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山松揹着圖筒走到山下的車廠,工人們見到他都有點訝異,因為他從來不在大白天出現。

迎面而來是亨叔的三個孫兒,偉城、大城和家城,最大的十七,最小的一個才十四歲,是全城年紀最小的三個人,從一開始已跟亨叔在車廠幫忙。

"隊長!"

"隊長!"

"隊長!"





"嗯…"

"喂,隊長!"一個面上有個刀疤的工人,見到山松就與他打招呼,他不是搜索隊的隊員,但也跟着一起叫劉山松隊長。

山松心裏急着要找車廠的負責人亨叔,點了點頭便走開了。

那人追問了一句,面上掛着猥瑣的笑容,"喂,那小護士滋味如何?"

"別提了。"山松冷冷的拋下一句,就直往辦公室走去。





他沒有敲門就把辦公室的門打開,亨叔正和幾個工人在談些甚麼。

"松仔?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轉頭和工人們說,"你們先出去吧。"

工人出去了,山松二話不說,拿出了設計圖。

"嗯… 很精密的設計… 這就是你這些年在組裝的車?"亨叔是個頭髮稀疏的中年漢,戴起了老花鏡,仔細端詳桌上的設計圖。

"嗯,這就是我清晨提過的設計圖。請你盡快幫她完成車殼的部份。"





"好… 好… 你們今早找回來的幾片鋼材,正好可以用於這個設計上,我保證會給她一個完美的軀殼。"

"不會影響這批車的生產吧… 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車而…"

"不會,這批車欠缺的零件還需要些時日搜集,未找到之前工人也是閒着。"

"謝謝你幫忙了。"

"說起來你是我的老闆呢,怎麼說起客套話了?"

"你是我爸的好友,也是我的前輩。"

亨叔只笑不語,"呀,對了,這次為甚麼這樣急?你今晨才出隊,現在應該好好補眠才是呀。"

"別提了…"劉山松想起剛才與白昕晴的爭執。





本來對她印象是很好的,不料她竟做出這樣的事來,以寶貝來威脅他,讓山松幾乎後侮讓她住進綠山。

現在反正設計圖已經完成,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先把Tina的設計圖交到工廠。

山松向亨叔詳細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就要走了。

"松仔,那個… 作為長輩還是要過問一下吧…"

"甚麼?"山松已開始打哈欠。

"那個… 有關新來的那位小姐,傳來很多謠言。"

"亨叔,他們生活苦悶隨口說說我不怪他們,你是長輩,也和他們一般見識嗎?"





"你在山上很少聽見,近來是越傳越難聽了,你們倆倒沒所謂,對女兒家恐怕不是太好吧。"

"好的,會注意一下。"山松已抵抗不了睡魔,揮揮手就轉身離開了。

他上山的腳步好急,有點後悔剛才這樣對白昕晴,還是快點回去放了她。

車房裏昕晴正八掛得起勁。

"你是怎樣發現少爺喜歡你哥的?"

"嗯... 其實他在人前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只是... 因為我與他們時常在一起,才會留意到。"

"他做了甚麼?”

“他... 其實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他總是很男子漢的樣子,只是,當他望着他時,那個眼神… 他在沙發上睡着,他替他蓋上外衣… 他的頭髮亂了他幫他撥好…別人說他壞話時他那種着緊…他受傷時我還見他為他哭過...”





“這個少爺好像很痴情..."昕晴腦內展開了無限的幻想。

"我看在眼裏,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兄弟之情。你沒見過他喝醉後纏着我哥那個模樣,就是那一次他把我哥惹火了,之後他就不再亂喝,限定自己啤酒只可喝一罐,紅酒只可喝一杯,無論如何都不多喝。"

"這件事後你哥才察覺嗎?"

"之前就知道了呀。"

"他知道?!"

"是呀。一直都知道。"

"那... 他有甚麼反應?"





"他只是若無其事,繼續把他當是兄弟,也許那是最好的做法了,他很重視這個兄弟,但他很清楚自己只喜歡女的..."

"明白,你說過你哥有超多女朋友的…"

"哥他就一直維護着少爺的面子,沒有戳破他,繼續把他當好兄弟看待,雖然明知少爺心裏想着的是另一回事。少爺也心知肚明,只要他不越過哥哥的底線,他就可以一直安安穩穩的做好兄弟。"

"那麼,這個少爺現在在哪裏?"

"死了。"

"噢!"

"在我哥受傷的同一次意外。他為少爺的死傷心了好久,覺得...少爺是因為他才死的。"小劉心裏憶起當時的情景,那火焰的灼熱和爆炸的巨響,少爺那時候怎樣聲嘶力竭的喊着哥哥的名字,至今還震撼着他的心。

"你哥會不會,也有一點點那麼的傾向,只是不願意承認呀?"

小劉陷入在回憶中,加上睡眠不足,人開始有點迷糊,"不會的,我太了解他,如果他也是gay,以他跟我哥那樣親近,他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他才不管別人,只要瞞過他爸…"

"我… 有點混亂了… 你說‘如果他也是gay’的‘他’是哪一個?"

"我哥呀。"小劉猛然一醒。

"但你又說-‘他’-跟你哥很親近…?"

"啊!我… 我睏了,思路有點不清。我去睡了。"小劉正要站起來。

"別別別… 小劉… 你留下來陪我… 萬一你哥回來怎麼辦?"

"唉,好吧,那… 你讓我靠一靠吧。"說完就這樣挨着昕晴,也不管昕晴比他矮小許多。

"哦… 你好重!"昕晴眉頭一皺,這小劉,趁機揩油。

"你好像很享受啊。"劉山松一踏住車房就見兩人依偎在一起。

小劉和昕晴倏地彈起來,"哥,你回來了。"小劉揉揉眼睛,伸個懶腰。

"劉大哥,我已經反省過了,我已經深切的向她認錯了,我以後不會做任何得罪她的事情,求你放了我吧…"經過戒指的事,昕晴明白劉山松雖然有點瘋癲,但還是口硬心軟的,就立即跪起來,口裏不停認錯,希望他氣完了就放她走。

"我不是要你認錯,我要你欣賞她,她是我心血的結精,是一件藝術品,你看到了嗎?"說着拿着一把剪刀走近了昕晴,蹲在她身旁,從她跪着看的角度和她一同望着那汽車。

"這個角度,那光線,金屬的色澤,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昕晴故作認真的點着頭。

"我希望你學懂欣賞和尊重她。"

"是的… 我會學習。"

"機械的美,在於,你只要把最好的給她,她就會忠實的把最好的表現呈獻給你,也不會隱藏自己的缺點。有時人還不如機械呢,你對她好,她未必會同樣地對你,還總口不對心。"

昕晴心想,大哥你甚麼時候對我好了?口裡卻說,"對!你說的是,有時候人還不如機器呢..哈..."

口不對心倒是被你說中了。

唰唰…昕晴手上的索帶被剪斷了,她立即把手收到胸前,劉山松輕輕捉住她的雙手,見到手腕上紅紅的印痕,"對不起…",他說。

昕晴趕緊把手收回去,也不敢望他。

"嗯… 哥,你也餓了吧,不如快點吃完飯睡個飽,晚上又要工作了。"

"白昕晴,一起吃吧。"山松說罷扶起了昕晴,她想要拒絕,但又不敢。

三人再次同枱吃飯,氣氛卻截然不同了。

過去的融洽景象,再次被沈默和尷尬取代。

吃完這沈默的一餐,兄弟兩人呼呼大睡去了,昕晴收拾了飯盒,想起又要回到工廠面對那些流言緋語,心就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