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於大陸各地均建別宅,主要根據地在聯合王國。凌治在聯合王國任即爵位,麾下凌家騎士團屬於王國編制下的半獨立武裝。
  「半獨立」在字表上有點難以解讀。大概是指模式自營,卻受國家調遣的組織。
  當然,若有「半獨立」的存在,那麼「全獨立」或「國營」部隊便是與之共存的編制。
  聯合王國是多族共治的一院制議會國家,主要由森靈、濯水和山貓三族掌政。
  凌軒所在的千京城,位處奉行帝皇集權的格曼帝國境內。他的爺爺是聯合王國的政要,若要在格曼帝國內建立別館、轄地或分部,必先得到格曼王室的允許,通過一些額外的手續。
  聯合和格曼的關係很複雜。
  從國家建制的角度看,兩方都看對家不順;往利益裡看,聯合有的是錢,格曼的科研水平最是強大。從表面看,兩國關係友好,通商往還無日止息,但這種友好,涉及許許多多所謂大人物的角力,還有利益均沾、勢力平衡、各族鬥爭的考慮。
  凌家別宅是偌大千京城中的一小點,這類宅子可算是富有人家的居所。凌家僕從卻認為別宅實在過分細小。
  與遠在聯合的那座相比,直有天與地之別。只統計住房,這兒僅落房間二十八,無前後花園,甚至沒有水池。不計算這些旁枝雜地,宅內連洗衣房及運動道場也沒有,根本不能住人。
  撒斯亦認為這兒可供修練的空間十分有限,而且外人太多。他要為曉娜上課。




  深宵時分。
  曉娜消失於神衹大陸上。
  房間二十八,間間不見她。
  她不會飛,也不曾踏出客房。 
  好像是原地消失。
  凌軒送她的帽子置在那房間的短桌上。
  消失是有過程的。
  首先,房內要有曉娜一位。
  其次,她摸出了一柄黑色的匕首。
  完全純粹的黑色,刃柄至利鋒都是黑,遠看根本分不清那一部分是割物的刃鋒,那一部分是握柄。




  拿著它,就好像拿著一根由粗漸幼的腿部白骨。又像女子小腿下三寸開始切割出來的骨頭。不粗,亦不算極幼。
  但話說回來,柄、鋒之分野是現代的產物。就是「匕首」二字,都是現代的名詞,也就是仙族夜族年代沒有的詞語。
  撒斯跟曉娜說,那匕首名為「空間刃」。
  因為古時候的那次「意外」,曉娜一直睡,撒斯一直活在她意識中。睡後,醒來,世界皆變,雖真若夢。
  有些東西變了,比如撒斯沒有實體;又例如,曉娜的外表;再例如,所有當世的事物。
  有些東西不變,不是夜族之主的撒斯還是撒斯,仙族五貴最小的曉娜仍是曉娜。黑帝之鎧和空間刃還是老樣子,這兩件神物是曉娜甦醒後的隨身物品。
  它們本來的主人是撒斯。又是因為那次「意外」,曉娜在沉睡前有了這兩件事物,然後把它們帶到現世來。
  曉娜在房內消失的過程,始至撒斯的吩咐。
  撒斯的吩咐很簡單,就是命曉娜隨便揮動空間刃。
  揮動匕首之前,要做一些準備功夫。




  降下窗簾。
  窗簾是現代的東西,撒斯直接命曉娜憶起凌軒放下窗簾的方法。
  於是曉娜拉動一條窗邊的繩子,那繩子頂端連接布簾。
  窗簾落下後,曉娜隨意把那條被她一下子拉斷了的長幼麻繩丟到地上。
  曉娜心中疑惑,既然世人發明了可讓人從室內欣賞外間風光的窗,為甚麼又要設有遮蔽窗口的布簾?不是很矛盾嗎?
