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邊,我們暫住的房子。」

他再背著我走了十分鐘的路便看到不遠處有個山洞。山洞的位置有點隱蔽,加上洞口比雪堆堵住了一半,要是蔣舜逸沒有告訴我還真不會發現。眺望過去能隱約看到有誰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再走近便看到裏面有木頭搭建的簡陋設備。

「有誰在裏面住嗎?」

「沒有呀。」

「那誰搭起來的?」





「我呀,我以前在這住過一陣子。」

「那你怎麼不住下去?這了無人煙的地方你不是最喜歡嗎?」

「很喜歡呀,就是......食物的種類不多就待不下去了。」

我一臉無奈地鄙視著他。獨自經歷了所以有的悲傷,逼著他把孩子氣的一面藏了起來。我心疼地看著他。

熊掌兩三秒的時間便把雪堆解決掉,我走進去一眼參觀完他的舊家「家」。「家」不大但樓底身很高。一塊布的兩頭掛在木架上做成吊床,旁邊放著一堆快燒光的柴和灰。有用來烤肉的木架、粗糙木水桶、有個生銹的容器。地上鋪著大大小小各種動物的皮草。





「你在這待著,我去弄點柴和食的。」

「我也去。」

「光著腳你能走多遠。你也不輕的好嗎?」

我瞪著開玩笑的他。其實體力早就透支,就是對於他不在附近感到不安。

「別亂跑,我很快回來。」





我點頭回應。看著他背影遠去,我倒在皮草上休息,沈重的眼皮瞬間合上。


暖氣呵護著身體,肉香味把我從熟睡中喚醒。緩緩張開眼睛,眼縫間看到了橙紅色的火焰在扭動。我緊閉雙眼伸了個懶腰,重新睜開眼睛便看到蔣舜逸坐在我旁邊烤著鳥。我看著被燒的焦黃色的小鳥望眼欲穿。肉汁滴到火裏,轟一下讓火焰燒得更旺盛。

蔣舜逸很快便撕了一塊鳥肉送到我嘴邊,我馬上把肉放進自己嘴裏。肉汁剌激著味蕾,瞬即趕走了睡意。

「哇!你捉回來的嗎?」

我一臉滿足地舔著手指問。

「我生出來的。」

他一臉正經地說完後,我馬上一手向著他的額頭拍下去。明亮的啪一聲後他摀著額頭笑,我們四目雙投,我又對著他甜滋滋地笑了起來。





「鞋子呢?那來的鞋子?」

一雙咖啡色及膝的皮毛靴子放在旁邊。並不是什麼乾淨漂亮的新鞋子。鞋子上有明顯的污漬,顏色暗無光澤。鞋身內部的毛色泛黃,基至穿上後發現碼數也大了兩號,但至少不用再赤裸踩雪。

「山的另一邊有一群人類在生活。只要拿著食物過去可以跟他們換日常用品。」

「怎麼不跟他們一起生活呀?」

「你也知道呀,和我走得近的人類都沒什麼好事。」

「放心吧,我不是人類,你跟我在一起肯定只會有好事的。」

晚上看著洞外的夜空他抱著我睡在皮草上。窩在皮草和火焰的溫暖裏、被喜歡的人擁入懷裏、 耳邊傳來他沈重的呼吸聲。 美中不足的是火光淹沒了在黑夜裏的星星。

我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臉,情不自禁輕輕地吻上他的額頭。他一臉迷糊地再把我抱緊了一下。





我們在雪山上住了幾天,每天都睡到太陽掛到頭頂才願意起來。每天讓蔣舜逸起床他都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他真的可以一秒就睡回去,我只能又踹又打他才願意睜開眼睛。

「我餓了。」

我看著他可憐地說。

「走吧。」

每次只要看到我擺出一副快要餓壞的表情,他便會馬上彈起來拉著我去獵食。幾乎每一餐都是鳥兒。每一次他都會一直給我烤,感覺不提醒他他會忘了自己也要食。

幾天下來的生活非常非常的平淡無聊,不是食就在睡,但我們總是在一起。手一直牽著,睡覺也一直抱著。

「你要去那裏?」





可能對方只是稍微動一下去個廁所,便會神經緊張地問一句。生怕少看一眼,眼前的人便會從此消失。畢竟現在的生活對我們來說美好得一點都不真實。每一天的某個時間,總會有些不能言諭的不安侵蝕著我們,偶爾我會從他的眼眸裏看到各總各樣思緒。我會上前抱著他,拍拍他埋在我肩上的頭說。

「別擔心,都會好的。」

順便也安慰一下自己。我們大概都有點創傷後遺症吧。

聊天是我們用來消磨時間的活動。從人類剩下的記憶開始聊起,才發現其實我原全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除了彼此名字我們什麼不知道。命運很奇怪,讓兩個言語不通的小屁孩相遇,好不容易才交換了名字,卻讓我們經歷了生死逃亡,一切的刻骨銘心。突然很狼狽被帶去見了家長,渾身是血的情況下卻一瞬間被對方接納了。最後竟然互相咬了一囗就結婚了。想到這我不禁無奈地笑了一下。

「精神分裂了?」

他烤著鳥兒,看著我不解地問。

「你才精神分裂。」

我瞪了他一眼回了一句。





「那你笑什麼?」

「笑我們怎麼無厘無頭就結婚了。」

「後悔啦?」

他專心地聽著我講,眼神專注被烤得半熟的鳥兒上。

「全完沒有。要是我更早知道你家境不差,我八歲那年就跟你求婚了。」

「你那年才八歲嗎?怎麼那時候長跟我差不多高?」

我開玩笑說了一句。沒想到他瞪大眼睛驚訝地轉頭過來問。

「女生本來就比男生早點發育呀。你呢?」

他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後,又重新專注在鳥兒上。我翻了個白眼鄙視他的低智商。

「那時候十二歲。比你大四年。」

「你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生日嗎?」

「六月......忘了。你呢?」

他試圖思考,但沒兩秒就放棄了。他什麼事情都一副無關痛癢的態度,吊兒郎當的性格,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不討厭。

