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青旅後,我們隨即到附近的牛肉麵店吃午飯。
剛哭完的 Kathy 雙眼依然通紅,而且有點憔悴。
坐下後,我倆各點了一碗牛肉麵。
食物來到後,她似乎仍未從回憶中醒過來,依然一聲不響地吃著麵。
人偶爾都需要些空間去讓自己靜下來,但美食當前都不為所動就未免可惜。
於是我偷偷拿出手機拍下她,再把照片傳給她,並附上一句:「我見到有隻豬食緊牛肉麵」
她看見後,噗嗤一笑。
她於是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回應道:「我對面嗰隻豬都一樣,食相仲好樣衰」

我看見訊息後放下手機,說:「識笑咪好囉」,再問道:「陣間想去邊到?」




她聳聳肩,說著:「唔知,睇吓有咩巴士就上車。」

也好,如此隨心才刺激。

把麵吃光後,我們來到忠孝東路的巴士站。
不久後數輛巴士徐徐進站,Kathy 指一指第一架巴士,就說「就呢架啦,上車。」
我看一看,是往陽明山的巴士。
我也不太知那是甚麼地方,只好跟隨她上車。
巴士從市內兜兜轉轉,再駛上蜿蜒山路,足足一個半小時後,我們跟著車內的乘客一同下車。





一下車,頓時覺得這裡的氣溫比市區低了幾度,風勢頗勁,吹得周邊的花草都彎著。
我見她瑟縮著,雙手放在兩臂上,想必是覺得冷,於是從背包中抽出一件外套予她。
我們跟著人潮,來到巴士站——原來我們只在山腰,還要再轉車往山上走。
那巴士跟香港的小巴沒有兩樣,細小的車廂內擠了二十多人,我和她被擠得一前一後的站著。
往山上的道路更是迂迴曲折,三不五時就來個急彎。
我戲謔:「喂,唔好成日借啲意抽我水喎。」我有足夠身高,能夠拉著手環,她卻把我當成扶手,轉彎時就一手抓著我的胸口或是腰間。
她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說:「你咁瘦,我抽都唔抽你水啦。」
說畢,又迎來一個急彎。「呀!呀......」她反應不及,於是又本能地抓著我的胸口。
我立即說道:「嗱,你睇吓你......」
她不服氣,於是戳了一下我的腰間,我的笑穴瞬間被開啟。




她似乎找到向我報復的方法,於是不斷用雙手戳著我的腰間。
「哈哈哈......喂,救命,唔好擳啦......」我笑得喘不過氣,拼命地著她停止,卻因抓著吊環,在擠迫的車廂中動彈不得,只能任她宰割。
身旁的人開始望著我們,但她依然旁若無人。

眼前突然迎來一片紅,我趕緊說道:「喂喂,望下,係楓葉。」
她立刻別過頭去,聚精會神地看著,還不時探頭。
此刻的她如像個懵懂的小孩,對外間的事物都充滿興趣,恨不得能把它們通通都拿來研究一番。
這刻我才想起,從前的她也是一樣。
每每在班際旅行,大隊在前面走,總是她跟我走在最後面。
那時的手機還沒有拍攝功能,我們就用肉眼去紀錄沿路的風景,由一花一草,到結在樹梢間的蜘蛛網,到石牆隙縫中長出的樹......
原來她從前就在我身邊,但那時我的心卻在位於隊頭的阿澄。
那時的我以為,因為每個人都獨一無二,有不同就有差距,那沒甚麼大不了。
但明明有個人在我身旁,距離甚近,但我卻忽略了,我偏卻要去追逐距離最遠的。
結果當然不用說。





幸好那個人現在就在我面前,距離沒有半尺,只是我遲了幾年才發現。

不久後巴士到站,車上的乘客大多都下車,人生路不熟的我們亦跟隨著。
看到指示牌才知道這裡叫「擎天崗」。
放眼望去,是一大片草原,一直連綿往前面的山丘。
在遼闊的大草原中,有幾隻牛搖著尾巴,無視遊人的目光,正優哉游哉地低頭吃著草。
但對城市人而言,這裡的牛似個大明星,引來不少人拍照和歡迎。
我們沿著木造的步道走往山崗,山上盡是白茫茫一片,隨著風而起伏,像浪潮般劃過山崗。
是芒草。
她當然不會放過如此機會,逕自走入芒草堆中,擺著不同姿勢,然後著我拍照。
拍過幾張後,她在地上撿了兩條芒草,向我說:「嗱,畀你影相,扮花。」
她用手勢指示我要捲曲起雙手,托著下巴,造成一個經典的「扮花」姿勢。
我立即叫道:「畀你影完放上網我咪咩面都無?」
她說:「一張咁多,我自己 keep,唔該啦。」
我又不知怎的竟聽了她的話,用雙手托著下巴扮花,然後反了個白眼。




拍過照後,她拿過我手上其中一條芒草,說:「好啦,為咗紀念我哋一齊嚟過,就一人一條芒草做定......做禮物啦。」

做禮物,好的。