  她想起布和木的分別,這是凌軒今天教她的知識之一。窗簾是用來遮蔽艷陽的,但曉娜想,窗簾的薄布依然能夠透光,那為何不直接把窗口封死……
  亂想片刻,曉娜再按下房間燈光開關。
  不是為了關燈。恰恰相反,是為了讓光明滿佔室中。
  曉娜一一照辦,撒斯說甚麼,她做甚麼。一因她沒甚主張,二因她覺得好玩。
  她覺得眼前這叫作「開關」的東西很神奇。
  按一下,光明,再按一下,黑暗;按一下,光,再按,暗。光暗之間,沒有間隔。
  她很想知道可不可以令室內同一時間呈現半光半暗狀態,便連續按了開關七八次。她一邊按,一邊笑,好像發現新玩具似的。
  直至撒斯斥她無聊為止。
  其實曉娜也會發光。
  她有兩種手法,一是亮光術,就是消耗靈力,令僅僅一隻指頭亮起,發出比螢火蟲類似的光點。當然,曉娜就只有曉娜的修為,她的二姐媚娜一抬手,便能點亮整個夜空。




  另一種亦是靈力系統下的技法——淨化,純粹在敵人腳下燃起一束光柱,是驅走夜暗族的能力,又或是增補仙族體力的法門。
  不過曉娜覺得這兩法門都不及燈光的開關按鈕神奇。
  一顆鑲嵌在牆上的小小白色長方狀塊,居然能夠生出光源,而不是通過靈力能量。按一下,光便現,輕而易舉。她記得凌軒說過,支持光源背後的能量,名為拉羅。
  但她沒有時間研究,撒斯命她劃下匕首。
  不需任何花巧的動作,亦不必唸咒,就是手握空間刃,隨便動動臂膀,往上而下動可,往下而上亦可,由左至右都可。
  劃下的軌跡出現了數星紫紅色的小光點。
  小光點漸漸聚於曉娜面前,化為一點大光圈。
  光圈慢慢地撐大,圓周外扭,弧線漸變修長、筆直。
  艷紫染亮房間,四壁都是傢俱與曉娜的長影。曉娜有點驚奇,手上的小小黑色空間刃居然也能夠發光,卻不知道撒斯命她降下布簾和開啟房燈的原意,是為了稀釋空間之門開啟時的猛烈強光,以防外間有人察覺。
  曉娜眨一眨眼,那最初的小光點漸變成一座大門。
  以現代的單位來算,那門高兩米,闊兩米。這座所謂的「空間門」只有門框,框內盡是顏色。有時紫,有時紅,一瞬深紅,又一瞬轉為深紫。
  現實世界的房間中出現了一座不太現實的門。
  常人指稱的門,門啟後,人必能看見門後的事物或道通。曉娜眼前的卻是一堆紅紅紫紫的色彩,與其說這是門,不如說是一幅懂得不斷變色的畫。
  「進去。」撒斯的聲音在曉娜心中響亮:「不,先撿回那東西。」
  曉娜從房中衣櫃取出那件極為笨重的黑帝之鎧。




  凌軒曾問曉娜「那東西」甚麼來路,曉娜竟傻傻呆呆地答「不知道」。
  也行,這話出自小孩之口,人家才不深究。
  撒斯的戰甲比她整個人還要高,曉娜得雙手捧著,才踏進眼前那幅變色畫中。
  這一下該是撒斯感到奇怪。想當年他首次遇上空間門,他還猶疑了許久,才踏出那怕一步。曉娜是信任自己?不,撒斯覺得她是笨蛋的機會較高。只有笨蛋才沒有機心,不會算計。
  曉娜其實在想:「這大衣很重,可不可以穿著走路……」
  踏進空間門後,曉娜不自覺丟下鎧甲,大量瞬息同時傳入腦中。
  門後的世界沒有天,沒有地。
  足底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倒似憑空飄浮一樣。
  曉娜腳下的「地」,有無數暗紅色圓點:這邊疏疏落落,那邊聚首有如星帶,沒有影子。抬頭仰視,上有數千道紫斑,好像繁星生輝,銀河幾縷。
  曉娜很好奇,不忙伸出玉臂,幼指拿捏。
  左手抓一次,右手抓一次,怎麼抓也抓不住「天上」的斑紋。
  那些圓點和斑線看似距離自己極近,在鼻子前,在小嘴前,在兩肩旁。就是抓不著,看似近,卻無限遙遠。 
  曉娜回頭離開「門的世界」,通過門框返回房間,撿起凌軒給她的學府資料,再進入空間之門。
  再離開,再進,再離開,再進。
  她覺得穿梭兩界很好玩。由有天地的地方走到沒有天地的地方,再由沒有天地的地方重返有天地的地方,她覺得很新鮮。




