報告一下今天巡視的......」 

幸好剛惱羞成怒的火氣被打斷了,不然剛才就要闖禍了。我暗暗地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免得又再次衝動累事,我儘快的恢復平靜後,馬上重新專注在明天的行程上。  

我拿著為他準備的長型手挽袋走進鐵牢。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死屍般。血液從他身上像打開了的水龍頭般流出來。血灘在地上漸漸地擴散開去。 恐懼瞬間勒緊了胸口。我掉下袋子快步走上前,蹲在他在身旁焦急地搜找著生命的跡像。每一秒的流逝都讓心臟衰竭得更嚴重。直到看到他手指的細小的抽搐,心臟才重新允許氧氣注滿自己。 





看來是剛行完刑。我還以為今天會因為趕行程會消停一天,還以為他會好好的坐著等著我。我揪心地看著在血液中昏迷的他,後悔著昨天為什麼沒有把父親當場殺掉。眼淚又注滿了眼眶,掉落的瞬間我用瓶子裝了下來。 

「為什麼不放棄?」 

我輕輕地問道。我輕柔地撥開著他臉上的頭髮,死纏在一起的頭髮摸上手更像禾秆草。我心疼地看著他血色班班的臉,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眼睛到鼻子,鼻孔裏噴出苟延殘喘氣息。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心裡驀然升起了一個念頭,想了結他的生命。 

淚水不知不覺裝滿後,我把多餘的盛到我準備的湯匙上。比起良心人總是更聽從自己的私心。不知道這少少的分量能起多少作用,我小心翼翼地把眼淚餵到他的嘴巴裏。 

一會兒的時間,他便皺著眉頭慢慢地睜開眼睛。心情一下子豁然了許多。 

「水......」 

聽見他說話我更是興奮,我馬上把餐盤拿過來。我把他扶起來坐著,再把水遞給他。 

他接過水杯後便一下子咕嚕咕嚕地喝光了。從接過水杯到喝掉,動作比之前要流暢也沒有以前吃力。是心理作用嗎?傷口明明都沒有一點復原的跡像。我仔細觀察著他身上的傷口。 

「止痛了。」 

我愕然地看著他。他會讀心嗎? 

「雖然不是完全不痛。」 

算了,不重要。能幫上忙就好。 

「那你自己食。」 

我把餐盤推到他的面前說。 

「那你來幹嘛?」 

他有點失望地問,就像得不到媽媽關心的小孩。 

「剪頭髮。」 

我從袋子裏翻出了剪刀說。他又淺淺的笑了。心臟一下子被溶化掉。  

替他在身上掛上毛巾,跪在他的身後我拿著剪刀笨拙地這邊剪一下,那邊又剪一下。棕色的頭髮一撮撮散落在地上,有些掛在毛巾上搖搖欲墜。 

「就說剪完再食......」 

還有些掉到餐盤裏。他抱怨聲不斷,我則在身後無視他的話默默地繼續剪,心裏在暗暗偷笑。 

「你讓我怎麼食......」 

難得能聽到他有氣有力地說話,心情開心得不能言諭。 

「又.....究竟讓不讓人食嘛......」 

要修剪劉海我走到他的前面跪下,一大撮一大撮地剪掉那些禾秆草。 

「你在暗爽什麼?你故意的吧。」 

總是這麼輕易被看透讓我有點失措,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錯愕地看著他。 

他正瞪著我。在很近的距離下看得我心跳加速。然後他漸漸露出一個勝利的壞笑,他的笑眼像似會溢出了蜂蜜般吸了。一剎那間我陷了精神恍惚的狀態裏。我很喜歡眼前這個男人。 

「你眼睛出賣了你。」 

他的聲音把我從癡迷中喚回來。我試圖從新專注在他的頭髮上,但心跳卻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怦通怦通跳個不停。心跳聲大得煩厭。  

劉海被我剪得剛好到眉毛的上端,短髮把頭皮上的傷痕更顯眼都露了出來。那此駭人的傷口讓我胸口變得鬱悶。我別開視線轉身把急救包提過來。 我把他身上的傷口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後,再擦乾淨了身體。換上一套還算乾淨的舊衣物後,便讓他自己塞入袋子裏。袋子的長度不夠長,所以他也只好屈就著躺進去。有些剛結疤的傷口再次因爲屈曲而裂開。我不忍地別過了頭。 

「待會會有人來把你帶走,你就在這待一下吧。」 

我沈著氣說出這冷漠的話。自己說完後也想地自己揍一頓。我深呼吸一下,艱難地邁出了離開的腳步,他的話再一次停下我的腳步。 

「我不會放棄的。」 

「我絕對不會再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