「不知道,生日什麼的從來沒有過。」

我淡淡地說。空氣稍微安靜了幾秒鐘。鳥兒在火焰的燒烤下,沸騰油脂在皮上滋滋地開出小泡。我轉頭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表情在思考。

「那就把明天訂做我們的生日吧,以後我們兩個人一起過!」

大概是因為只要和我有關的事情他都會變得認真對待,所以我才不討厭他平常的孩子氣。他溫柔地笑著說。他的笑容總能為我的心臟解凍。

「為什麼不訂今天要明天的?」

「今天都快結束了,來不及慶祝呀。明天吧!明天一早就開始準備!」

「生日要幹嘛的?我不是很知道......」

「一般來說......食蛋糕、收禮物、穿得漂亮點......之類的?」

他再次陷入思考,這次比上次認真多了。每次思考前他都會深呼吸一下,過份眉頭心鎖的樣子讓我覺得滑稽 , 我不禁露出微笑。

「嗯……蛋糕......好像有點難。」

「嗯……我思考一下。反正送你的禮物我是想好了,你想想要送我什麼呀。」

「不......等一下,這荒山野嶺的我能給你找什......」

進度瞬間被超前的感覺,心裏一下子變得焦急。這是以前怕被父親趕下五首才會有的焦慮感,沒想到現在只是因為要送出一份禮物而不知所措。他完全無視掉我的苦惱,再次恢復他一貫無關緊要的表情。

「熟了熟了!趕快食!燙!燙......呼......」

他用嘴巴邊吹著,邊雞手鴨腳地拆著著鳥肉。我看著他一臉哭笑不得。

「要是奕東跟奶奶也能一齊慶祝就好了,好想念奶奶煮的魚粥。」

接過翅膀,我咬了一囗無意地了說了一句後,便馬上後悔了。提了不該提的事擔心他會難過。我忘記咀嚼嘴裏的肉,心懷抱歉地看著他。

「嗯,奶奶在就好了。奕東嘛......其實不在也行。」

「這麼嘴硬幹嘛?明明就愛他愛得要死。」

看他還能輕鬆地開著玩笑,我才鬆一囗氣。但看到他盯著空氣眼神慢慢變得軟弱,知道他不想說出囗所以只能在心裏暗暗替他分擔那份想念。

「屁啦,你知道他......」

「行行行,懂的懂的。」

「你懂什麼?」

「因為高羅拉跟巴巴爾也是那種說不出囗的愛。」

有什麼奇怪的感覺在胸口騷動。被自己意想不到的話嚇了一跳,下意識停頓了幾秒鐘才接著說下去。他好像對的我的話也感到愕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偶而沒人的時候或者任務回來後,她都會來抱抱我,拍拍我的頭。有時候會對我說對不起、有時候說辛苦了,有時候她還會抱著我哭。」

不自覺地說著才發現自己一直把這些小動作記在心裏。陷入記憶裏鼻子變得酸酸。

「他為什麼要抱你?還常常?」

「不是他,是高羅拉。」

不知道他是故意不讓氣氛太沉重。,還是真的放錯重點。蔣舜逸把聲線提了高八度,瞪大眼睛審問著我。我無奈地安撫著他的醋意解釋說,他才願意放鬆那雙猙獰的瞳孔。

「巴巴爾的話......像哥哥一樣。剛開始為了當上五首訓練的時候,他知道我跟不上會有意無意地指導我。被父親處罰的時候他也會親自懲處,然後不經意給我放點水。總是會特別對我再三強調任務細節,怕我犯錯。 他是個很可靠的哥哥。」

我細數著那些我曾經不為意的溫暖,心臟隱隱作痛。蔣舜逸牽過我的手聽著我說完。

「你好想他們?」

「如果我們在好的時候相遇,明天應該就可以一起過生日吧。」

我強顏歡笑地著把話說出來後,悲傷一會兒便擊潰了我的逞強。現在才知道我是多麽渴望至少能在離別的時候笑著說句再見。蔣舜逸早就洞悉我的難過,在眼淚決堤的瞬間已經捧著我的臉心疼地替我抹掉眼淚。遺憾在胸口擴散,我依偎在他的懷抱裏任由失控的眼淚滴在他的胸口上。

「你這樣太貪心了吧,我一個夠還不夠嗎?還想邀請別的男人。」

他抱緊我,低頭親吻著我的額頭。溫柔地拍著我肩膀開玩笑地說。剛還哭得歇斯底里,下一秒便被他逗笑,這他才稍微放輕擁抱的力度。我還在他懷裏收拾著自己的哭相時,他苦澀著說。

「如果在好的時候,我們大概都不會遇見吧。」

「我們一定會相遇的。」

「你怎麼知道?」

他質疑著我的否定,好奇地問道。

「因為你的每一次出現和消失就好像是經過了各種的考慮和編排後寫在我人生的劇本裏。你總是會剛剛好在每個轉折點上出現,彷彿我們的相遇就是上帝為了劇情的發展而制造的。」

「不管是故事往好還是懷的方面發展。」

剛哭完的我聲音有點沙啞,帶著重重的鼻音自我嘲諷著我們倆相遇的命運。說著說著心裏更是不是味兒,暗裏責怪著上帝自私的安排。

「睡之前給你說個睡前故事吧。」

「這麼突然嗎?」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