  她依稀記得,大姐雙腳好像從來沒有碰過地面。她知道這動作可被統稱為「飛」,但她不會。在「門的世界」內,她終於有了漂浮的感覺。
  此時,幾星紫斑一點一點彙聚,數萬小點形成一個少年影像。
  曉娜與撒斯已「相處」了十多天,這番卻是她第一次目睹撒斯的模樣。
  曉娜沒有察覺門已消失。
  曉娜沒想過,撒斯此時此刻才「現身」,實有理由。不是說不出的理由,而是撒斯懶得跟曉娜解釋。
  撒斯冷眼看著曉娜,曉娜白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轉。
  撒斯還以為她會害怕。曉娜卻覺得撒斯很俊秀,只是臉有點白,嘴有點白,鼻也是白——曉娜詞彙乏絕,只懂得這般形容。
  她直覺認為撒斯與這個沒有天地的世界很合襯。沒有原因,僅是直覺。
  曉娜未必記得,大姐美娜曾抱著她喃喃二語:
  「久經殺戮的人,生有一副慘白的模樣。」
  曉娜稍稍知道,撒斯是二姐仙帝媚娜畢生的大敵。
  曉娜卻不記得,三姐因娜往往視撒斯如無物。每每提起撒斯,「冰雪仙女」都會詭異地笑。
  海娜則會拂袖而走。
  美娜、媚娜、因娜、海娜之後,就是曉娜。
  曉娜該怎樣與撒斯相處?撒斯在最初認為這是曉娜要面對的難題,因為她的難題也就是自己的難題。




  小傢伙不合作的話,撒斯亦無計可施。
  往壞裡想,身為本主的曉娜有沒有能力消滅自己?撒斯雙目雖冷,瞳內隱有憂意。他絕對沒有責任,亦不想浪費時間跟曉娜玩遊戲。同理,曉娜亦沒有責任去理會撒斯。
  如此下去,曉娜可有曉娜的生活,慢慢融入這現世之中,以至完全忘了自己是誰,來自何方。撒斯呢?一直當觀眾,一直下去,直至他唯一的觀賞節目曉娜去世為止。與囚徒毫無分別。
  曉娜若不想撒斯現身,可以隨時不讓他控制自己的身體,剝削撒斯一點點囚犯放風的時間。
  不談別的,只說現在,只要曉娜一動念,那萬花點點構成的撒斯虛像便會立刻消失。
  從另一角度去想,若曉娜死了,撒斯估計自己會隨她同死。
  真是媽的不公平。
  撒斯稍稍算過,以曉娜的靈力修為,在不使用任何技法下,自己可暫時動用她的身體或以虛像現身一段時間。
  將這段時間套進凌軒講述的現世量度單位中,便可得出五分鐘的數字,有夠短暫。
  靈力是遠古時代的能量數值,用光靈力的人不會感到疲倦,畢竟不同於體力。 
  撒斯想知道曉娜怎樣想,他甚至懷疑身為本主的曉娜能否讀取自己的想法,初步判斷是不能的。但誰知道她是不為而罷,非不能也?一切都是猜測。
  樂觀地想,目前為止曉娜很合作。天真、單純、糊塗、愚蠢,媚娜果然養得一個「好」妹妹。
  如果曉娜擁有幾分海娜的驍勇、因娜的遠慮、媚娜的野心、美娜的不可測,撒斯懷疑自己能否在曉娜面前展示黑帝該有的倨傲。
  但曉娜的那些特質都很容易把曉娜推向死亡。
  撒斯非常非常擔心那些無限再生的怪物,那怕多次被告知破敗傀儡不會走進生命之地。撒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非人云亦云。
  撒斯害怕——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懂得害怕——他「擔心」事情在他掌控之外。他要防患於未然。要是某一天曉娜遇到某事,心血來潮以自殺了結……撒斯認為機會很低,但「很低」與「有可能」是相等的。
  萬一如此,自己便死個不明不白,死得可笑。親眼看見媚娜閉目之前,撒斯絕不可以死。
  撒斯決定要指揮曉娜。
  不是「幫助」,是「指揮」。他要「命令」曉娜做他想她做的,試他想她試的,問他想她問的。曉娜不必強大——以她的表現,撒斯相信她的極限未必及得上海娜十分之一。    
  曉娜至少要能夠自保。
  她要學習新世界。
  她想回家,撒斯也要回去。
  仙族與夜暗族是許多年前世界的主宰。撒斯知道,曉娜也知道。撒斯想得很複雜,曉娜的思考卻很簡單,為甚麼兩家不能握手言和?坐在一起談談?
  要不,也不一定要打個頭破血流。擲石子,比個距離遠近,不行嗎?打架很痛的。
  曉娜沒有太多痛的經驗,但最近一次就是發生在她剛醒的時候,那時撒斯代她對付怪物。靈力用光後,全身在痛,兩腳仍要跑,又疼又辛苦。
  被救後,昏眩了好些時間,眼前天地時常倒過來。曉娜不喜歡這感覺。
  曉娜醒來的第三次,她便抬出以上這些聽似很有說服力的理論,天真地與她本族的敵人首領「談判」。
  撒斯當然不會圍著這點跟她廢話。對豬彈琴,比對牛彈琴更辛苦。
  他只說了三句。
  「我不罵你的姐姐。」
  「你聽我的。」
  「一起回家。」
  對付小孩,三句已足。
  第一句是條件,第二句是命令,第三句是目標。
  一生二,二生參,參生萬物。只三句,足夠引起萬事。
  回家目前是辦不到的,要曉娜自學更不可能。但撒斯自問有一點無比強大,那就是調教部下的能力,他的弟弟撒勒便是好例子。論教育後輩,媚娜比自己可差遠了。
  「空間門」內的世界能隔絕外界滋擾。曉娜上的首門課堂,便是算術。
  撒斯在講,曉娜在心裡默算。
  撒斯的年代沒有紙,亦沒有筆。「口授意達」是基本傳學方式,能否領略全看曉娜記心如何。
  學習的根本就是背誦,練習就是背的過程之一。
  比如穿鞋,每天出門先穿襪,後穿鞋,再綁好鞋帶……誰規定的?不要問,只要辦,天天辦,天天複習,直至記住為止。
  融會貫通以後,再想別的花樣——例如先綁帶,後穿鞋,次序倒過來。
  撒斯講授的表面是算術,實際觀察重心是曉娜的學習能力。肯學習,與能不能學到,是兩碼子的事。
  能學到,與有多能學,又是不同。
  就算她非常能學,會否活用變通,亦是問題。
  撒斯自問是不會讓著曉娜,加減乘除,十百千位,一直說下去。
  門的世界雖沒有地,曉娜仍可「坐」著聽。
  凌軒曾教曉娜的時間、面積、體積等等知識,撒斯通通再說一遍。
  撒斯間或看著曉娜,曉娜總是目不轉睛看著自己,說她凝神又不像,說她慵懶亦太過。
  撒斯完全不清楚曉娜想甚麼,就是她到底讀不讀懂,理應有跡可尋,至少相貌會不其然生出微妙反應,再不就是手腳有些動作。
  曉娜現下的模樣可以說在發呆,也可以說在深思。
  猜不透。
  試探再想。
  於是撒斯道:「記住了?」
  曉娜想了想,道:「也許吧。」
  「也許」的意思可以指記住全部,或記住一半,或甚麼都記不起來。
  撒斯冷冷地道:「記住便是記住,記不住便是記不住,甚麼叫作『也許』?」
  「我想應該記住了。」
  撒斯伸出四根手指,一根接一根收起,同時道:「『我』、『想』、『應』、『該』,這四個字是廢話。」
  「是嗎?」曉娜道:「為甚麼呢?」
  撒斯抬手便往曉娜頭裡拍去,曉娜吃了一驚,雙手交叉作出擋姿,但她怎能及得上撒斯之快?但曉娜沒覺痛。撒斯的大掌確是直接前拍,但沒有碰到曉娜那怕一根髮絲,而是直接穿過曉娜的頭,根本沒有觸碰曉娜。
  撒斯望著自己的手掌,眼神閃爍某種異色,若有所思。
  他發覺自己連攻擊小孩的能力都喪失。
  曉娜道:「怎麼了?」
  「不教了。」
  撒斯的虛像消失。
  第二天。
  對曉娜來說,「第二天」是沒有概念上的意義。
  她每三天才要睡上一覺,若以她為中心而論,睡覺一次才算過了一天,那麼所謂「曉娜的一天」,便是現在的三天。
  不過作為現代的一分子,曉娜還得依從當世的曆法。
  「十時了喔。」曉娜看看房內的大鐘,正確來說是十時零三分。
  她初步掌握時分秒,但對「十時」仍是毫無概念。
  十時代表甚麼?和九時有何分別?她問過凌軒,凌軒娓娓詳解,曉娜認真聽,就是不懂。
  曉娜原始的時間觀念只有兩種,一為日出,一為日落。這是天天陪伴大姐看日所得出的感悟。
  曉娜推門,步出房間。
  房外的兩位凌家女僕有感驚奇,因為曉娜從不主動離開此房,往常都是凌軒伴著她。
  女僕們對曉娜施禮說早。
  曉娜直接問道:「凌軒哥哥呢?」
  如果直接聽到這一句,或會認為曉娜很沒禮貌,連說聲早也欠奉。實是情有可原,曉娜確不懂禮為何物。
  但她的眼神……太美了,說起話來的語調神態亦是率真無邪。那兩位女僕絲毫不感曉娜無禮,直道:「少爺外出了。」
  那兩名女僕負責照顧客人的需要,不過打曉娜的工實在過分舒服。
  曉娜不梳洗,不點吃,零要求。直到今天,二人才能與她說上第一句話。
  二人首次近距離正看曉娜,見她白眸,見她用白眸注視自己,也見她白眸裡倒映著自己驚奇的樣子。
  曉娜道:「他多久才回來?」
  「應該三時左右。」  
  「三時喔,唔……也就是五小時之後……」曉娜豎起手指稍稍計算,又回頭看看大鐘,現在是十時零五分。
  曉娜再道:「我要睡一睡,希望沒人能看見我……唔,我的意思是,可否不讓別人走過我現在站著的地方?不用太久,大約……嗯,下午二時,我便醒來。下午二時,現在算來,應該是四小時之後?」
  撒斯認為曉娜需要接受言語治療。
  「小姐的意思是,在那之前,別讓人家進入房間打擾你,包括少爺?」
  「應該是的。」
  「那午飯……」
  「應該不用。」
  安排妥後,曉娜回房。撒斯命她揮動空間刃。
  空間之門重現,曉娜進門,再次消失於神衹大陸中。
  光點再次構成一個撒斯。
  撒斯沒再提及昨夜的事,只評價曉娜剛才與女僕關於時間的話:「計算得挺快。」
  「喔。」
  「如果你能戒掉『喔』、『應該』之類的廢話,說起話來便不會奇奇怪怪。當然,這與腦袋不長進有點關係。而腦袋不長進的原因,便是……」撒斯幾乎又要說出媚娜的名頭來,忽又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改口道:「便是因為腦子不行。」
  「怎樣才能讓腦子長進點?」
  「割去頭皮,抓你的腦出來,用手指鑽進你的腦皮裡,去掉當中的垃圾。」
  曉娜雙眼斜往上望,輕吹前額髮尖,道:「原來可以取出腦袋啊……」
  撒斯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曉娜對諷刺有著無窮的抵抗力,因為她心中根本沒有「諷刺」二字。
  「昨天我說的,你記住多少了?」言歸正傳。
  「都記住了。」
  「『都』記住了?」撒斯強調了那個「都」字。「都記住了」與曉娜昨天說的「可能記住了」完全是兩個意思。
  撒斯再問:「一字不漏?」
  「對。」
  撒斯想了想,瞳孔似乎放大了些許,外看難以察覺。他道:「語氣呢?你能記得我昨夜說話的語調?」
  「都記得。」
  「停頓呢?」
  「也可以。」
  「我昨天說到『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之後是一億』的時候,我右手是握拳還是伸掌。」
  「我不懂形容啊。」曉娜舉起雙手,十指稍為內攏,但又沒有完全與掌心合上,既不是拳,又不是掌。她道:「你昨日是這樣的。」
  「我說……」撒斯開始明瞭,他怎能忘記「火靈女王」的絕技?他道:「『窺視回憶』的法門,媚娜教你的?」
  「好像不是二姐……」
  「你能記住我教的,卻想不起當年的事?」
  曉娜垂下了手,道:「是啊,為甚麼呢?我記得所有醒來以後的事,但不記得當時的。」
  正確來說,她能運用「窺視回憶」重看醒來十數天內的所有細節。
  對於上億年前的記憶,她這神技似乎失效,只能以普通人的方法憶起當年的事,有些事情印象深刻,有些朦朦朧朧,更多的片段則早已消失。
  撒斯冷目看她,他知道曉娜是不懂說謊的。
  他現在真想把曉娜的腦袋挖出來研究,看看這種能力是怎麼的一回事。
  這是一種已經超越過目不忘的本領。
  只要看過聽過,便能重現眼前。任何細節無一遺漏,要想起來便能隨時想起。條件僅是『看』和『聽』,不用努力背誦。
  此前曉娜與凌軒遊千京,曉娜甚至能說出「沙羅坊」坊牌下站了十二人,七男五女,還有兩隻狗和一隻後來才被告知名為「猴子」的生物。
  「今天學甚麼呢?」
  「甚麼都不用學,直接修練靈力。別告訴我沒人教你這回事,仙族的人沒有靈力還能算是仙族?」
  「這個我懂……」曉娜當然懂,當年她曾多次目睹大姐美娜靜坐默想,這稀珍的片段算是少數曉娜記得起的憶年舊事。曉娜續道:「為甚麼不學其他呢?」
  為甚麼?說起來很簡單,看過、聽過的事便裝進腦中,那為甚麼要急著「學」呢?四小時後,把凌軒家中的書全都找來,一分鐘看一頁,把它們都看光,那還用浪費時間學這個學那個?
  撒斯辦事不會浪費時間。他不懂現代的拉羅能量,僅知道靈力。曉娜的靈力充裕一點,撒斯使用她身體的時限便能挺長──現時是五分鐘。
  學院資料撒斯沒有看過那怕一份,他只看考核規則,也就是遊戲規則。
  只要是打,撒斯自問不會輸。要比,便要奪第一。
  所以曉娜要潛修靈力。
  無論她記憶本領有多厲害,都與動手比試無關。考書生,撒斯不在行。考拳頭,撒斯出馬,十秒便能打倒一件。他確信如此。
  考核的日子稍稍到來。
  撒斯對「考」沒有太大感覺,他要的是「表演」。表演給觀眾看自己有多強,然後曉娜便會被招到優秀的門牆下,快一點學會自保。
  說不定能在頂尖學府裡尋得回到過去的方法;若是不行,退求其次,先解決撒斯與曉娜這種互生的現狀。
  撒斯要全勝,必勝,也必然代勞出擊。
  曉娜沒有意見,而且深信撒斯必能旗開得勝。
  不過撒斯有點不快,他對曉娜的沒有意見很有意見。終有一天曉娜要親自上陣,怎能覺得讓人代勞是一件好事?
  清早。
  三則壞消息。
  其一,考核改為隊制,二人一隊,取平均分數。
  其二,凌軒不能參加。
  其三……
  曉娜沒有格曼國民身份證,也不持有聯合王國或泇湟國的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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